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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吾念头飞转,面上却不动声色。

将最后一口炊饼炫入腹中,适才擦擦手,看向方脸汉子,笑道:

“方大哥好眼力。”

“这儿都是咱昨日刚拾的鲜货,那蜂窝更是割下不到六个时辰,赤灵芝也是年份足,药性好的。”

方逵耸耸鼻子,搓搓手:

“小兄弟得山神庇佑呀,好货一件接一件!”

陆吾笑笑:

“侥幸罢了!”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却是探口气:

“实不相瞒,方大哥,小弟家中已无亲族,今日背着这山货来镇上,并非想着卖钱补贴家用。”

“哦?”

方逵挑挑眉,脸上热情稍敛,露出几分好奇:

“不卖钱...兄弟莫不是想...?”

陆吾目光坦然地回视方逵:

“小弟陆吾,是雾凇村传统赶山人,久闻岳忠武馆岳老爷子大名,心神往之。”

“却奈何学费高昂,小弟家境贫寒,难以凑足银两。”

“今日冒昧,却想使这一背篓山货,瞧能否学费,换一个入武馆习武的资格?”

“哪怕是三个月,也罢!”

陆吾讲述得情真意切,将一个憧憬武道却奈何家境贫寒的山民形象展现得淋漓尽致。

方逵同为赶山人出身,最是能感同身受。

他听完上前,一把搂住陆吾肩膀:

“小兄弟你这说的哪里话?”

“咱们武馆三月学费莫过于十两银子,你这一背篓好货,怎得不值十两银子?”

“平日所拾山货卖与何人?”

陆吾挠挠脑袋,装出一副对市场价毫无了解的样子道:

“卖于沉玉窑堂张掌柜...”

方逵恍然:

“山货张的确不是个东西,吞了咱父老乡亲不少卖命银子...但他有官家背景,想要整他还真不好办...”

“俺看你小子心诚,又是赶山同行,能采大货,身手应当也灵醒。”

“这样,我带你去见师父他老人家,如果师父不受山货抵作学费,那俺个人便收下这批山货,你便拿货银去习武便可。”

陆吾大喜,暗道一声:“成!”

他立即拱手:

“谢方大哥!”

“哈哈,爽快!走,俺这就带你去!”

方逵也是个急性子,当下便帮着陆吾提起背篓,领着他出了食肆,朝镇东头走去。

岳忠武馆并不难寻,位于镇东头一座占地颇广的青砖院落。

其黑漆大门上方悬着一块匾额,上书“岳忠武馆”四个苍劲大字,门旁还立着两尊斑驳的石狮子,透着一股沉静肃穆的气息。

方逵显然是常客,与守门的弟子打了个招呼,便带着陆吾径直入内。

一进武馆,景象便与外界截然不同。

前院极为宽敞,以青石板铺地,打扫得干干净净。

大院一侧,耸立十余桩高低不一的梅花桩,梅花桩下矗立着数道木桩,墙院一侧悬挂着十八般兵器,寒光凌冽,熠熠生辉。

数十名年纪不一的弟子正分成好几拨,或在扎着沉稳的马步,汗流浃背。

或在两两捉对,练习着基础的擒拿格斗,呼喝之声不绝于耳。

这些弟子大多穿着统一的灰色劲装,动作整齐划一,训练有素。

其中几人气息尤为悠长,目光锐利,恐怕已开不少窍穴,远非寻常庄家汉子可比。

方逵带着他穿过前院,来到正厅。

厅内布置简洁,上方悬挂着一幅巨大的“武”字,笔走龙蛇,气势磅礴。

两侧墙壁上则挂着一些兵器架,以及人体经脉窍穴图。

厅中,一位身穿褐色短褂、精神矍铄、太阳穴微微鼓起的老者正在指点一名弟子练拳。

老者面容清癯,目光如电,随意一站便如苍松挺立,自有一股渊渟岳峙的气度,想必这便是馆主岳老爷子。

方逵让陆吾在门外稍候,自己进去恭敬地禀报,片刻后,他出来招手让陆吾进去。

陆吾深吸一口气,走进厅内,依照方逵所言简单提点,抱拳行礼:

“小子陆吾,拜见岳馆主。”

他心脏砰砰直跳,即将习武的喜悦涌上心头。

穿越数日,终于能够见识此方世界的瑰丽武道,瞧见这世界最为玄妙的一角,说不激动那定是假的。

时间虽短,但所遇之事可新鲜得紧。

与山争食,巧遇胡蜂,癞子堵截,智斗黑瞎子,每一件都是前世从未有过的绝妙体验。

不容易,太不容易了。

这几日融合山魈天赋后,他改善伙食,再加之偶尔嚼几小块儿赤灵芝,他的身材不再干瘪,显得有些精壮,面庞也愈发硬朗,模样周正,让人瞧一眼便颇有好感。

岳老爷子目光如实质般在陆吾身上扫过。

尤其在看到他因为常年赶山而显得精悍的身材和那双沉稳的眸子时,微微顿了一下。

他并未过多寒暄,直接问道:“方逵说,你想以山货抵学费?”

“是。”

陆吾将背篓放下,取出里面的蜂巢和赤灵芝:

“这是小子昨日侥幸所得,请馆主过目。”

浓郁的药香和蜜香顿时在厅内弥漫开来,院外不少弟子闻此气味,不由动作微滞,挨得师兄一阵训斥。

岳老爷子走上前,拾起一块赤灵芝仔细瞧了瞧,又用手指占了蜂蛹捻了捻,放在鼻下轻嗅,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讶色。

“东西确实是好东西,年份、品相都属上乘。”

岳老爷子放下灵芝,看向陆吾,语气平淡:

“老夫姓岳名震山,唤老夫岳馆主便可。”

“武馆的规矩不能破。银子,一分不能少。”

陆吾的心沉了下去。

却听岳老爷子又言:

“不过,看在你诚心向武,且这些山货于药浴淬体颇有裨益的份上...方逵。”

“弟子在!”

“带他去登记,算他三个月的学费。”

旋即,岳姥爷子看向陆吾:

“这些山货,折价十七两,抵了,剩余三两,准你半月内凑齐补上。”

“这期间,你可先在武馆跟着学,先住武馆的杂役房吧。”

陆吾拱拱手,恭敬点头:

“多谢馆主!小子定勤学苦练,不负馆主恩典!”

岳老爷子摆摆手,不再多言,转身继续指点弟子去了。

岳老爷子态度不冷不淡,陆吾也没有气馁。

每月都有数人前来拜师习武,三月后又或未到三月便会黯然离去,绝大部分武徒皆为人生匆匆过客罢了。

确实没必要对谁都如此热情。

陆吾愣神间,方逵笑着拍了拍陆吾的肩膀:

“行啊小子,馆主可是难得破例哩!”

“走,俺带你去办手续,顺便跟你讲讲咱们武馆的规矩和这武道入门的基础。”

手续很快办完,陆吾领到了两件弟子劲装,说是借于习武之用,若三月后要离去,则需要将劲装归还。

方逵是个热心肠子,待陆吾换好劲装后,拉着陆吾来到演武场一角,给陆吾摸骨。

他先是让陆吾站直放松,粗糙大手便搭上了陆吾的肩、臂、脊背、腰腿等重要关节处,或捏或按,仔细感受着骨骼的粗细,关节的灵活度,

方逵的表情还比较随意,但很快,他脸上就露出了些许惊讶之色。

“咦?奇怪…”

他一边摸索,一边嘀咕着:

“瞧你身形不算特别魁梧,但这骨头倒是硬实,骨节也够粗大,是块打熬筋骨的好料子。”

“只是这筋肉...紧绷却又不失韧性,似常年攀爬奔走练就的,底子比寻常庄户人家好上不少,但又不似专门练过武的...怪哉,怪哉。”

他尤其仔细地检查了陆吾的指关节和脚踝,眼中讶异更甚:

“你这手脚的灵活劲儿,倒是异于常人,像是...像是山里那些擅长攀援的猿猴似的,天生就带着一股灵巧的蛮劲儿。”

陆吾心念一动,便明白这恐怕是山魈天赋带来的隐性改变。

融合山魈天赋,不仅提升了山林活动的敏捷,也潜移默化地优化了这具身体在筋骨发力方面的基础。

他面上不动声色,只是道:

“小子常年赶山,爬树下涧乃常事,或此练就了些许笨力气。”

方逵点点头,接受了这个解释,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

“不错不错!”

“虽说年纪稍大了些,过了最佳打基础的时候,但这底子比俺当年刚入馆时还好上几分!”

“尤其是这身筋骨强度和手脚的灵巧,练咱家的《莽牛劲》说不定另有优势!”

“馆主这例破得不亏!好好练,将来成就或在我之上!”

陆吾闻此,心间欣喜,脸上却是不动声色。

摸骨完毕,方逵心里有了数,便开始详细讲解武道入门的基础:

“咱们岳忠武馆,练的是正宗的《莽牛劲》,功如其名,便是让你身体力大如牛的功夫。”

“所谓打熬筋骨,锤炼气血是根本。”

他指着那些扎马步的弟子:

“瞧见没?这‘莽牛桩’便是武道之基,站不稳如脚下无根,一切都是空谈!”

“气血不足,内息便是无源之水,软绵绵使不上劲...”

陆吾如痴如醉地听着,每一个知识点都在脑中过好几遍。

方逵见此,咧嘴一笑,讲得越发卖力起来:

“馆主常说,人体有八十一处重要窍穴,如同河道上的关隘闸口。”

“寻常人这些窍穴闭塞,气血运行不畅。我们练武,就是要以气血为锤,一点点冲开这些窍穴!”

“每冲开一处,身体机能便强上一分,对自身的掌控也更精妙一分。”

“待得八十一处窍穴全通,气血便能自行运转周天,产生内息,那时才算真正登堂入室,成就武师!有开山碎石之能!”

陆吾点头,这与他从李聪明那儿听闻的消息大差不差。

简单来说,便是肉身成圣的路子。

方逵讲得深入浅出,甚至亲自演练了几个发力的动作要领,让陆吾受益匪浅,对武道有了更加清晰直观的认识。

讲解完毕后,方逵亲自演练了一遍最基础的“莽牛桩”。

便见他双足分开略宽于肩,膝盖微屈,身体重心下沉。

臀部后坐如蓄力待发的莽牛,脊柱却保持中正挺拔。

双臂虚抱于胸前,手指微张,似抵非抵。

整个姿势沉稳如山,蕴含磅礴之力。

“来,你试试看,就按我刚才说的要点。”

方逵示意陆吾模仿。

陆吾依言摆开架势。

他自认为模仿得八九不离十,然而在方逵这等练家子眼中,却是漏洞百出。

“哎!脚趾抓地!不是让你抠地砖,是感受大地之力,想象根须扎进去!”

“膝盖!别内扣!对准脚尖方向,微微外撑,如此方才能稳住下盘...”

方逵一边说,一边上手纠正,这里拍拍,那里按按。

陆吾这才发现,这看似简单的站桩,竟有如此多细微讲究,每一块肌肉,每一个关节的角度都至关重要。

他努力调整着,按照方逵的指点一点点修正。

仅仅是维持正确姿势,不到一炷香的时间,陆吾就感觉大腿、腰腹、后背的肌肉开始酸胀发热,微微颤抖,额头也沁出细密的汗珠。

这比他爬山赶路更要累人,与长时间控十斤顽石也不遑多让。

方逵在一旁鼓舞道:

“初练都是这样,坚持下去,筋骨打熬开了,气血旺盛了,就能站得更久!”

陆吾咬牙坚持,凭借融合山魈天赋后良好的身体和强大的精神力。

他努力维持着桩功姿态,细细体会着方逵所言气血运行和肌肉发力之感。

虽说辛苦,他却能隐约感觉到,在这种极致的静态消耗中,身体深处似乎真的有什么东西在被慢慢激发、涌动。

奇妙,真是太奇妙了。

足足站了约莫半个时辰,陆吾已是浑身大汗淋漓,浑身如同刚从水里捞出来一般,肌肉酸软得几乎站立不住,适才被方逵叫停。

“不错不错!第一次站桩便有这效果,能坚持如此之久,说明你这底子和悟性确实可以!”

方逵递过一碗盐水:

“歇会儿,去吃饭吧。”

“武馆包一顿晚饭,就在那边膳堂。”

“以后每日卯时和申时都要来练功,雷打不动。”

陆吾接过水碗,咕咚咕咚一饮而尽。

感受着咸味补充流失的汗水,浑身虽然疲惫,却有一种奇异的通透感。

这便是习武的感觉吗?

成就感占据陆吾心间,说不出什么滋味,只觉得...很爽。

待得身体恢复些气力,陆吾谢过方逵,拖着酸软的双腿走向膳堂。

...

自赖头李被金腰蜂蜇事件过后,陆吾在玉京镇也算小有名气。

名声有好有坏,有说他替天行道,惩治这群泼皮无赖的。

亦有说他不懂审时度势,害得邻居平白遭受牵连的,众说纷纭。

如此,他进入岳忠武馆的消息,也如石子投入湖面,很快就在小镇某些圈子里泛起了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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