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他在得知了最后的诊断之后竟然表现地异常平静。
“囡囡不哭,爸爸不疼了。”
“不哭啊,你也要多看着妈妈,别让他瞎想。”
“以后要多听妈妈的话,在学校别和同学闹矛盾,有事多商量着来,记住了吗?”
“别多想了,这就是命,没事!”
“不要,我要你好起来。”小姑娘再也绷不住了,立刻将脑袋埋进父亲的怀里小声抽泣起来。
赵东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不断安慰着身边的妻子和女儿,强压剧痛与家人拥抱。
“别哭,医生不是说能用药了么?”
“能了……”他的额头全是汗,再也说不出更多的话,只是一个劲的搂着自己的孩子。
她的妻子则是侧身坐在床前环抱着他,紧紧不撒手。
真是漫长的一刻,因为无人知晓这是不是他生命中的最后一刻。
好几个小护士已经哭出声来了。
尽管见惯了生死,但是真的身临其境的时候真的很难忍住。
尤其是自己比面前的小丫头也大不了几岁,就更难受了。
“夏医生,您就放手做吧,反正不做是死,做了咱们还能有个念想不是。”
“我知道大夫们都不容易,咱们签字,不给大伙添麻烦!”
多么朴实的话语啊。
赵东的妻子掩面哭泣着,同时将一个红包推了过来。
“这个真的不能收,这是我们的分内之事,一会还会有我的同事过来与你对接,无论是手术前还是手术中都会有人从那道门进出,届时你就负责签字就可以了,您放心,我们会努力的。”
“咱们心往一处使,总能有办法的,不就是寄生虫么?”
夏天用力推回了对方的手。
“医生,您就收下吧,您不收我妈妈是不会放心的。”
患者的女儿已经上初三了,开始懂这些简单的人情世故了。
“这是我们家的一点点心意。”
“在我们农村,即便是请人砍棵树或是犁个土怎么着也要请人家吃上一顿饭喝上一顿酒不是?夏医生您就听我的,收下吧。”她强压心内悲恸,手不断哆嗦着。
夏天又望了患者的妻子一眼,一把扶住了对方。
“可是我们有自己的规矩……”
“先扶着你妈妈到椅子那边缓一下,你们也要吃点东西,手术结束后可能还要你们去弄资料,续费,转医保之内的,千万不能自己先垮了。”
“吃饱了才有希望。”
他冲着孩子握了一下拳头,小姑娘使劲点头!
夏天回身将红包交到了小姚的手上,同时在她的耳边叮嘱了几句,小姚快速转身找到了护士长将事情原委说了一遍,同时提前在医务科那边做了备注。
于是,这位叫赵东的患者的住院账户上又多出了一万块钱。
这是科室之间的小默契,要是遇到那些坚持的家属,实在推脱不掉的话就直接去楼下的缴费处存到他们自己的住院账户上。
一来,省去了那些拉扯。
再者,也能让患者的家属安心。
很快,患者再次被诱导昏迷,同时降低体温。
开始术前的准备。
各项报告基本做的七七八八了,现在要进行一个最后的核磁报告成像即可。
紧急核磁的结果很快出来了,手术指征再次提高。
患者头部核磁共振的成像上已经清晰显示部分的小脑被挤进枕骨大孔中去了,随时可能因为压迫脑干的中枢神经而直接死亡,连开刀的机会都没有。
“先上广谱抗生素进行进行干预,同时报备手术时间,咱们半个小时之后就上台。”
“和手术室那边联系好,让麻醉科的主任亲自下来。”
“神外这边我们会安排两个副主任下台跟着,让夏天放手做,之前三维模拟的时候他做的是最出色的一个,现在有神外给他担保。”
……
半个小时后,换好装的众人依次而入。
主刀是神外的一个主任,夏天名义上挂着二助的名头,一助是神外的另一名天骄!
但是在之前的三维模拟的时候夏天的介入效果是最好的,可他毕竟资质不够,所以找了两人“压阵”。
手术室二楼的观摩室内。
“霍主任,您怎么还亲自来了?今天没手术?”
“曹主任,你也过来盯着了啊。”
“是啊,这台手术太大了,还是过来盯着吧。”
“你自己怎么不上?”
“小关就不错哦,正好让她上去感受感受,不然总是跟在我后面也没法成长。”
霍刚嘴上这么说着,其实大伙都明了。
什么让徒弟多上手感受感受,就是这几个主任都不愿意担风险。
这台手术成功了,不一定有功劳。
但是一旦失败,那对自己的职业生涯都是一个严重的打击,很可能就此一蹶不振。
“神经外科来的人不少啊今天,观摩夏医生的手术可是咱们医院的宝贵机会哦,不多得呢。”
曹斌说这话的时候多少有点得意之情。
“我倒是想亲自上呢,可我是急诊的呀,有人说我手太糙了。”
这话落在了霍刚的耳朵里那真的是比吃了大便还难受。
“静脉抗生素注射有半个小时了吗?”霍刚立刻将话题转了过去。
“已经加过量了,现在依然在紧急干预抗炎中。”
脑室内的分流手术真的是指尖上的艺术啊,难度系数极高。
尤其是今天的这台难度系数更大,因为脑疝已经进入了枕骨大孔。
“其实,一开始我是不同意开颅的,但是秦医生坚持要上台协助小夏医生,我正好也可以看看这段时间她的成长。”
边上的曹斌嘴角抽了抽,院中盛传美丽的秦医生与神外的霍主任有着不止于师生的关系,难不成是真的?
此时他的眼中放光,一脸惊诧地望着对方出了神。
霍刚:难不成曹主任也有同感?也觉得开颅的风险太大?
曹斌:咳咳,呃……我觉得你说的对!
从专业的角度来说的话,现在莫说是开颅了,患者如今的状况可能仅仅是一次极微小的体位改变都有可能引发连锁的反应。
麻醉药物的控制更是到了严苛的地步,因为众人看见刚气闭门被踩开的时候,走在中间的是麻醉科的陆明主任。
这家伙轻易不出现,有他的地方都是危重大手术。
这么说吧,他要是一直坐在那玩手机就没啥事,要是他时不时起个身盯一下屏幕就能吓死人!
主刀的是神外的副主任,一起上台的还有另外一名副主任。
夏天是名义上的二助,但却站在了一助的位置上。
巡回护士立刻为夏天穿上手术外衣,无影灯同步跟上。
众人皆是呼出一口长气,透明人蒋大年更是站在最远端盯着屏幕发呆。
当麻醉师比出一个手势之后,众人开始归位。
“插管完毕。”
“准备打孔!”
夏天迅速沿着枕外隆突的地方开始比划,开出了一道马蹄形的切口。
“硬脑膜切开中!”巡回护士的声音在场内响起,伴随着阵阵的滴滴声,成了手术室内一道独特的风景。
切开硬脑膜后,术野清晰暴露。
患者的硬脑膜下雨脑皮质的切口周遭已经有血凝块形成,个别区域已经干涸。
“血凝块清除中。”
阵阵汩汩声中,暗灰色的粘稠液体立刻从切口处喷出。
“感染灶内留下的腔内积液,正在快速清理中。”
液体吸收赶紧之后,这部分的脑组织不可避免的开始塌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