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只手补天阙 第73章 考试真的难

作者:西瓜小队长 分类:历史 更新时间:2025-11-16 12:11: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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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芸不急于动笔,先是取了草稿纸,把题目一笔一画地誊下来。

他留神看了看四周,发现已有心急的考生迫不及待地研墨挥毫了。

贾芸见状不禁暗自摇头——此时天色尚早,墨汁易冻,若是写至半途墨凝笔滞反倒让字迹不美。

他是先琢磨起四书这题来。

这“义利之辨”乃是儒家根本之论,自古不知多少读书人嚼烂了,想要博个出彩着实不易。

贾芸沉吟片刻后决定从“君子小人之分,不在行事之迹,而在用心之本”破题。这样一来既不偏离圣贤道理,二来又能显出点自己的见识。

他在草稿上洋洋洒洒的理清思路:破题之后,再用“夫义者,天理之公也”接上,再引几句孔孟的话,穿插些古今一些个案例,最后收尾在“修身明道”上,也就齐活了。

等自个儿心里有底了,贾芸才不紧不慢地开始研墨。

果然,天冷墨稠,他耐心地调了又调,直到浓淡合适了才停手。

他正要落笔时,一阵冷风嗖地穿堂而过,卷起几片枯叶子在空地上打转。几个衣裳单薄的考生冻得直哆嗦,只好用胳膊肘死死压住考卷,生怕被风掀了去。

号舍里渐渐亮堂起来,只听见窸窸窣窣的展纸声、轻轻的磨墨声,偶尔夹杂一两声压抑的咳嗽。

贾芸定下心神,将打磨好的文章用工整的馆阁体,一笔一画地誊到红格纸上。

卷面干干净净,字迹端端正正,统共不到七百字。

贾芸晓得这头一场虽说不难,可给考官的第一印象最是要紧。

他偶尔抬头歇歇眼,瞧见前头坐“堂号”的考生里,那个歪着脑袋一手托腮一手玩笔的,不是宝玉是谁?

竟像是……在打盹?倒真的是个活宝。

贾芸心里好笑,却也不敢分神,赶紧又低下头去写自己的。他暗自庆幸出门前母亲想得周到,从考篮里取出那件半旧的青布夹袄披上系好衣带,身上顿时暖和了不少。

这时公堂上咚咚咚三声鼓响,示意考生可以喝茶解手了。

早就憋急的几个考生连忙招呼衙役,由人领着往茅厕去。

贾芸也觉得饿了些,便取出干粮——几块切得齐整的千层糕,一个咸鸭蛋,还有一小包果脯。

他小心地用油纸垫着,慢慢吃起来,生怕掉渣弄脏了试卷。

正吃着,隔壁号舍突然传来一阵急咳,接着是衙役跑过去的脚步声。

原来是个考生吃得太急,又不敢多喝水,竟噎住了。

好在经过一番捶背顺气,总算缓过来了。贾芸暗暗提醒自己,这考场上真是半点马虎不得。

吃完饭,他开始推敲最后那道试帖诗。

“春风又绿江南岸”,妙就妙在那个“绿”字。

他想起前人炼字的功夫,决定在转合处下点心思,既要合辙押韵,又得有点新意。

琢磨来琢磨去,终于得了这么几句:“东风解冻初,先到柳条疏。波暖凫鹥戏,沙晴雉兔居。蘼芜满汀岸,云树隐村墟。最是关心处,田家播种余。”

日头偏西的时候,三篇文章都誊写完毕。

但见红格之内,字字工整,墨色均匀,卷面清爽利落。贾芸又从头到尾细读一遍,确认没有犯讳的地方,格式也挑不出错来。

这时已有考生陆续交卷了。

那些早早交卷的多是自视甚高的,捧着试卷直上公堂,巴不得知县大人当面考问几句。

贾芸却不着急,他深知县试录取不在这早晚,索性静下心来又把试卷检查一遍。直到申时将至,他才随着交卷的人流,在衙役“放排”的吆喝声中踏出龙门。

走出考场大门时,贾芸望着天边的夕阳,恍惚间竟想起前世高考结束后,那种“天高任鸟飞“的畅快。

只是这感觉转瞬即逝——科举这条路,可比高考漫长得多。而他的身旁亦是传来各式声响:有考生正眉飞色舞地高谈阔论,有落榜者躲在角落里压抑啜泣,更有亲友围上前来关切的问候。

贾芸淡淡一笑,提着考篮正要往自家马车走去,却听见身后传来熟悉的嗓音。

“芸哥儿!”

他回头一看,只见宝玉神采飞扬地大步走来,身后跟着的小厮茗烟忙不迭地接过考篮。

宝玉一把拉住贾芸的衣袖:“可算熬出头了!这几日真是憋闷坏了!我觉得这回文章做得顺当,诗也巧,定是能过的。”

他似是听到了一些啜泣声,环顾四周后脸上带着几分得意:“你瞧见没有?那监考官在我身边来来回回走了好几趟,一直盯着我的卷子看呢!想必是写得精彩,才引得他这般留意。”

贾芸望着宝玉这副浑不似经了场科考的模样,想起他在考场打瞌睡的情景心里五味杂陈。

他正要答话间,却见贾兰也慢吞吞地走了过来。

“兰哥儿觉得考得如何?”贾芸俯身问道。

年仅六岁的贾兰仰着小脸,奶声奶气地说:“还行。就是把记得的都写上了。”

这话把贾芸逗笑了,他揉了揉贾兰的脑袋:“这就很好。”

三人说着已来到马车前。

贾芸正要上车,却见宝玉又扯着他的衣袖道:“方才我说的你可听见了?那考官......”

“宝二叔天资聪颖,自是能过的。侄儿愚钝,只是尽力而为,文章做得怕是平平,能不能进学,还得看运气。”

贾芸他这话一半是自谦,一半也是实情。

科举这条道,谁也不敢托大。除了学问,有时也得看考官的眼缘和运气。

贾芸他自觉文章扎实,但要说多么出彩,在这藏龙卧虎的顺天县里头,还真不敢打包票。

可这话自几个多舌的小厮传到贾府众人耳中,就像热灶头上被泼了盆冷水。

贾母同王夫人见宝玉精神焕发切自称考得好,正满心欢喜,忽听得被寄予厚望的贾芸竟自认平平,那满腔热望顿时凉了半截。

王夫人脸上虽还装着遗憾的模样,眼神里却透出说不出的笑意:“芸哥儿也太谦逊了。”

贾母则是若有所思地望了贾芸一眼,转而笑着对宝玉道:“既考完了,就好好歇息几日。”

贾芸不欲多言,躬身一礼便转身回了西廊下。

这场考试对他而言,确实才刚起步。

县试刚散,可等待放榜的日子,对贾府众人来说,竟比考试时更难熬了。

且说县试这第一场刚考完,试卷当夜就封存起来,送进了县衙后堂。

这回县试由顺天知县主持,除了县学的教谕和训导副官之外,倒是有个从翰林院新调来的年轻编修协理阅卷。

此人名叫方以智,字密之,年纪不过三十出头,却已是进士出身,是个以学问扎实且性子耿直著称的官场新贵————换言之,他就是被上官派来历练,熟悉政务的。

阅卷室里,烛火通明。

徐知县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把一份卷子递给方以智:“密之,你看看这份,有点意思。”

方以智双手接过凝神细读。

这正是贾芸的试卷。

但见字迹端正有力,馆阁体的功底很扎实,这是不用说的。

再看文章,破题精准,承转自然,八股格式一丝不苟,显然是下过苦功的。

但让方以智眼前一亮的,是文章里透出的那股“气”。

在论述经义时,并不完全死守朱注,偶尔引经据典间,竟隐隐流露出一种开阔的眼界和经世致用的倾向,特别是一篇关于“通货贿、迁有无”的策论。

其中虽然没敢明说开海通商,但字里行间强调商贸流通对国计民生的重要,观点相当新颖,甚至……在守旧的人看来,有点“离经叛道”。

“县尊,此子根基扎实,见识不凡,倒不是那些死读书的腐儒可比。依学生看,这文章理路通达,气韵充沛,该排在前十。”

徐知县却捻着胡须沉吟:“文章确实是好。只是……密之啊,你看他这策论里说的‘财用为国之血脉,流通则生,壅塞则亡’,道理是不错,可总觉得跟眼下朝廷主流的论调不太一样,怕惹来闲话。如今朝堂上……唉,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如稳妥些,放在十五名之间,既不埋没他的才学,也不至于太扎眼?”

方以智听了后眉头微皱,年轻气盛的他亦是不服气的辩道:“县尊,取士就该以文章论高下。此子的见解,虽然和俗流不太一样,却切中时弊,正是国家需要的务实之才。要是因为怕别人说闲话就压低名次,岂不是辜负了朝廷设科取士的本意?若县尊是这般说辞,那么学生甚至认为,此子该排第一!”

两人各执己见的争论了一番,倒是引得一众同僚也来观阅。

最后徐知县顾及方以智的背景和那股锐气,又仔细看了看贾芸的文章确实根基深厚,挑不出什么毛病,便折中道:“也罢,就依你,只是,暂且先拍第九列吧,第一终归是太惹眼了些。”

方以智虽然觉得可惜,但能保住贾芸高位录取也算松了口气。

可他却不知道的是,这番争论倒也是无心插柳柳成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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