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吾心中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仿若毫无察觉。
待得声音靠近,郑三对弟弟郑六瞧了一眼,郑六会意,点点头。
待陆吾走到那丛灌木前,只听'哗啦'一声响。
一个瘦高青年猛地从中蹿出,手里握着一把杀猪刀。
他那手抖得厉害,声音发颤,却是色厉内荏道:
“站住!把...把身上的银子都交出来!”
他预想中对方惊慌失措的画面并未出现。
定睛一瞧,原地空空如也,哪里还有陆吾的影子?
“人...人呢?”
郑三愣住了,握着刀茫然四顾。
躲在另一头的郑六吓得魂飞魄散,尖声提醒:
“大哥!上头!在上头!
郑三闻言,猛地抬头。
便见陆吾不知何时已悄无声息地跃上了旁边一棵老树的矮枝,正单脚勾着树枝,身体倒悬而下,双手高举着那装满山泉水的硕大木桶,对着他当头砸下!
“砰——!”
郑三大骇,躲闪不及。
一声闷响,木桶结结实实地砸在郑三的脑门上,鲜血流出。
郑三惨叫一声,只觉眼前金星乱冒,天旋地转。
杀猪刀‘哐当’掉在地上,人跟跄着倒退几步,一屁股跌坐在泥水里,捂着头哀嚎不止。
陆吾轻飘飘落地,溅起几朵水花。
他目光略过在地上惨嚎的郑三,射向一旁吓傻了的郑六身上,语气森寒道:
“说,谁让你们来的?为何在此堵我?”
郑六早已吓破了胆,眼见大哥一个照面就被放倒。
他‘噗通’一声就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掐着哭腔喊道:
“陆爷!陆爷饶命!是我们猪油蒙了心!”
“是...是山货张...张掌柜的!他说您卖了好山货手头有大量银子,这不是...”
陆吾听完,先是给郑六抓住,扇了十几个大逼斗,给其扇成猪头,适才将其扔在一边,开始思索。
结合这两人在村中的地位,大致了解了是个什么状况。
这两人他虽不熟,却都认得,正是村尾郑屠户家那对‘宝贝’儿子。
郑屠户是方圆几十里有名的好猎手,身手利落,偏偏生了这两个眼高手低的儿子。
这俩整日自诩读书种子,妄想考取功名光宗耀祖,实际上却是好吃懒做,扶不起的主。
郑屠户恨铁不成钢,断了他们粮饷,没成想这俩草包竟敢铤而走险,干起这拦路抢劫的勾当。
村中像这两人一般的混子说不多,其实也不少,这事儿之后可能时有发生。
该如何是好?
这边的动静早已惊动了左邻右舍。
不少村民闻声聚拢过来,瞧见满头是血,瘫在地上的郑三和跪地求饶的郑六,不由纷纷一惊。
瞧见威风凛凛的陆吾时,皆是面露惊容,议论纷纷。
“哎呀...这不是郑家那俩活宝吗?怎的这般惨状...”
“嘶...动刀子了?郑三手里那不是郑屠户的杀猪刀吗?这事儿可闹得不小啊...”
“陆家阿五那小子...啥时候变得这么有本事了?”
“那郑活宝拿着杀猪刀,阿五怕都不带怕的。”
陆吾环视一圈渐渐聚拢的乡邻,将众人的惊疑尽收眼底。
他深吸一口气,声音洪亮,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诸位乡邻都瞧见了。”
陆吾指了指地上的杀猪刀和狼狈的郑家兄弟。
“我陆吾近日在武馆学了几天把式,承蒙馆主和师兄们看得起,说我于武道一途还算有几分天赋,进展尚可。”
他话语微微一顿,目光扫过众人,严肃道:
“我本想着安安生生练武,采药换些嚼谷。”
“奈何总有些不开眼的,以为我仍是往日那个可随意拿捏的软柿子,竟敢持械拦路,行此卑劣之举!”
他上前一步,精壮的身体散发一股无形的气势,瞧得在场的乡亲心里一突突,下意识后退了半步。
陆吾指着地上的郑六,又道:
“我知大伙都识得我拾得了些山命钱,我都用去习武了。”
“若是还有像这家伙般,想要劫我银子的,我劝他掂量掂量。”
此言一出,周围一片哗然。
“习武?岂不是说阿五的银子都没了?”
“糊涂,糊涂啊!”
“根骨尚可?岂不是说咱们雾凇村也能出一位武师了?”
在场众人神色各异,有人面露惋惜,感叹不值。
有人目露精光,暗自盘算。
但绝大多数人对陆吾都感到有些敬佩。
陆吾是谁?
是村头赶山孤儿。
赶山孤儿最是容易死于山间,饿肚子更是家常便饭。
就连房子都会时常有人过来瞧上一眼,发现实在没人便会将之霸占。
陆吾凭借孤儿身份,不仅拾得大伙,卖了一笔可观的银钱,还习了武,前途可谓比他们这些庄稼汉高了不知多少。
加之陆吾相貌好,身材棒,在场已有不少妇道人家动了心思,想着给亲家闺女说媒去。
至于那郑家两兄弟,废柴两位,谁在乎呢?
在场众人面面相觑,也开始思索陆吾习武这个路子的可行性。
山民想要走出大山,见识外头的广阔世界,便只有两条途径。
读书和习武。
读书暂且不论,村中父老乡亲大字不识一个,更不可能中那满腹经纶的秀才了。
至于习武,所谓穷文富武,习武则需花费大量银两。
就说学费,便是山民几代人才能攒出的积蓄,更别言打熬筋骨所用药材了。
学到最后,也只是平白糟践银子。
他们在田里耕了几代,也没见习武能习出个名堂来的,不如多浇两亩地来得实在。
然而这陆家孤儿,好似学出了些名堂。
且不论如何,陆吾今儿这一遭,都证明了他与村里的大伙儿不是一路人,前途无量,便有人开始恭维道:
“阿五出息呀!以后可是要当官姥爷的人了!”
“对对!要是真成了武师,可定要提携提携咱们父老乡亲哩!”
“阿五这武道这么厉害,教俺家那皮玩意儿两招嘞?”
陆吾瞧着众人反应,没有嘚瑟,只道自己侥幸罢了。
讲出自己习武,便是为了给众人提个醒,莫要让那山药张的风言风语给忽悠了。
净省得整日寻他麻烦。
另一个目的,便是按照他白日习武,晚上采药这个流程,他习武速度会越来越快,变化便越来越大。
届时,有人疑惑,自会以习武这个理由开脱。
自己怎得精进如此迅速,别人怎得一无所成?
笑话,别人有他卷吗?
别人有他这副好筋骨吗?
这里埋下自己天赋异禀的种子,日后愈发离谱,别人自会脑补,为他开脱。
待得众人离去,陆吾将水桶提回家中,便拾起背篓,朝玉京镇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