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从工业系统开始 第133章 象鸣坡

作者:藏真 分类:历史 更新时间:2025-11-04 07:55: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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凛冽的寒风卷过长江,却吹不散笼罩在南京城上空的阴霾。

旧吴王府那口帝王之血,如同最炽热的烙印,烫在了整个帝国的神经上。

朱厚熜“寸草不留”、“亲征播州”的咆哮犹在耳边,而驰援南洋、打通粮道、运送大军的关键,便系于这日夜轰鸣的龙江船厂。

一骑背插三根染血雉羽的锦衣卫缇骑,如同索命厉鬼般冲入船厂督造司衙门,将一道盖着皇帝鲜红私印的密旨狠狠拍在督造太监的案头: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南洋剧变,天兵困危!播州逆贼,裂朕疆土!

着令龙江船厂,倾尽所有!不惜一切代价!

自即日起,昼夜不息,火速赶造:

‘镇海级’炮舰十艘!

‘靖海级’运兵巨舶二十艘!

‘飞蛟级’快帆哨船三十艘!

限期:一月!

延误一日,督造提头来见!延误三日,阖厂尽诛!

所需物料、人工,准尔先斩后奏,便宜行事!

此令!钦此!”

督造太监看着那“阖厂尽诛”四个字,如同被抽干了血液,脸色惨白如纸。

他连滚爬爬冲出衙门,用尽全身力气嘶吼,声音在蒸汽机的轰鸣中显得异常尖利扭曲:

“皇上有旨!全厂听令!停了!停了所有其他活计!所有匠户、力工、杂役!都给咱家听着!从此刻起!吃在船台!睡在船台!拉在船台!一月!就一月!船造不出来,咱们……咱们全都得死!都得给南洋的将士和俞大帅陪葬!开工!给咱家往死里干——!!!”

地狱之门,轰然洞开!

龙江船厂核心区域。

巨大的船厂如同被投入了沸油之中。

所有非紧急项目瞬间停工,匠户被粗暴地从原有岗位驱赶至指定船台。

督工太监和锦衣卫监工手持皮鞭、铁尺,如同驱赶牲口般在人群中穿梭,稍有迟缓便是劈头盖脸的抽打和斥骂。

数十座巨大的炼铁炉被鼓风机吹得白炽化,赤红的铁水如同愤怒的岩浆奔流而出,注入巨大的砂型模具中,铸造着沉重的船锚、炮座、龙骨连接件。

铁水溅落在地面,发出滋滋的声响,腾起刺鼻的青烟。赤膊的匠人浑身汗如雨下,皮肤被高温烤得通红甚至焦黑,眼神麻木而绝望。

参天的南洋巨木——部分是从海路冒险运回的库存,部分是紧急砍伐江南仅存的古木——被蒸汽动力驱动的巨大锯片切割、刨平。

木屑如同暴雪般飞舞,刺得人睁不开眼。空气中弥漫着新鲜木料和汗臭混合的气味。

力工们喊着不成调的号子,肩扛手抬,将沉重的船肋、船板运上船台,沉重的负担压弯了他们的脊梁。

数座巨大的“镇海级”炮舰骨架已初具雏形,如同趴伏在江岸的钢铁巨兽。密密麻麻的工匠如同蚂蚁般攀附其上,铆钉枪发出的“砰砰”巨响不绝于耳,震耳欲聋!

火星如同暴雨般从高处溅落,烫伤下方毫无防护的工匠,惨叫声被淹没在更大的噪音中。

船体上悬挂着巨大的横幅,墨迹淋漓,触目惊心:“以血换铁,以命换船!报效皇恩,死而后已!”

“靖海级”运兵巨舶的船体已近完成,正在进行最后的舾装。

船体内外,工匠们正疯狂地铺设甲板、安装隔舱、固定火炮基座。

江面上,几艘先期完成的“飞蛟级”快帆哨船正在进行试航,船头架设着新式的小型火炮,帆索被拉得笔直,如同离弦之箭,带着一股亡命般的急迫

船厂角落、临时窝棚、灯火通明的夜班船台。

“两班倒”已成奢望,“三班倒”才是常态。

工匠们眼中布满血丝,动作因疲惫而变形。困

极了,就裹着满是油污的破棉袄,蜷缩在冰冷的船板或堆积的木料旁,眯上片刻。

监工的皮鞭随时会落下:“起来!装什么死!误了工期,诛你九族!”

伤亡如影随形。

一个搬运巨木的力工,脚下一滑,沉重的原木滚落,瞬间将其下半身碾成一滩肉泥。

惨叫声戛然而止,旁边的工友只是麻木地看了一眼,便被监工驱赶着继续干活。

尸体被草席一卷,扔进了长江。

高耸的桅杆上,一个年轻匠人因眩晕失足坠落,如同破麻袋般砸在坚硬的船台上,骨断筋折的声音清晰可闻,鲜血迅速在甲板上蔓延开。

监工面无表情:“晦气!拖走!下一个顶上!”

锻铁炉旁,一个老匠人终于支撑不住,咳出一口黑血,直挺挺地栽倒在灼热的地面上,再无声息。

长期吸入烟尘和高温劳作,早已榨干了他的生命。

密集的人群、恶劣的卫生条件、极度的疲惫,让伤寒、痢疾开始在窝棚区蔓延。

病人被粗暴地隔离在江边更破烂的草棚里,任其自生自灭。

每日清晨,都有裹着草席的尸体被扔上板车,运往城外的乱葬岗。焚烧尸体的黑烟,成为龙江船厂上空挥之不去的背景。

一个面黄肌瘦的妇人抱着奄奄一息的婴孩,跪在督造司衙门外哭喊:“大人!求求您!让我男人回家看一眼吧!孩子……孩子快不行了!”

回应她的,是锦衣卫冰冷的刀鞘和呵斥:“滚!误了造船,你们全家都要死!”

船厂督造司高台。

督造太监在锦衣卫的簇拥下,站在高台上俯瞰这如同地狱熔炉般的景象。他脸上毫无怜悯,只有一种病态的亢奋和劫后余生的庆幸。

看着一艘艘巨舰的轮廓在疯狂赶工下逐渐成形,他对着身边的锦衣卫头子谄媚道:“您看!皇天不负苦心人!照这个劲头,一月之期,定能完成!这都是陛下天威浩荡,将士们忠勇感天啊!”

锦衣卫头子面无表情,眼神扫过下方如同蝼蚁般挣扎的工匠,扫过江边焚烧尸体的黑烟,最后落在那些在火光和蒸汽中逐渐成型的钢铁巨舰上。

那些巨舰,龙骨粗壮,船体线条狰狞,预留的炮窗如同怪兽的獠牙。在惨淡的月光和船厂通明的灯火映照下,它们散发着冰冷、强大而又不祥的气息。

“忠勇感天?”锦衣卫头子嘴角勾起一丝微不可查的、冰冷的弧度,声音低得只有督造太监能听见,“是用人命填出来的罢了。这些船……载得动陛下的怒火,可载得动这万千工匠的怨魂?载得动南洋十万将士的血债?”

他不再言语,只是望着那如同巨兽般匍匐在江岸的新舰,眼神深邃。

第一艘接近完工的“镇海级”炮舰被缓缓推入水中,巨大的船体激起滔天浪花,船首那新雕刻的、面目狰狞的镇海兽像,在火光映照下,仿佛正咧开嘴,露出一个无声的、嗜血的狞笑。

长江水滚滚东流,呜咽着,带走了龙江船厂的血汗、泪水与生命,也即将承载着帝国这最后疯狂打造的钢铁巨兽,驶向那早已被血与火染红的南洋深渊。

船厂的火光映红了半边天,仿佛帝国在焚尽自己最后的元气,去点燃一场注定更加惨烈的焚天之火。

咸腥的海风裹挟着硝烟与血腥,吹拂着俞大猷染血的征袍。

他拄着那柄伴随半生、如今却崩了几个口子的精钢雁翎刀,站在象鸣坡的制高点,俯瞰下方。

曾经浩浩荡荡的二十万大军,如今只剩下身边这不足八千的残部。其中还能握紧火绳枪或刀盾的“精兵”与“老兵”,不足三千。

脚下这片临海的山头,三面是泰王阿瑜陀耶王朝引以为傲的庞大象兵与藤甲步兵组成的铁壁合围,另一面则是播州土司杨烈麾下悍不畏死的山地苗兵,扼守着通往内陆的最后几条险峻小径。

身后,是惊涛拍岸的悬崖,崖下礁石狰狞,海浪翻涌着白色的泡沫,像是无数等待吞噬生命的巨口。

数日前,那场针对庞大但缺乏组织与精良装备的民兵的屠杀,依旧在空气中弥漫着绝望的气息。

十二万条性命,几乎是眨眼间就被狂暴的战象冲垮、被淬毒的箭雨覆盖、被埋伏在密林中的短兵分割吞噬。

俞大猷虽率领精锐奋力反击,斩杀了敌军前锋大将,却也被彻底切割包围在这绝地。

突围,是唯一的生路,亦是通往死亡的捷径。

残月被浓云遮蔽,正是突围良机。俞大猷选择了泰王军与杨烈军结合部的一片相对稀疏的林地。他集结了仅存的五百名装备了新式燧发火铳的精锐和两千名悍勇老兵。

“弟兄们,火油弹,目标前方密林,三轮速射!”俞大猷的声音嘶哑却坚定。

“砰!砰!砰!”“轰!轰!轰!”

密集的铅弹撕裂空气,紧随其后的是点燃的火油陶罐。

干燥的东南亚林木瞬间被点燃,火舌冲天而起,浓烟滚滚,照亮了半边夜空,也扰乱了敌军结合部的阵脚。喊杀声、象吼声、树木燃烧的噼啪声混杂一片。

“冲!”俞大猷身先士卒,雁翎刀划出一道寒光,带着残部如利箭般射向火海边缘的缺口。

起初,进展顺利。被大火和突然袭击打懵的泰缅联军前锋出现了混乱。

但泰王的反应极快。

沉闷而震撼大地的脚步声从侧翼传来——数十头披挂着厚重铁甲的战象,在驭手驱使下,无视火焰的灼热——象皮厚且有铠甲——如同移动的堡垒,硬生生撞开燃烧的树木,横亘在突围队伍前方!

“散开!火铳手,集火象眼!长矛手,刺象腹!”俞大猷厉声疾呼。

燧发枪的铅弹打在象铠上火星四溅,少数射中象眼的巨象发出痛苦的悲鸣,疯狂甩动长鼻,反而冲乱了己方阵型,但更多的战象顶着弹雨冲入明军阵中。

巨大的象足踩踏,长鼻横扫,背上的弓箭手居高临下倾泻箭雨。

明军的长矛刺在象腹坚韧的皮肤上,效果甚微。

一场惨烈的混战。明军将士用血肉之躯阻挡着钢铁巨兽,不断有人被踩成肉泥,或被长鼻卷起甩飞。

俞大猷刀光如电,连斩数名象背上的弓箭手,却无法阻止整体的溃散。

眼看突围队伍即将被象群彻底冲垮分割,俞大猷双目赤红,不得不含恨下令:“鸣金!撤回高地!”

这一次突围,以损失近千精锐老兵、未能撕开任何实质缺口告终。

空气中除了硝烟血腥,更添了皮肉焦糊的恶臭。

正面强攻不成,俞大猷将目光投向了杨烈把守的山路。

播州兵悍勇,但装备相对简陋,且地形复杂,或许有可乘之机。

他定下险计——诈降。

黎明时分,一支打着白旗的小队从明军阵地走出,为首者高喊:“俞将军愿与杨土司谈判归降!只求保全将士性命!”

消息传到杨烈营中。这位以狡黠狠辣著称的土司眯起眼,嘴角泛起一丝冷笑:“俞大猷?投降?哼,老朱家的鹰犬,骨头硬得很!定是诈降!”

但他转念一想,若能借此机会擒杀或重创俞大猷,功劳远胜于困死他。

他决定将计就计。

“放他们过来!但弓弩手埋伏两侧,刀斧手准备!待其主将靠近,听我号令,格杀勿论!”

使者小队被引入一段狭窄的山道。

就在即将接近杨烈预设的埋伏圈时,异变陡生!

使者队伍中突然爆发出震天的喊杀声,那些看似疲惫不堪的“降兵”,瞬间撕掉伪装的外袍,露出精良的甲胄,抽出暗藏的短刃火铳,如同下山猛虎,直扑杨烈的中军帅旗所在!

同时,高地上,俞大猷亲自率领的主力,如同决堤洪水,顺着使者小队打开的缺口猛冲下来。

“中计了!放箭!拦住他们!”杨烈又惊又怒,厉声嘶吼。

箭雨如蝗,但冲锋的明军顶着盾牌,悍不畏死。

狭窄的地形限制了播州兵的人数优势,明军精兵凭借更胜一筹的装备和搏命的气势,一度将播州兵压得节节后退,眼看就要冲过最险要的隘口。

然而,杨烈的狠辣与后手在此刻显现。

他早已在隘口后方预设了大量陷阱和绊马索,更埋伏了一支生力军——全是擅长山地攀爬、使用毒弩和吹箭的死士。

当明军前锋冲过隘口,以为胜利在望时,脚下突然塌陷,布满尖竹的陷坑吞噬了数十人;两侧峭壁上,毒弩和吹箭如雨点般落下,中者立时麻痹或毙命。

同时,杨烈的伏兵从侧翼杀出,死死堵住了缺口。

俞大猷冲在最前,肩头中了一支毒箭,剧痛和麻痹感瞬间袭来,他一个踉跄,被亲兵死死护住。

眼看冲出去的先锋陷入绝境,后续部队被阻隔,而泰王的大军也闻讯开始向这边挤压。

俞大猷知道,再冲下去,这最后的精锐就要全部葬送在这条“生路”上。

“撤……撤回高地!”他咬着牙,拔出毒箭,伤口乌黑,声音带着无尽的不甘与悲愤。

功败垂成,再次折损数百精锐,连他自己也身负剧毒。

残阳如血,总攻将临

两次惨烈的突围失败,让俞大猷身边的可用之兵锐减至不足五千,且人人带伤,疲惫不堪,士气低落到了极点。

药品、粮食、弹药都已告罄。伤员痛苦的呻吟与海浪的呜咽交织在一起,构成一曲绝望的挽歌。

山下的泰王和杨烈,同样疲惫不堪,损失巨大。尤其是泰王引以为傲的象兵,在两次阻击中折损了十余头宝贵的战象,驭手和象兵死伤无数。

杨烈的播州兵也付出了惨重代价,精锐死士折损不少。

“不能再拖下去了!”泰王华丽的营帐内,他烦躁地踱步,“这个俞大猷,简直是块又臭又硬的石头!每啃一口都要崩掉几颗牙!夜长梦多,老朱家的援兵万一……”

“大王所言极是。”杨烈阴鸷的脸上也满是疲惫和戾气,“困兽犹斗,再给他喘息之机,不知还要折损我们多少儿郎。必须集结所有力量,雷霆一击,彻底碾碎他!”

两位统帅达成了共识。疲惫和损失让他们失去了耐心,更让他们对俞大猷残余力量的忌惮达到了顶点——此人多活一刻,就多一分变数!

“传令!”泰王的声音带着决绝,“所有战象重新披甲,象兵配备双倍箭矢和长矛!步兵方阵前移,弓弩手准备火箭!明日黎明,以象兵为先导,三面齐攻,不留活口!我要用俞大猷的头骨做酒器!”

“我播州健儿,明日主攻北麓险道!”杨烈眼中凶光毕露,“他的人头,价值连城,我要亲自献给老朱陛下请功!也报我损兵折将之仇!”

一道道命令迅速传达下去。沉寂了半日的联军营地,再次沸腾起来。

战象被重新驱赶集结,发出不安的低吼;士兵们默默地磨砺着刀剑,检查着弓弩;

工匠连夜为破损的象铠进行修补;

火头军准备了比平时更丰盛的食物,空气中弥漫着大战前特有的压抑与肃杀。

无数火把将山下的营地照得亮如白昼,如同群星坠落,将孤悬海边的象鸣坡映衬得更加孤立无援。

山顶,俞大猷拒绝了亲兵为他吸出毒血的请求。

他盘膝坐在一块巨石上,用布条紧紧勒住受伤的肩膀,减缓毒液蔓延。他望着山下那无边无际的火光,听着隐隐传来的战象嘶鸣和敌军集结的号角,眼神平静得可怕。

他缓缓擦拭着手中那柄崩口的御赐宝刀,刀身映照着他坚毅而沧桑的面容,也映照着山下那即将吞噬一切的死亡洪流。

“取我‘震虏’铳来。”他沉声吩咐,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弹药,全部装上。告诉还能动的弟兄们,明日,玉石俱焚。我俞大猷,当先赴死,为尔等开路黄泉!”

残阳如血,沉入墨色的海平面。

最后一抹余晖,仿佛为这绝境中的孤军,披上了一层悲壮的赤金战衣。

象鸣坡上,一片死寂,只有风声和海浪声,像是在为即将到来的最终乐章,奏响序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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