最新网址:www.biqumu.com

段飞深吸一口气,仿佛要上战场,坐在门槛旁的小板凳上,手指带着微微的颤抖按上吉他弦,生涩地拨动出几个犹豫的音符。

木吉他的声音温厚质朴,却在空旷的院子里显得单薄无力,像只没吃饱的猫崽在怯生生地喵呜。

吴磊瞪圆了眼睛,努力辨认着用浆糊贴在破桶上的、字迹略显潦草的简易鼓谱,手腕僵硬地敲打着塑料桶壁。“咚…嗒…咚咚…嗒…”节奏时快时慢,毫无规律。

塑料桶发出沉闷的“噗噗”声,铁锹头改装的镲片则“锵锵”作响,两者混杂在一起,活脱脱像一群刚学会走路就急着撒欢、互相踩踏的小狗崽,在院子里东奔西突,乱成一团。

江海潮修长的手指落在电子琴键上,一阵刺耳、带着廉价塑料感的电子音效瞬间流淌出来——他还没来得及调出合适的音色。

他一边分神试图用左手压住几个基础和弦铺底,一边努力用右手去追段飞那飘忽不定、如同断线风筝般的吉他旋律,嘴里还硬撑着唱:

“人…生路上…甜苦和喜忧…”

乱了!全乱了套了!

吉他的节奏像个醉醺醺的汉子踩在棉花上,深一脚浅一脚,踉踉跄跄;鼓点则完全迷失在荒野里,像个找不到家的孩子,左冲右撞,毫无方向;电子琴那突兀、带着“滋滋”电流杂音的不和谐旋律横插进来,活似一场灾难性的噪音污染;江海潮原本还算沉稳的歌声,被这乱七八糟、互相撕扯的“伴奏”搅得支离破碎,气息都差点断成两截。

段飞急得额头汗珠直冒,手指在尼龙弦上打滑,按出的和弦变了调,发出刺耳的“滋啦”声。

吴磊更是手忙脚乱,敲桶的力道忽轻忽重,“哐当”一声巨响——那面电饭锅盖改的镲片被他敲得太猛,用生锈铁丝吊着的铁家伙剧烈摇晃,差点被一棒子掀飞,砸向旁边晾晒的茄子干。

“停——!!!”江海潮忍俊不禁,猛地按下琴键上一个最不和谐的减七和弦强行叫停。那突兀、刺耳、如同金属摩擦般的电子噪音在屋里屋外疯狂回荡,震得人耳膜嗡嗡作响,连窗台上的搪瓷缸子都似乎在轻轻颤抖。

“大飞!”他指着吉他,“第三小节!G和弦!根音在五弦二品!你按成 D了!手指头往哪儿杵呢?耳朵呢?!”

“还有你!雷子!”他转向墙根下,“你那鼓点跟吉他完全脱节了!‘咚’的重拍都跑到爪哇国去了,吉他的旋律还在原地磨蹭呢!打鼓不是抡大锤砸石头!节奏!懂不懂什么叫节奏?!”

“还有这破琴!”他拍了拍冰凉的琴键,一脸嫌弃,“这动静跟杀鸡拔毛似的!等我找找,看有没有能入耳的音色!”

段飞和吴磊面面相觑,刚才那股子“乐队即将出道”的兴奋劲儿如同被针扎破的气球,“噗嗤”一下泄了个干净,只剩下一脸的尴尬、讪讪和满头大汗。

理想丰满得如同刚出炉的发面馒头,现实却骨感硌牙得像块风干了的窝窝头。这合练的难度,结结实实给了他们一记响亮的耳光,远远超出他们天真的想象。

“看来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苦练啊。”江海潮站起身,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脖子,无奈地总结道,语气里带着过来人的了然,“你俩现在这水平,硬凑一起合练,纯粹是互相拖后腿,制造大规模杀伤性噪音污染,这叫谋财,糟践邻居的耳朵;更是害命,糟蹋音乐本身。”

他走到门口,对着蔫头耷脑的两人:“这样,雷子,你今儿先找找感觉,把这谱子上的‘咚’和‘嗒’跟心跳对上号。回头你不是要去文化馆‘深造’架子鼓吗?赶紧去!找周老师好好学学基本功,节奏感、稳定性是关键!打鼓不是光膀子抡圆了敲得山响就行的!那是打铁!”

“大飞,”他转向一脸挫败、抱着吉他像抱着烫手山芋的段飞,“你接着死磕吉他,啥也别想,就把这首歌的谱子给我刻进脑子里、长在手上!练到闭着眼,手指头自己都能找到位置,每个和弦转换得像抹了油一样滑溜,节奏稳得跟挂钟里的钟摆似的!听明白没?”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两个被打击得不轻的伙伴,语气放缓了些,带点鼓励:“合练的事儿,先放一放。各自回去,把自个儿那摊子基本功给我砸瓷实了,磨出点人样儿来,咱们再凑一起磨合配合。心急吃不了热豆腐,饭得一口一口吃,路得一步一步走。”

吴磊脸上还挂着明显的不甘,像只斗败了但还不服气的小公鸡,但也明白江海潮句句在理,自己那几下子确实上不了台面,纯属瞎胡闹。

“行吧!”他梗着脖子站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灰,“算你狠!我明天就去找我姨,让她再跟文化馆周老师好好递个话!哥们儿天天去蹲着学,非把这鼓敲出个花儿来,亮瞎你眼不可!”

他走进屋,指着电子琴,“这宝贝疙瘩就放你这儿了,海潮你随便鼓捣,悠着点,别给我整散架了就行!”

段飞也重新抱起吉他,眼神里重新燃起一股子倔驴似的狠劲,仿佛跟那几根弦杠上了:“我再练练…G和弦,根音五弦二品…我就不信了!”

江海潮无奈摇头。硬件设备算是勉强凑了个简陋的架子,可这“软件”水平……差得不是一星半点,简直是 DOS系统想跑 3D游戏。他暂时把乐队合练这摊子“噪音工程”抛到脑后。

抬头看看天色,日头西斜,但离晚饭还早。他对着还在跟吉他搏斗、手指头按得发白的段飞说:“大飞,我出去一趟,找我哥有点急事。你们接着练,注意……控制音量,别把邻居大妈招来,拿笤帚疙瘩撵你们!”

“啊?哦,行!你去吧!”段飞头也没抬,额角青筋微跳,全副心神都拧在指尖和那几根不听话的琴弦上,仿佛在进行一场无声的生死搏斗。

吴磊那边,“叮叮咣咣”的“打铁”声又顽强地响了起来,带着一股子“虽千万人吾往矣”的悲壮执着劲儿,只是那动静……实在跟“音乐”二字沾不上边。

新人新书!求收藏!求追读!求月票!感谢支持!

温馨提示:按 回车[Enter]键 返回书目,按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键 进入下一页,加入书签方便您下次继续阅读。
开启瀑布流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