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的殿门轰然洞开,凛冽的寒风裹挟着深冬的肃杀涌入金碧辉煌的奉天殿。然而,比寒风更冷的,是端坐于九龙金漆宝座之上那位帝王的眼神。
朱厚熜来了。
他并未乘坐龙辇,而是在方皇后和沈雨婷一左一右的搀扶下,一步一步,缓慢而沉重地踏上御阶。他脸色依旧苍白,肩胛处的绷带在龙袍下隐约可见,脚步甚至有些虚浮。
但那双眼睛——曾经被恐惧和迷茫占据的眼睛——此刻却燃烧着一种近乎非人的、冰冷到极致的火焰。
那是一种被逼入绝境、撕碎所有幻想后,从灵魂灰烬中重新燃起的、属于帝王的绝对意志与属于穿越者永不认输的凶悍。
他拒绝了太监的搀扶,独自坐上了那象征着至高权力的宝座。身躯微微前倾,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缓缓扫过殿下黑压压跪伏一片的群臣。
徐阶、严嵩、高拱、张居正、六部尚书、五军都督……所有人都感受到了那股扑面而来的、几乎令人窒息的压迫感与……一种前所未有的决绝。
殿内死寂,落针可闻。只有皇帝略显粗重的呼吸声在空旷的大殿中回荡。
“都,起来吧。”朱厚熜的声音响起,沙哑、低沉,却带着一种穿透金石的力量,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如同冰冷的铁块砸在金砖之上。
群臣依言起身,垂手肃立,无人敢直视那双燃烧着冰焰的眼睛。
朱厚熜没有去看任何人,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奉天殿厚重的屋顶,投向了遥远的北方,投向了那片被尸潮围困、被死亡阴影笼罩的辽东大地,投向了那个在钢铁壁垒后浴血坚守的、如同烈火般的女子身影。
“辽东……关宁锦……”他缓缓开口,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窖里捞出,“阿利亚的军报,吕芳的密件,李时珍的见证,沈炼的探查……还有,朕在‘天枢’之所见……”
提到“天枢”和“所见”,他的瞳孔不易察觉地收缩了一下,肩胛的伤口似乎也传来一阵隐痛,但他强行压了下去,声音反而更加冰冷坚硬:
“诸卿争论,严守长城,探明虚实……听起来,很稳妥,很老成谋国。”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充满嘲讽的弧度,“但朕要问你们——”
他猛地提高了声音,如同惊雷炸响在奉天殿上空:
“长城!能挡住那些不惧刀枪、亵渎生死、能转化生者为同类的怪物吗?!”
“长城!能挡住那个骑着骷髅马、从地狱爬回来的织田信长吗?!”
“长城!能挡住朕在那机器里看到的……那些无法理解、超越想象的……‘东西’吗?!”
一连三问,如同重锤,狠狠砸在每一个朝臣的心上!严嵩脸色发白,徐阶眉头紧锁,高拱眼中则爆发出狂热的光芒。
“不能。”朱厚熜自问自答,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一种洞穿虚妄的冷酷,“面对此等邪异,任何固守的防线,都不过是等待被吞噬的囚笼!任何拖延的探察,都不过是给敌人积蓄力量的喘息!”
他缓缓站起身,虽然身形依旧有些摇晃,但那股睥睨天下的气势却如同山岳般拔地而起:
“朕,朱厚熜!承天命,御极宇!自壬寅宫变以来,收瓦剌,平女真,荡南洋!铸铁厂,造巨舰,研神机!所为者何?”
“非为朕一人之雄图!非为大明一家之霸业!”
“乃为这天下苍生!乃为这煌煌文明!在这弱肉强食、妖邪环伺的天地间,劈开一条生路!铸就一道……永不陷落的屏障!”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洪钟大吕,震撼着整个奉天殿,带着一种近乎悲壮的狂热与不容置疑的决断:
“这道屏障,不在砖石堆砌的城墙之上!”
“而在朕的子民心中!在大明帝国的意志之中!在……那由辽东钢铁、南京神机、无数工匠心血与将士忠魂共同熔铸的——蒸汽洪流之中!”
他猛地一挥手,指向殿外隐约传来的、象征工业力量的蒸汽机轰鸣声:
“今日!朕在此宣告!”
“停止一切无谓的争论!放弃所有怯懦的固守!”
“朕,要以大明帝国之无上意志!以倾国之力!”
“铸就一支真正的、活的‘钢铁长城’!”
“它不守!它要攻!”
“它不以高墙拒敌于外!它要以钢铁与烈焰,碾碎一切魑魅魍魉于——国门之外!”
群臣被这石破天惊的宣言彻底震撼。
严嵩张大了嘴,徐阶眼中精光爆射,高拱激动得浑身发抖,连张居正也露出了动容之色。
朱厚熜的目光如同实质的火焰,扫过五军都督府的将领:
“命!”
“整合辽东钢铁厂、南京蒸汽机厂、南京造船厂、天机院、朝天观所有资源!”
“以最快速度,组建四大军团,即日开赴北疆!”
“其一、‘天工’军团!由高拱统领!携天机院所有破邪利器、防护装具、能量武器原型!朕要你们,用格物的智慧,撕开邪魔的甲胄!”
“其二、‘烈火’军团!由兵部精选悍将统领!装备辽东最新锻造之火炮、连珠火铳、燃烧弹!朕要你们,用焚城灭国之烈焰,净化一切污秽!”
“其三、‘铁壁’军团!征调天下能工巧匠、工部精锐随军!携预制钢构件、蒸汽工程器械!朕要你们,在战场上,在邪魔的尸骸上,就地构筑钢铁堡垒!步步为营,碾碎推进!”
“四、‘龙骧’军团!以天庭龙卫为骨干,沈炼为先锋!装备最精良之铁甲、最新式之火器!朕要你们,成为这钢铁洪流最锋利的矛尖!凿穿敌阵,直取敌酋!”
他最后看向户部尚书,目光冰冷如刀:
“户部!倾尽国库!开放内帑!!抄没贪腐以充军资!朕不管你是加税还是借债!朕只要钱粮!源源不断的钱粮!供养这钢铁洪流,直到将邪魔碾成齑粉!若有半分延误克扣,朕诛你九族!”
“徐阶!严嵩!”
“臣在!”两人肃然出列。
“你们同南京张居正、戚继光,统筹全局!协调六部!发布总动员令!告诉天下万民!朕,将亲率这钢铁洪流,北击妖邪!护我山河!卫我子民!此乃国战!胜,则大明永昌!败……则玉石俱焚!朕,与社稷共存亡!”
“轰——!”
朱厚熜的话如同在奉天殿投下了一颗精神炸弹,群臣无不热血沸腾,又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沉重。
亲征,倾国之力,钢铁洪流,国门之外。
每一个词都重逾千斤!
“陛下圣明!”高拱第一个狂热地跪倒在地,声音嘶哑,“臣高拱,愿为陛下,为这‘钢铁长城’,燃尽此身!”
“臣等遵旨!誓死追随陛下!御敌于国门之外!!”沈炼、五军都督府将领、乃至徐阶、张居正,此刻都被这帝王的决绝与宏大的构想所感染,纷纷跪倒,山呼海啸!
严嵩父子脸色变幻,最终也只能无奈地随着众人跪下。
朱厚熜站在御阶之上,俯瞰着跪伏的群臣,感受着那因他意志而重新凝聚、甚至更加炽热的帝国力量。肩胛的伤痛,灵魂深处的恐惧阴影,此刻似乎都被这钢铁洪流的意志暂时压下。
他缓缓抬起手,指向北方,声音穿透大殿,如同出征的号角:
“传令三军!”
“钢铁长城——”
“拔营!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