铅弹划过空气，穿透皮肤，透入敌人的胸膛。
不断地有人倒下，在这片战场，个人武力不再能以一当十，再也不会有中世纪时，骑士冲进农民堆里大杀四方的情况出现。
火药、纪律、英勇和训练才是战争的胜负手。
在步兵们激烈缠斗的时候，联盟军的骑兵们也没有闲着，他们忠实地执行着卡萨诺瓦的命令。
他们试图绕到托斯卡纳军的侧面，冲击军阵，进而打开突破口，破坏托斯卡纳军的阵型。
观测到敌军骑兵正在绕行，阿莱克修斯下令左翼的四个营预备队变空心阵，阻止敌骑兵突破侧翼。
……
已经升任上尉的乔瓦尼现在是连长，他管理着一个连，可以单独组成一个小方阵。
在阿莱克修斯的命令传达过来之后，他便指挥着士兵们变阵。
“空心阵！”
特殊的哨响和鼓点旋律响起，早已演练过一遍又一遍的士兵们跟随着鼓点踩着整齐的步伐，没有丝毫慌乱。
“勇士们，一会儿敌人冲过来的时候，不要慌！”乔瓦尼扯着嗓子，大喊着。
“外围的长矛兵立起长矛，不论是战马还是骑兵，都不敢对着这样锋利的一根矛直冲过来。”
“你们的身边，还有战友！”
“密集的长矛会吓住一切战马！”
“看到我们旁边，跟友军方阵之间的空隙了吗？”
“他们会取巧，都会试图从这空隙里通过。”
“到那个时候，狠狠地戳他们，听到没有？”
“是，连长！”士兵们齐声回应。
“还有我们的火枪手勇士们，没我的哨声，不许开火！”
“明白！”
……
马里诺是一名威尼斯雇佣的骑兵队长，他服役十余年，积累了相当的骑兵管理经验，有自己的骑兵队。
他是负责冲击托斯卡纳军侧翼的骑兵军官。
他借着马镫，坐直了身体，左手一挥：“小伙子们，不要害怕敌人的火枪。”
“待会儿都给我放开了冲，只要能把敌人的长矛兵和火枪手冲散。”
“火枪手就任我们砍。”
“他们没有盔甲。”
说着，他拍了拍身上的板甲，发出铛铛的声音。
“明白，长官！”
他长期服役的经验表明，整个欧洲，除了法兰西、波兰和奥斯曼，再也没有什么国家的骑兵可以压在他们头上。
只要能冲散敌人的阵型，不管持着什么武器的步兵都难逃一死。
他将身体伏在马背上，适应着战马奔跑起伏的节奏。
联盟军的骑兵们逐渐加速，向托斯卡纳军侧翼冲过去。
看着面前奇怪的阵型，马里诺有点不知所措。
既不像瑞士方阵，又不像西班牙人的大方阵。
他曾经参与过对西班牙人大方阵的战斗，领教过大方阵对骑兵冲击超高的防御能力和反击能力。
他抻着脖子，谨慎地观察着这种空心方阵。
看起来方阵并不厚，他认为这种厚度应该不太能有效抵御骑兵的冲击。
值得注意的是敌人的火枪手，肉眼可见的密集。
最高能迅速地冲垮敌人的长矛兵，然后优先收割威胁更大的火枪手，就可以顺利突破侧翼。
到那时候，战役的胜负天平就向联盟军倾斜了。
“小伙子们，速度提到最大，准备冲锋！”马里诺招了招手，身后的骑兵举起旗帜挥舞，将信息传达给后方的骑兵们。
以他的位置为中心，马术最好的骑兵们汇聚成箭头，阵势变为楔形阵。
……
轰隆隆的声音从远处传来，一名来自那不勒斯地区，第一次上战场的征召兵紧张地咽了咽唾沫。
他用力握紧了手里的长矛，死死地盯着远处传来声音的方向。
“不用担心，兄弟。”他身侧的老兵发现了他的紧张，开口安慰道。
事关阵型的完整，他必须为自己的安全考虑。
战斗开始之后，每个士兵的安全不仅取决于自己，更大程度上取决于周围的友军。
“这样的战斗我参加过几次，只要我们架住长矛，他们不敢硬冲的。”
新兵小伙子点了点头，算作回应。
“你可以完全信任身后那些拿火枪的，都是用火药喂出来的枪手。”
说罢，老兵不再言语，目光严肃，盯着敌人的方向。
骑兵越来越近了。
“开火！”
话音未落，整齐的射击声从小方阵中传出。
楔形阵中倒下了一片骑兵。
失去了主人的战马漫无目的地徘徊着。
骑兵们绕过同伴的尸体，向方阵冲去。
向方阵的间隙冲去。
很少有骑兵会选择直冲长矛阵，骑兵们更倾向于方阵的间隙。
落入了险境的骑兵沦为托斯卡纳军火枪手的活靶子。
此起彼伏的开火声响起，速度降下来的骑兵完全无法躲避这种射击，灼热的铅弹冲破皮肉的阻隔，击碎了他们的内脏。
联盟军的骑兵以极快的速度损失着。
马里诺终于明白这种方阵的可怕，他用力一拉缰绳，战马侧过身体，闪过了尖锐的长矛，他手里的长剑挥舞间就将面前的步兵击杀。
他独自一人杀进了托斯卡纳军的方阵中。
他看到一个个背对着他的火枪手、长枪兵。
经过训练的士兵们不会向后看。
马里诺大喜过望，提剑跃马，仿佛看到了自己独自破开一个方阵，带领骑兵们肆意冲击托斯卡纳军侧翼的样子。
还没等他放开手脚开始杀戮，他注意到面前一个中等身高，剃着短发，样貌平平的男青年。
那人手里拿着一支精美的火枪，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他。
他后背的汗毛仿佛都要炸起来，长年累月的战场经验带来的预感告诉他，此时非常危险。
马里诺正要移动躲避的时候，枪口处喷出跃动的火焰。
“嘭！”
铅弹刺破空气，刺破马里诺的盔甲，也刺破了他破阵的幻想和生还的希望。
精美的盔甲，无用。
胸前挂着的纯金十字架，无用。
十多年的战场经验，无用。
高超的驭马技巧，无用。
野心勃勃的幻想，也无用。
在此时，在这里，火药的爆燃和铅弹的动能主宰了一切。
物理的法则胜过了其他事物。
马里诺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将他击毙的乔瓦尼没有急着去搜寻战利品，而是拿起胸前挂着的口哨，用力吹着。
“后面的长矛兵，快点补上！”
空心方阵因为马里诺而被突破的缺口迅速地被填补上。
战斗继续。
联盟军之中像马里诺这样水平的骑兵几乎没有，也很难突破空心方阵。
被困在各个方阵间隙之间的骑兵们只有等待被收割的命运。
阿莱克修斯看着敌人的骑兵如同砸在礁石上的潮水般散去，失去力道之后，满意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