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风寒,院内积雪皑皑。
中间扫出的过道,不过小半丈,
小妹沈兰守住门口,沈卓走下台阶,兄妹俩横眉怒目。
对面一行八人,为首两人神色肆意。
靠左一人,虎头虎脑,年方十七,已生得高大魁梧,紧身短袄裹着精壮身躯。
此人名叫沈丰,为沈家五爷长子。
他身旁年长些的少年,身着月白锦袍,鼻梁挺直,一头乌发以玉簪束起,为沈家二爷的次子,沈书恒。
两位少爷摆着笑脸,而门前兄妹俩不给好脸色,沈丰先变了脸。
“沈卓,你近来也开了第二脉,既然执意切磋,我陪你过几招。”
这魁梧少年冷笑着,脚下一块青砖崩断,迈开大步。
堂兄沈书恒,转向随行家丁,有意大声道:“大伙儿都看到了,是卓少爷要切磋,莫要瞎传。”
“小的们领会。”
六名家丁笑容讥讽,如两位主子一样,显得肆无忌惮。
被人当众嘲笑,台阶前的沈卓薄唇紧抿,忍无可忍。
其双腿微沉,骤然如苍狼蹲伏,阳维脉中元炁翻涌。
紧接着脚下暴冲,沈卓右拳裹着劲风,捣向沈丰心口。
沈丰怪笑着提起元炁,身形拔高三尺,凌空拧腰,右掌如刀劈向沈卓顶门。
两人分明是血亲弟兄,却是都下了狠手。
屋门口,张臂堵门的沈兰,双手微颤,忧色溢于言表。
“把路让开。”
身后传来人声,沈兰身子一歪,被人给挤到边上,气得她脸色发青。
走出屋子的沈渊,人鬼之躯立在门前,方一现身,即吸引来院内几人目光。
他不管对面投来的视线,淡然旁观。
“武夫之间的拼斗,风格与鬼物的阴邪不同,可看着……不大像人,更似动物。”
沈渊视野中的两人,皆拿出了大半实力,所修功法他知晓,一人《苍狼功》,一人《鹰击功》。
院子中间,沈卓左臂横架硬抗,架住劈掌,右拳变爪扣住了对手脚踝。
半空魁梧身形猛然扭身,双掌如鹰爪,反扣住沈卓肩头,借甩力翻身跃至其身后,右膝如鹰喙,撞在沈卓后腰上。
沈卓被撞得气血翻涌,踉跄前扑。
沈丰落地即攻,元炁灌注双掌,连掌拍出。
仓促回身格挡的沈卓,步步倒退。
然沈丰陡地改掌为爪,左掌扣向沈卓咽喉,被避开后,绕身半步,一记侧踢如鹰隼俯冲,重重踹在沈卓肋下。
沈卓当场口吐鲜血,身形摇晃。
他已无再战之力,但对面魁梧身形欺近,一爪就要撕向其面门。
“咳。”
凶险关头,一声低沉轻咳,打断沈丰手中动作。
屋门前的沈渊,冷漠开口:“胜负已分,你若不想被人抬回去,到此为止。”
其身侧女声惊叫,沈兰冲向过道,去搀扶受伤不轻的沈卓。
血染的积雪前,魁梧身形再次迈开步子。
沈丰粗糙面皮挤压,狞笑道:“渊哥儿,几日不见,你脾气涨了不少啊,险些吓到小弟我。”
“听说你不做人了,小弟我想领教下。”
此话出口,后方一阵疯笑。
沈书恒在笑,六名随行家丁也在笑,都是年轻人,可谓臭味相投。
平日里他们外出,没少欺辱百姓,调侃他人的胡话张口就来。
可沈渊脸上,没有丁点怒意。
他缓步走下台阶,阴炁游走,穿行武道第一、第二两脉。
对付个一境二脉,他用不着动用第三脉。
纵是有所收敛,人鬼之躯蛮力,加之浑厚无比的阴炁,一般一境二脉,就绝无可能斗得过他。
“果真成了人鬼。”大步而来的沈丰,当头撞上阵阴风。
他知沈渊在运转人鬼阴炁,但如前去报信的护院所言,当还在一境二脉层次,许是吞服了大补之物,肉身力道增进不少。
若单是蛮力,他倒也不惧。
沈丰依着凶横性子,双掌并拢如刀,先下手为强。
鹰击功“苍鹰搏兔”,两掌带着劲风,斜劈沈渊脖颈两侧。
沈渊披风外的脖颈,肌肉块块坟起,细密骨片迎着朝阳,鬼相暴露无疑。
看也不看攻来的掌刀,其鬼化右臂扬起。
“虎魔爪”起手式,同样一个劈式,手臂如铡刀直劈,但并未使出后边的一抓。
就这半招,后发却攻势更快。
院子内的笑声,掐然而止,后方有人低喝:“收招挡下。”
出声的是六名家丁之一,而多次见过血的沈丰,不用人指点,双掌已收回大半,双臂交叉在了上方。
然而,他根本挡不住。
两人手臂交击,恐怖力道瞬间压下。
众人便见人影一矮,沈丰身躯下沉,“砰”的闷响中,青砖碎块迸溅,魁梧身形被砸得单膝跪地。
他脸上凶狞之色没了,大怒之下面目通红。
“你……”
污言秽语不待出口,沈丰胸膛剧痛,被一脚踹得腾空而起,歪斜着砸进积雪。
击败一人,沈渊走向下一人。
已退至门槛前的兄妹俩,沈兰大张着嘴,心中没来由得生出惧意。
沈卓一言不发,直愣愣看着倒地后爬起的沈丰。
沈丰三招内胜他,在他兄长面前,却连半招都接不住。
“是魔功。”
“少爷,他用魔功伤人。”
数步之外,六名家丁中五人大惊失色,负剑的一人横身欲护主。
“给我退开。”
沈书恒推开负剑家丁,嘴皮子抽动。
其眼角余光,瞥见院外赶来好些下人,他若龟缩家丁身后,定被人看笑话。
传到其他人耳里,府上兄弟姐妹轻看他,长辈亦会认为他胆小无用。
面前沈渊与他同岁,就年长两个月,先他半年开了第二脉,看样子是仗着蛮力和魔功胜出。
“你怀中的可是秘籍?三叔还真藏了几本好东西。”沈书恒移目前方。
在沈渊胸前,衣裳鼓起一大块,能见到书册轮廓。
“你想要,亲自来拿。”沈渊不置可否,脚步不顿。
“这是你说的,事后莫说是我强抢。”
重重一声冷哼,沈书恒双眼爬现血丝,面部、脖颈、双手充血般鼓胀,月白棉袍一时撑得绷紧。
他拳头霍地发力,手掌皮肤由红转青,继而化为黑色,形如一双铁拳。
不用点破,众人也知,这位少爷在施展魔功。
院子左侧,沈丰抹去嘴角血丝,舔了舔嘴唇。
“《鳄魔铁皮功》,书恒堂兄修了两年,而沈渊功法才到手,不信他还能再胜一局。”
两道身影,转眼近身至三步内。
因都用魔功,戾气影响下,二人步态沉重。
双方不约而同地出手,身形暴起的刹那,脚下青砖崩溃。
寻常武夫交手,功法使然,犹如禽兽一流。
用上魔功的武夫,则真如发狂野兽,一举一动都透出蛮横力感。
两人同是向地面借力,踏地前冲,牵动身躯发力。
沈书恒铁拳直贯,沈渊没闪避,以“虎魔爪”迎击。
一拳对一掌,两股力道对撞。
与方才轻易分胜负不同,这一回交手的两人,不分上下。
“好。”观战的沈丰,眼中立马大亮,忍不住喝了声。
不出所料,任沈渊有些蛮力,可成为人鬼半月都不到,肉身或许尚且未稳固。
就算力道稍胜些,哪能压过用上魔功的书恒堂兄。
这才是头一招,只待鳄魔铁皮功真正发威,今日沈渊非得落一身伤。
他如此作想,但下一瞬,沈渊周身阴风暴涨。
“少爷当心。”
先前护主的负剑家丁,束发青年面貌,也即指点沈丰之人,又一次出声。
说话的同时,他背后短剑出鞘,猛掷向沈渊肩头。
他突然插手,旁人无不诧异。
唯有沈书恒脸色大变,阴风扑面,顶在他拳头上的力道激增。
不容其做出反应,沈渊脚下再踏一步,反掌运炁,五指猛地一合一扯。
“咔、咔”的脆响声,在院子内出现。
这古怪声响,不再是青砖碎裂,而是指骨折断发出。
以沈渊阴炁之浑厚,哪怕只一缕精纯炁流的量,便是他人一日一夜之积累。
对手一境二脉,纵然魔功修成,又如何能招架得了。
“刘栓,给我废他一只手。”沈书恒手指倒弯,痛苦之下放声大吼。
沈渊眼神转冷,无视大喊大叫的沈书恒,抬臂挡开飞来的短剑。
聚来的下人渐多,众人神色惊疑。
他们视线落于院中,尚未从沈书恒的话中回过神,目光所及的沈渊,身法骤然加快。
他舍了沈书恒,冲向一名家丁。
“不是二脉,已开第三脉!”
观战之人中,有些眼力者,皆在这一刻看出沈渊的层次。
何止是身法更快,抬腿甩臂,带起劲风,力道也翻了一番。
名为刘栓,身为沈书恒手下亲信家丁,同为一境三脉。
面对恼火扑来的沈渊,他没能如主子所愿,无法废掉沈渊一只手。
两人照面第一招,他已是被逼倒退,继而小腹至胸膛,自下而上连挨三爪。
身影倒飞,口中呕血,倒地之时重伤晕死过去。
对沈家嫡系,沈渊下不得太重的手。
可一个家丁,横插一手向他掷剑,他打残了此人也有说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