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震动还在继续。
像掌心攥着颗漏跳半拍的心脏,撞得苏恩曦指尖发颤——那触感太慌,比看到季度财报上突然冒出来的红字还让人没底。
她几乎是扑向茶几的。
浴巾边角在地毯上勾过那袋开了口的原味薯片,几片沾盐的碎屑跳出来,落在半干的红酒渍旁,像谁撒了把没磨亮的碎银。
指尖按在接听键上时,她才发现自己在喘气。
连裹浴巾的手都在用力,把柔软的白布料攥出几道褶子,活像揉皱的报销单——她这辈子就没这么慌过,哪怕上次老板把整个东京的烂摊子丢给她时,都没现在这么急。
“三无妞?!”她的声音比平时尖了点,酒意全被慌劲压下去,只剩急慌慌的调子,“你有没有老板的消息?路明非现在……现在只有老板能救他!”
电话那头传来电流的轻响。
像远处飘来的雪粒擦过玻璃窗,细得几乎听不见,接着是零毫无起伏的声音——冷得像刚从西伯利亚冻库里捞出来的湖面,连个波纹都没有。
“路明非怎么了?”
没有问老板。
没有问她们现在在哪,处境有多糟。
第一句只抓着路明非。
苏恩曦愣了愣,急得跺脚。
裸色高跟鞋的鞋跟在地毯上敲出闷响,“咚咚”两声,像敲在没底气的鼓上:“你先别管他怎么了!我问你老板在哪!那家伙不是总说‘有事找我’吗?现在事来了,他人呢?他人跑哪去了?”
酒德麻衣靠在窗边没动。
指尖还沾着玻璃上的水汽,凉得像刚摸过冰啤酒罐。
她看着苏恩曦攥着手机转圈的样子。
忽然皱了眉。
零的声音太稳了。
稳得不像平时。
平时的零说话像念机器报告,每个字都平得没波澜,可刚才那句“路明非怎么了”,尾音里藏了丝极浅的颤——像冰面下裂了道细缝,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偏偏她酒德麻衣的耳朵,最会抓这种不该有的“破绽”。
“他在哪。”零又问了一遍。
这次语速快了半拍,还是冷,却多了点不容回避的劲,像把冰做的刀子抵在情报册上:“受伤了?还是被困住了?”
“你听不懂人话吗?”苏恩曦的声音拔高,手里的薯片袋被捏得“咔嚓”响——那声音脆得,像捏碎了她最后一点耐心,“我要知道老板的位置!路明非被困在尼伯龙根里,对面是龙王级的东西!没有老板的指令,我们……我们跟瞎猫抓老鼠有什么区别?”
酒德麻衣终于从窗边挪开步子。
黑色皮靴踩在地毯上,没发出半点声音,像猫走在积了雪的屋顶。
她看着苏恩曦涨红的脸,伸手就把手机从她手里抽了过来——另一只手抓起茶几上的红酒瓶,拧开瓶盖时“啵”的一声,像戳破了紧张的气泡,倒了小半杯。
酒液红得像凝固的血,在杯壁上挂出细痕,慢得像时间在淌。
“先把你的急脾气灌灌酒。”她把酒杯递到苏恩曦嘴边,语气里带着点不容拒绝的劲——跟她当年在东京塔上架狙击枪时一个调调。
苏恩曦还想反驳,嘴唇刚张开,冰凉的酒杯就贴了上来。
酒液滑进嘴里,带着勃艮第的醇香,裹着点涩,像嚼了口冻过的葡萄皮,火气却顺着喉咙往下沉。
她的唇瓣上沾了圈酒渍,像给樱桃裹了层透明的糖衣,亮闪闪的,被酒气熏得更红了点——活像熟透了没人摘的果子,透着点委屈的慌。
苏恩曦没好气地推开酒杯,却没再抢手机,只是抱着胳膊瞪人——那眼神,跟当年老板拒签她的预算表时,她的眼神一模一样。
酒德麻衣把手机按了免提。
声音透过扬声器散开,冷香混着红酒味飘在空气里,像把刚拆封的情报卷摊开了:“零,听着。”
她顿了顿,指尖敲了敲茶几——节奏慢,却准,像在数情报上的关键数字,“路明非被盯上了。目标疑似奥丁。龙王级。没确认身份。”
又顿了顿,补充道:“他现在和楚子航困在尼伯龙根里,卡塞尔的昂热校长应该会来,还有中国的官方机构——不知道他们想干什么,也不知道掌握了多少情报,就像不知道明天的股市会涨还是跌。”
电话那头的电流声静了几秒。
静得能听见窗外风擦过玻璃的声音。
然后零的声音传过来,这次带了点分析的冷意——像用冰做的笔尖在情报册上划重点:“镜瞳解析到的信息,老板被困在意识之海。只有意识能进去。”
她的声音顿了顿,像在确认什么,每个字都沉得像冰粒:“路明非是钥匙。但别让他进去——危险。比你上次在纽约误触龙族遗迹还危险。”
“意识之海?”酒德麻衣挑眉——那表情,像看到情报里突然冒出来的陌生代号,“和最近混血种昏睡有关?”
“嗯。”零的声音里混进了指尖划过打印纸的沙沙声,像在翻一本浸过冰的情报册,“是支配意识的至高言灵导致的。要救老板,得去日本找白王圣骸——摧毁它,能削弱困住老板的女皇。就像拆了支撑大厦的柱子,大厦会塌,困局也会破。”
苏恩曦在旁边听着,突然插嘴——火气下去了点,却还是带着点没消的急:“昂热已经在路上了?我还以为那老头要等明天,毕竟他上次去伦敦,可是磨蹭到下午才出发。”
“古德里安教授说的。”零的声音接得很快,像早就把情报记在了脑子里,“他来招我入学时提过,昂热坐今晚的飞机去中国——就像他说‘知识改变命运’时一样肯定。”
风又从窗缝钻进来。
窗帘晃得更厉害,拍在玻璃上的声音像没唱完的歌里,漏了拍的鼓点。
酒德麻衣看着窗外越来越沉的云——墨色的,压得很低,雨好像马上就要砸下来,却在电话里零的声音里,忽然觉得心里稳了点。
哪怕隔着半个世界,哪怕各自握着碎片般的情报,可只要能听见彼此的声音,就像有人在耳边说“不是一个人扛”——人有时候就是这么奇怪,明明知道前路是黑的,只要身边有个能搭话的,就敢接着走。
她对着电话说:“知道了。我们先盯着尼伯龙根的入口,等你那边有消息再联系。”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
然后传来零最后一句话,比之前软了点,却依旧冷——像冰面化了层薄水,底下还是硬的:“别让路明非出事。”
说完,电流声断了。
手机屏幕暗下去,像刚才那场跨洋通话只是场短暂的梦——醒来后,该面对的还是要面对,该扛的还是要扛。
苏恩曦把剩下的红酒一饮而尽,抹了把嘴——动作粗鲁,却透着点释然:“这三无妞,平时对谁都冷冰冰,一提到路明非就跟系统加载了新程序似的,连说话都多了半分人气。”
酒德麻衣没接话。
只是把手机放回茶几,目光又落向远处的医院方向——霓虹还在淌,像融化的彩糖,云更沉了。
可她知道,不管雨下多大,不管尼伯龙根里藏着什么,她们总得一起走下去。
就像走在同一条黑路上,哪怕看不见尽头,只要身边有彼此,就不怕走不完——毕竟有些路,从来都不是一个人能走完的,就像有些债,从来都不是一个人能还清的。
远处医院的方向,突然炸响玻璃碎裂的脆响——像把刚才电话里没说透的紧张,全砸进了潮湿的空气里。
那空气黏得跟没拧干的毛巾似的,裹着雨水和消毒水的味,一吸就呛得人胸口发闷。
病房早没了往日的干净。
墙皮大块大块剥落,露出里面锈得发黑的钢筋,像老人关节上突出来的骨刺,戳破了软得像泡发面包的墙皮;地板裂着蛛网般的缝,碎瓷片和扭曲的医疗器械散在各处,每走一步都能踩出“咯吱”的呻吟,跟踩碎一块脆饼干没区别。
雨砸在破窗上,混着昆古尼尔枪尖滴下的黑色液体,在地面积成小滩。那液体泛着腐烂的腥气,闻着像夏天搁坏了的鱼干,让人胃里发紧。
奥丁就站在病房中央。
暗蓝色披风垂到地面,扫过碎玻璃时轻得像猫舔牛奶,半点儿响都没有;底下的青铜甲胄锈得厉害,每道缝隙都往外渗黑雾,像裹着十年没晒过的旧棉被里的死气。
最骇人的是那张苍白金属面具——眼眶是空的,却有黄金火焰在里面烧,跳着不安的光,跟没吹灭的蜡烛似的;面具表面的暗红纹路像活血管,慢慢蠕动着,仿佛下一秒就要刺破金属;下颌那道裂缝更刺眼,隐约能看见里面发黑的腐皮,随着呼吸轻轻起伏,跟刚从泥里挖出来的旧布偶似的。
他空洞的独眼,直直钉向楚子航。
楚子航没退。
黑发被病房里的热浪吹得微晃,根根都带着燥意。
深棕色美瞳盖不住底下的黄金瞳,那光冷得像刚从南极冰盖里捞出来的刀,连空气都能割出缝。
他右手攥着妖刀村雨,指节扣在刀柄的缠绳上——那缠绳早被汗浸软了,跟泡了水的棉线似的。
刀身正从暗红慢慢转成赤红——是君焰在烧,烧得刃口冒起细碎的火星,跟过年时没放完的小烟花似的。
热浪往四周漫,把空气扭成了麻花,连落在刀身上的雨珠都没碰着刃,就化成白气飘走了。
这热度早够点燃整间病房,可他握刀的手没再发力,指节没泛白,连领域都收得极紧——他留了手,没把热量压缩到极致引爆。不然这病房里,连奥丁带他们俩,都得一起埋在瓦砾下,跟压碎一盒子巧克力似的简单。
“和你父亲动手,就这么犹豫?”
奥丁的声音从面具后钻出来,像生锈的铁片在石头上磨,每一个字都带着碴儿。那语气里的嘲讽,跟小学时同桌抢了你的橡皮还笑你笨似的,又轻又扎人。
话音刚落,奥丁身上突然爆发出一股斥力。
不是风,是比风凶十倍的推力——病床跟纸糊的似的被掀飞,撞在墙上碎成木片,跟捏碎一块苏打饼干没区别;医疗器械“哐当”砸向四周,连地面的裂缝都被震得更大,跟要把地球抠出个小坑似的。
可楚子航和路明非,却死死定在原地。
楚子航把村雨狠狠插进地板,刀柄攥得极稳,靴底碾着地面,防滑纹抠进水泥里——那力道跟要把地板攥成自己的一部分似的;
路明非则是龙化的利爪露了出来,漆黑的爪子深深锁进地板,指甲缝里渗着血丝,黄金瞳亮得吓人,跟两颗刚熔好的金子嵌在眼眶里。
他没退,哪怕后背被斥力刮得生疼,像被砂纸磨过似的,也只是往楚子航身边靠了靠——跟小时候看恐怖片,总忍不住往哥哥身边凑的样子没差,明明自己也怕,却不想让对方一个人扛。
风里突然飘进来段调子。
沉得像旧唱片机卡了壳,词儿模糊不清,只听清“别怕”俩字,混着雨声绕在耳边。那调子软得像奶奶在厨房煮面时哼的小曲,明明没什么劲,却让人想攥紧身边人的手——好像只要这么攥着,再大的雨都淋不透。
就在这时,黑暗里突然多了个人影。
斥力还在刮着路明非的头发,他刚想骂句“奥丁你玩阴的”,眼角就瞥见角落的阴影——那阴影原本跟墨汁似的匀,这会儿却凸起来一块,像面团里藏了颗枣,突然多了个人。
那人裹着严严实实的黑色大衣,连帽子都压得极低,遮住了大半张脸。可没人能忽略那双眼睛——是黄金瞳,像熔金嵌在眼眶里,焰纹在虹膜上绞着,炽烈的光几乎要灼穿空气,跟小太阳似的。
龙威从他身上漫开,带着焦糊的味道,暴虐得像远古的灾火,压得病房里的黑雾都不敢往上凑。连君焰的热浪,在这股威压下都弱了几分,跟小火苗遇上大风扇似的。
他就站在角落的阴影里,没动,也没说话,只是默默注视着这一切。像电影院里坐在最后排的观众,明明没出声,却让整个场子都静了下来。
奥丁突然僵住了。
刚才还透着凶气的姿态,瞬间垮了大半,空洞的眼眶里,黄金火焰晃得厉害,跟快被风吹灭的火柴似的。
是惊惧——那是从骨头里透出来的怕,连金属面具都挡不住,跟小孩看见衣柜里的黑影似的,浑身都发僵。
下一秒,他身上的黑雾突然涌了出来,聚成个骷髅脸的样子——空洞的眼窝,咧开的颌骨,像是在尖叫,又像是在求饶,跟被踩了尾巴的老鼠似的慌。
黑烟卷着狂风,“呼”地一下扫过病房,眨眼就消失在破窗外面。快得像你刚拿出零食,就被突然窜出来的猫叼走了似的。
原地只留下奥丁的躯壳。
还是那套青铜甲胄,那张金属面具,可里面像空了——没了黑雾,没了凶气,连站着都晃了晃,像个没上发条的傀儡娃娃。
路明非和楚子航都愣了,对视一眼,眼里全是惊诧。路明非的爪子还扣在地板上,这会儿忘了收,跟举着个黑色的小钩子似的。
“这是……什么情况?”
路明非下意识开口,声音有点哑——他攥着爪子的手松了点,指甲从地板上拔出来,留下几个深印。那语气里的懵,跟考试时突然发现题目全没见过似的,又慌又气。
楚子航没说话,只是握紧了村雨,刀身的赤红慢慢淡下去,跟退潮似的。他盯着那个傀儡般的奥丁,眉峰皱得更紧——刚才那黑影是谁?奥丁为什么怕他?还有,这具躯壳里的,到底是不是楚天骄?
他想起仕兰中学的雨天,老爹把伞往他这边倾,自己半边肩膀湿得能拧出水——原来犹豫这东西,跟雨天的伞一样,你越想撑稳,越容易往疼的地方歪。
没等他们想明白,傀儡奥丁突然动了。
不是攻击,是转身——动作僵硬得像生锈的机器人,关节“咯吱”响,跟要散架似的。他朝着破窗的方向,纵身跳了下去。雨幕里,只留下个越来越小的影子,跟滴在水里的墨点似的,很快就淡了。
“靠!让他跑了?!”
路明非骂了句,爪子在地板上抓出刺耳的声,跟指甲刮黑板似的。“这跑法跟幼儿园小孩抢不到糖就躲衣柜似的,仗着雨大就当没人看见?可咱们又不是幼儿园阿姨,哪能惯着这脾气!”
他心里憋着气,不光是因为跑了奥丁,更因为刚才看着那傀儡,总想起仕兰中学时,楚子航提到父亲时的样子——那时候楚子航的眼神软得像没晒干的毛巾,他明明想帮着抓住的,结果还是让对方溜了。
楚子航快步走到窗边,右手紧紧捏着窗沿。
冷硬的水泥被他捏得发白,指节泛着青,连手背的青筋都露了出来,跟爬着条小青虫似的。他看着窗外的雨,没说话,眼底却没了平时的冷静——刚才那傀儡的样子,太像父亲了。他明明有机会抓住的,可刚才那黑影一出现,一切都乱了。
肩线极轻地颤了下,呼吸比平时快了半拍,只是没人看出来——他习惯了把情绪藏在心里,像藏起村雨的锋芒,明明刃口还在发烫,却偏要裹进鞘里。
风又吹了进来,带着雨的凉,还有那没唱完的调子。
路明非走到楚子航身边,看着他捏着窗沿的手,没再吐槽。他知道楚子航现在心里不好受,跟小时候弄丢了最喜欢的玩具似的,嘴上不说,心里却空落落的。
两个人就站在破窗边,看着外面的雨。
有些谜没解开,有些路还得走,可至少,这一刻,他们还站在一起——就像两株长在一块的小草,不管风多大,雨多急,都没让对方孤零零的。
毕竟啊,有些路走着走着就亮了,有些人陪着陪着就暖了,哪怕现在还在雨里,也总比一个人淋着强。
病房的雨还没停。
砸在破窗上的声音像钝指甲刮着生锈的铁皮,每一下都蹭得人耳膜发紧。雨丝偶尔飘进来,落在路明非手背上,凉得像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硬币。
他突然觉得指尖发僵——那对能抠进水泥地的漆黑利爪,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往肉里缩,像生锈的弹簧慢慢卡回骨缝。指甲缝里的血丝凝在指腹,干成暗红色的痂,像不小心蹭在作业本上的墨点,擦不掉也揭不下来。
黄金瞳的光也在退。
先是虹膜上的焰纹慢慢散了,像烧尽的纸灰飘进眼底,风一吹就没了踪影。剩下的只有少年本该有的、偏浅的棕褐色,眼窝因为脱力陷下去一点,显得颧骨更尖,下巴上没刮的胡茬软趴趴贴在皮肤上,瞬间没了刚才龙化时的凶劲,倒像只刚打完架的流浪猫,蔫蔫的。
他晃了晃,差点栽倒。
手撑在身后的断墙上才稳住——掌心蹭到墙皮剥落的碎屑,混着雨水粘在手上,糙得像刚用过的砂纸。指腹还能摸到碎屑的棱角,扎得指尖发麻。
“靠……这怪物形态跟借的似的,”路明非盯着自己的手,那双手刚才还能捏碎金属,现在连抬起来揉眼睛的劲都快没了,“还的时候倒挺利索,连押金都不退。”
病号服早烂得不成样。
原本干净的蓝白条纹被划开好几道口子,左胸那片沾着昆古尼尔的黑液,干了之后硬邦邦的,蹭得皮肤发疼,像贴了块没撕膜的创可贴。下摆被烧了个窟窿,露出里面瘦得凸起的髋骨,腿上还沾着碎瓷片划出的血痕,血珠混着雨水往下滴,在地板上积成小小的红圈,像打翻的草莓果酱。
身后传来细微的响动。
路明非回头,看见楚子航正把村雨从地板里拔出来——刀身的赤红已经全褪了,变回暗银色的冷光,只是刃口还沾着点黑雾的残渣,像没擦干净的墨。楚子航的动作慢了半拍,往常挺得笔直的肩线往下塌了点,左手扶着墙,指节泛白得像刚冻过,深棕色美瞳滑到了虹膜边缘,露出一小截鎏金的瞳色,像藏在深潭里的星星,亮得隐秘。
“站不稳?”路明非开口,声音哑得像吞了砂纸,每一个字都磨着喉咙。
楚子航没说话,只是摇了摇头。
可下一秒就晃了晃,路明非赶紧伸手扶了他一把。两人的手臂撞在一起,都能摸到对方衣服下的伤口——路明非的后背被斥力刮出好几道擦伤,一碰就疼,像被砂纸狠狠磨过;楚子航的侧腰渗着血,黑色夹克被划开个大口子,露出里面白色高领打底衫的血渍,像雪地里落了片红枫叶。
“背靠背吧。”楚子航突然说,声音比平时低了点,却还是稳得像定好的闹钟。
路明非没反驳,转过身,后背贴上楚子航的后背。
对方的体温透过破衣服传过来,不算热,却很稳,像靠在一棵不算粗但够结实的小树上。他能感觉到楚子航的呼吸有点急,胸腔的起伏蹭着他的后背,像风吹过树叶的轻响;还有村雨的刀鞘抵在腰侧,凉得像块冰,却让人莫名安心。
自己的头越来越沉,眼睛快睁不开了,眼前的东西开始模糊,破墙、碎玻璃、地上的黑液,都变成了晃悠悠的影子,像没调准的老电影。
“喂,”路明非含糊地开口,声音飘得像棉花,“这事……别跟别人说啊。”
“嗯。”楚子航的声音从背后传来,简短得像在答数学题。
“那肯定!”路明非扯了扯嘴角,想笑却没力气,脸上的肌肉僵得像贴了层胶布,“过命的兄弟,谁往外说谁是小狗——再说了,谁乐意当怪物啊?还不如在仕兰中学抄抄作业,下课跟赵孟华抢篮球场呢。”
他顿了顿,又补充,声音低了点,“特别是别让……别让陈雯雯她们知道,免得吓着人。她们眼里我好歹是个能修电脑的‘学霸’,不是半夜会变爪子的怪胎。”
楚子航没再接话,只是后背的力道又稳了点,像在说“知道了”。
路明非的眼皮越来越重,雨声好像离他越来越远,变成了耳边的嗡嗡声。就在他快睡着的时候,突然听见一阵钟声——不是医院的钟,是特别宏大的、带着回音的响,像从远古的地底下钻出来,震得耳膜发疼,每一声都敲在心上,闷得慌,像有人在胸口拍了块湿棉花。
“该死!”路明非猛地清醒了点,骂了句,声音里带着刚睡醒的懵,“这破空间又来!”
楚子航的声音带着浓浓的困意,从背后传来,像裹了层雾:“什么……空间?”
“就是……上次把我拽进去的破地方……”路明非的话没说完,困意就像潮水似的涌上来,把剩下的话全淹了。
他能感觉到楚子航的呼吸越来越沉,后背的力道也松了点,两人靠着墙,慢慢往下滑,最后坐在了满是碎玻璃的地板上,都闭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