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一来,他们既有力气,又不会像白王那样走远。
做完这些,黑王站在空荡荡的天地间,听着远处君主们的动静。
风又吹起了之前的调子,只是这次听起来,多了点“儿孙绕膝”的虚妄——吐槽内容:毕竟啊,用缺陷捆住的“家人”,再热闹,也像隔着一层冰。】
黑海的浪是沉铁色的,拍在小船船底时带着钝响——像谁把生锈的钟浸在水里,每一声都裹着化不开的凉。指尖碰过船舷的木,能摸到海水渗进去的湿冷,顺着木纹往骨缝里钻。
远处世界树的枝干劈成两半,一半枯黑如烧过的炭,一半缀着新绿,风裹着针叶的涩气飘过来,落在悬于天空的光幕上。
光幕里黑王还立在空荡荡的天地间,风又吹起那调子,只是这次的“儿孙绕膝”,比黑海的水还凉,凉得能冻住影子。
光幕的虚妄还没散,夜叉的枪托先在船板上顿了顿。指节攥着枪杆泛白,再猛地一磕——“当”的响,震得船板上的水珠往光幕里跳,像要戳破那层光。
他脸上的刀疤在光幕里泛着冷意,像条冻硬的蛇,魁梧的身子往船舷上靠,肩膀却碰不到隔壁船的犬山贺,只能盯着光幕咬牙:“黑王这是穿了‘家长壳’就不认人?造群缺胳膊少腿的工具人,还盼着人家陪他热闹——您猜这叫阖家欢?分明是把木偶拴在身边,还指望木偶给递热汤,热汤没等来,倒把自己冻成冰雕了!”
眼神扫过光幕里君主的虚影时,凶光乍现,手按在枪头,恨不能把虚影当靶子扎,可指尖连光幕的边都碰不到。
乌鸦的烟卷刚点着,火光明明灭灭。烟圈慢悠悠飘向光幕,像要把虚妄熏散,却在半空被风吹碎。
他瘦高的身子倚着船杆,黑框眼镜滑到鼻尖,露出眼底的狡黠,转头看向矢吹樱的船——两船挨着,却隔了半掌的浪,连她发梢的风都够不着。
“夜叉这话在理,”他夹着烟的手指顿了顿,烟灰掉在灰风衣上也没擦,“这哪是阖家欢?是捆着工具人演哑剧,演完还得自己鼓掌说‘真暖’——就像把冰块抱在怀里,硬说能焐化。”
语气软下来,往矢吹樱那边凑了凑,却只能看着她的发梢晃:“您说对吧,樱?”
矢吹樱指尖的金属刃晃了晃,反射的光幕光点落在她苍白的手背上,像撒了把碎冰。蓝灰色短发垂在耳后,微蓝的瞳孔盯着刀刃,像在看一块结了冰的湖。
她没看乌鸦,声音清冷得能冻住黑海的浪,飘在两船之间的风里:“自我欺骗罢了。”
风把她的话吹得轻了点,却更扎心:
用缺陷绑住的,从来不是家人,是怕自己被丢下的执念。
犬山贺的拐杖往船板上戳了戳,“笃”的一声,比浪声还沉。指节泛白的手攥着杖头,苍老的声音混着海浪声飘过来,能听出喉间的涩:“活了大半辈子,没见过这么会骗自己的主。以为留着缺陷就能拴住人?到头来这‘热闹’,比君主们的缺陷还可笑。”
他抬眼看向光幕里空荡荡的天地,眼底的沧桑又深了几分,像想起蛇岐八家那些烂在肚子里的秘密——那些秘密也像现在这样,看得见,碰不着,只能压在心里。
“就像抱着块冰说暖,冰没化,自己倒先凉透了。”
源稚生握着蜘蛛切的手紧了紧,指节泛白。龙胆纹银戒指在光幕里闪了闪,黑浮世绘风衣的下摆被黑海的风卷起来,露出里面藏着的童子切刀柄,冷得像他的眼神。
他没看身边人的船,目光钉在光幕上,语气冷得像武士刀上的霜:“与其捆着‘家人’演假热闹,不如独自站着。没有真心的陪伴,再吵也是噪音——吵得人烦,还碍眼。”
身后的绘梨衣攥着橡皮鸭,糖纸在口袋里硌出小小的印子。她抬头看光幕里的黑王,眼里的光像被浪打湿的星星,伸手想碰源稚生的衣角,却只碰到风,她的手却够不到他的袖子。
菊政宗推了推金丝眼镜,镜片反射着光幕的光,把眼底的算计藏得严严实实。他靠在船舷上,手指敲着船板,节奏慢得像在算账:“倒也不必这么苛责。黑王至少懂‘有用就够了’——管它真心假意,只要这些君主能听话、能守地盘,这点虚妄算什么?”
语气温和得像在说家常,可指尖敲船板的力道没松,像在评估一件趁手的工具:“就像买把刀,谁管刀愿不愿意?能砍柴就行——至于刀会不会疼,没人问。”
他看向路明非的竹筏,嘴角勾了勾,却碰不到半分竹筏的木。
夏弥晃着腿飘在楚子航的船边,发梢扫过黑海的水面,带起细小的涟漪——涟漪碰不到船板,就像她碰不到楚子航的风衣。
她歪着头看光幕,两颗小虎牙露出来,声音里带着点俏皮,却被风吹得软:“现在知道隔层冰了?当初造缺陷的时候咋不想着‘风会吹走温度’?”
她往楚子航那边凑了凑,指尖碰他的风衣袖子,却像隔了层看不见的膜,只能缩回来笑:“这不是‘自己挖坑自己跳,跳完还嫌坑太凉’吗?最后卖惨也救不了‘渣爹’人设——总不能说‘我坑人是为了爱’吧?”
说完冲楚子航眨眨眼,眼底的光像碎了的星星。
楚子航的黑风衣被风吹得贴在身上,握着村雨的手指紧了紧,又慢慢松开。美瞳下的黄金瞳微动,目光飘向黑海远处的水面——那里映着他的影子,在浪里晃啊晃,像那年暴雨里,楚天骄撑着伞站在路边的轮廓。
风裹着他的声音飘出来,轻得像怕被浪卷走:“这或许也是一种爱?”
夏弥愣了下,飘在空中的身子往前凑了凑,语气少了点俏皮,多了点认真。指尖又碰了碰他的风衣,还是碰不到,只能悬在半空:“爱?”
像那年暴雨里,明明能自己走快些,却偏要等着那个沉默的人;像明明嫌他的伞沉,却还是攥着伞柄不肯放;像后来风里没了他的温度,才懂那些沉默里藏着的话——
一路上走走停停,总嫌他挡了风,直到风里只剩自己。
楚子航没说话。喉结动了动,目光还停在水面上。那年他嫌楚天骄烦,嫌他沉默寡言,嫌他的旧风衣有股烟味,直到失去了才懂,有些爱就像黑海的浪,看着钝,却一直拍在心里,拍得久了,就成了疤。
他没再多说一个字,就像他从来不会把心事说出口,只把回忆藏在风衣的褶皱里——那些回忆碰不到,却比什么都重。
路明非的脚尖还在往竹筏缝里缩,竹筏飘在最边上,和陈雯雯的船隔了两指的浪。陈雯雯坐在角落,手指碰了碰竹筏缝里漏下来的海水,凉得像冰,想递张纸巾给路明非,却够不到他的手。
路明非攥着麻绳的手松了点,声音里带着点烂话,却没敢太大声:“要是我爸妈在这,估计得说黑王这是‘养孩子养歪了还嘴硬’——我上次考砸了还知道躲房间吃泡面,他倒好,把‘自欺’当调料包,往死里加,加得自己都信了。”
话出口他就慌了,偷偷瞟陈雯雯——她轻轻点了点头,柳淼淼耳尖泛红,往他这边挪了挪,竹筏晃了晃,却还是隔了点距离。
他眼底的光闪了闪,像藏着的小狮子露了半只爪子,虽然还是怕被笑,可至少敢接话了。赵孟华刚想嗤笑,被陈雯雯看了一眼,话到嘴边又咽回去,只能不满地别过脸,指尖把船舷抠出个印子——抠得再深,也碰不到路明非的竹筏。
零站在自己的小船上,白色裙子在风里飘,裙摆掀起来时,露出一点脚踝,沾着海水的凉。她看着路明非的方向,眼底没什么表情,可手指悄悄蜷了蜷——怕他被嘲笑,怕他又缩回去。
直到看见陈雯雯点头,看见柳淼淼挪过去,她紧绷的肩膀才微微放松,手指慢慢展开,像完成了件藏在心里的小事。
风把她的裙角吹向路明非的竹筏,却在半路落下来,碰不到半分。
苏恩曦靠在船舷上,肩膀挨着酒德麻衣的胳膊——却碰不到,只能侧着头低声说着什么。手里的酒杯晃了晃,红酒在杯壁上挂出红痕,像没描完的线,滴在船板上,晕开小小的印。
她目光偶尔扫过路明非,嘴角勾着点若有若无的笑:“这小子倒比上次硬气点,像刚蜕壳的蝉,总算敢把翅膀露出来了——虽然翅膀还软,风一吹就抖。”
酒德麻衣抱着胳膊,黑色皮衣在光里泛着冷光,指尖碰了碰苏恩曦的手背,却只碰到风。她眼神里多了几分审视,声音里带着点冷:“硬气不硬气,得看能不能扛事。现在这点勇气,跟黑海的浪花似的,一砸就散——散了就再也聚不起来了。”
她看向光幕里的黑王,又看向路明非,眼底的光沉了沉:“就像有些人,把‘热闹’当救命稻草,抓得越紧,稻草越容易断。”
风又吹起来,带着世界树的针叶,落在两人之间的浪里,没声没息地沉了下去。
天幕继续有了画面。
【公元前8000年的风还裹着未散的神雾,白王骨骸在阴影里泛着冷银光泽,像被时光啃剩的碎月亮——连指尖扫过的凉意,都带着蛊惑的甜。
伊邪那岐本是能劈开混沌的神,却在某声无名低语里卸了铠甲。他触到骨骸的瞬间,像握住了烧红的命运锁,神的血肉与圣骸缠在一起,骨头缝里钻出的黑雾,最终凝成了第一代八岐大蛇的鳞片。
须佐之男提着斩神刀来的时候,山川都浸在暗紫色的蛇血里。刀光落下去的刹那,蛇的嘶吼震碎了云,可他没闻出那血里飘着的、黏在刀鞘上的蛊惑味——就像人总忘了,沾过蜜糖的手,早晚会再想去碰糖罐。
然而晚年的风偏带了同样的味道。当那堆圣骸又在他眼前泛光时,须佐之男突然明白,当年斩下去的不是蛇,是自己的半条命。圣骸钻进他骨缝的瞬间,第二代八岐大蛇睁眼,天空都矮了三分,连星星都往远了躲。
月读把银辉揉成锁链,天照燃着太阳的余温跳湿婆业舞。每一个舞步都踩碎了时间的褶皱,归墟的黑潮从地底涌上来时,连光都得绕着走——他们就这么把第二代八岐大蛇锁进了永恒的黄昏,锁的时候,还听见蛇在说“下次还来”。
正因如此,当龙脉的炼金矩阵开始嗡鸣时,高天原像被从日本土地上撕下来的绸布。它慢悠悠地往海底坠,海水漫过神殿台阶时,还带着神龛上没烧完的香灰味,连鱼群游过,都绕着那些刻满符文的柱子转。】
路明非脚尖往竹筏缝里缩了缩,他抬肩蹭了蹭鼻尖,烂话顺着风飘出去:“这就是日本神话的起源啊?合着神和龙的区别,就是有没有被圣骸‘下蛊’?”
古德里安推了推圆框眼镜,镜片映着天幕里泛光的骨骸:“人类谱写这一部没有龙的历史,但是另一部历史的每一行里都有龙族的身影。”
“教授,按您这说法,咱们历史上的名人说不定都是混血种?”路明非往竹筏边看了看,看到浪尖在晃,“那秦始皇炼长生药,是不是在找圣骸啊?”
“没错,不愧是S级,明非你果然是个天才。”古德里安眼里闪着光,“那些不仅是混血种,甚至有可能就是龙王本身。”
“可我不明白,”路明非手电垂下来,照在自己磨白的鞋尖,“不管是不是龙王,按中国历史说,他们也算祖宗吧?总不能跟祖宗死磕到底。”
昂热的拐杖往船板上一敲,声音沉得像天幕里的蛇血:“明非,人与龙是完全不同的两个物种,双方之间不是你死就是我亡。龙王根本不把人类放在眼里,一旦复苏只会奴役人类。我们混血种夹在中间,屁股决定脑袋,必须和龙族死磕。”
路明非喉结动了动,目光扫过陈雯雯的发梢:“难道两族就真不能共存?我老家楼下大爷还跟流浪猫共享猫粮呢。”
昂热刚要开口:“中国有句古话……”
路明非突然拔高声音抢话:“哦我知道!西西误解为俊杰?”
竹筏上的徐岩岩“噗”地捂住嘴,柳淼淼赶紧捂嘴偷笑,眼神却忍不住往路明非那飘。陈雯雯抿着唇,指尖在船舷上轻轻点着。
夏弥在小船上晃着腿,发梢扫过水面:“师兄,校长是生活在美国、在英国长大的法国人啦。”她冲楚子航眨眨眼,小虎牙露了出来。
楚子航握着村雨的手没动,黄金瞳在美瞳下暗了暗——没人看出他指尖悄悄松了松。
路明非挠挠头,手电往夏弥方向虚晃一下:“喔抱歉,一紧张就嘴瓢。”
恺撒皱着眉,金发被风吹得乱飞:“什么意思?我的普通话证书可是甲级,但我没听懂。”他转向身旁的陈墨瞳,四叶草坠子在她耳边晃了晃。
陈墨瞳侧头盯着天幕里坠海的高天原,指尖转着坠子:“我没怎么在国内生活,侧写不出这梗的逻辑,像某种暗号。”
中国混血种那边,周家的年轻子弟忍不住笑出了声。夏弥见状撑着船舷站起来,声音脆生生的:“是‘识时务者为俊杰’啦,用日语口音说的——那边的先生,你说对吗?”
夜叉攥着枪杆的手紧了紧,反复念叨几句,突然怒喝:“这是污蔑!我们日语很标准!”
矢吹樱身旁的上杉绘梨衣轻轻笑了,指尖捏着橡皮鸭的耳朵,眼神软得像浪。
昂热扶了扶眼镜,无奈摇头:“能不说烂话吗?”
“抱歉抱歉,”路明非赶紧把嘴抿成一条线,做了个拉拉链的手势,“我一紧张就滔滔不绝,这不寻思缓解气氛嘛,毕竟天幕里的蛇看着怪吓人的。”
“你大可以闭嘴。”昂热的语气带着点哭笑不得。
路明非立刻闭紧嘴,直到昂热抬了抬下巴,才松开口,目光往天幕里的符文柱子看去:“您刚要说的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吧?但我们也有句话叫‘老乡见老乡,背后开一枪’。汉奸比敌人还讨厌,龙至少明着坏,汉奸净玩阴的。”
昂热挑了挑眉:“有点道理,但龙类的暴虐刻在基因里,没有共处的可能。”
蛇岐八家的船那边,乌鸦推了推黑框眼镜,凑向源稚生:“少主,这些家族秘密就这么曝光真的好吗?是否需要混淆视听?”
源稚生握着蜘蛛切的手没动,黑风衣被风吹得贴在身上:“不必,天幕迟早曝光一切秘密,中国有句古话……”
“嘻嘻误解为俊杰?”夜叉突然插了句,话刚出口就对上源稚生和矢吹樱的冷脸,赶紧捂住嘴,“我闭嘴!”
“是‘掩耳盗铃’。”源稚生的嘴角抽了抽。
“少主,那是成语。”乌鸦小声补刀。
矢吹樱面无表情地瞥了乌鸦一眼:“能别拆少主的台吗?”
乌鸦立刻举起手:“我也闭嘴。”
菊政宗靠在船舷上,指尖敲着船板:“稚生说得对,静观其变就好。高天原坠海不是秘密,圣骸的蛊惑才是关键。”
路明非的目光突然看向菊政宗的船,烂话又冒了出来:“老爷子,这圣骸跟粘鼠板似的?沾着就甩不掉?须佐之男这不纯纯‘好了伤疤忘了疼’吗?”
零站在不远处的小船上,白色裙摆被风吹起,指尖悄悄蜷了蜷。她看着路明非,眼底没什么表情,却往竹筏方向飘近了半寸——海水隔开的距离,还是碰不到。
竹筏上的赵孟华翻了个白眼:“装什么装,不就是知道个破梗。”
“你行你上啊?”路明非突然抬肩顶了回去,“有本事你解读下圣骸为啥能蛊惑人?别光会阴阳怪气。”
柳淼淼赶紧拉了拉路明非的袖子,陈雯雯轻声说:“别吵了,看天幕。”
风突然大了,天幕里的高天原坠得更快,香灰味仿佛顺着光幕飘了出来。犬山贺的拐杖往船板上一戳:“这香灰味,跟蛇岐神社里的一模一样。原来我们供奉的,早就是龙族的遗物。”
路明非手垂了下来,目光落在竹筏缝里的海水上,声音轻了点:“说不定……说不定不是蛊惑呢?就像有人怕孤单,才抓着能抓住的东西不放。”他顿了顿,又开起烂玩笑,“不过抓圣骸确实比抓橡皮鸭危险多了。”
零的手指慢慢展开,裙摆被风吹向竹筏的方向,却在半路落了下来。她看着路明非,眼底似乎映着光,像藏着点没说出口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