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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忧低语,声音在空旷的溶洞中没有激起半点回响,仿佛被某种无形的规则直接吸收。

他摊开手掌,视线垂落。

在他的眼中,这只手不再是皮肉、筋骨与血脉的聚合体。

它是一道奔流不息的信息洪流。

基因序列如星河般盘旋,细胞的每一次生灭都奏响着细微的弦音,就连掌纹的走向,都记录着从诞生之初到此刻的,所有因果的轨迹。

他抬眼望向洞外的天坑。

海水、岩石、月光,乃至守护在一旁的奥利维拉,万事万物在他眼中都失去了固有的形态,被还原成了最底层的、最本质的数据流。

他能读懂岩石的亿万年沉寂,听见月光从宇宙深处传来的疲惫,理解奥利维拉体内那份源自血脉的忠诚与恐惧是如何编码的。

这便是他的心灵之光,万象归墟。

解析,理解,洞悉万物本源。

然而,在这份近乎全知的洞察力深处,却有一个无法被忽略的、突兀的缺口。

万象归墟,不,或是说吴忧的心灵之光并不完整。

吴忧的思维没有丝毫波澜。

他瞬间便追溯到了源头。

那个被他亲手从灵魂中剥离出去的、愚蠢的、可笑的善念集合体。

终究是属于他的一部分,那个他并没有被消灭,而是在剥离的时候被某种力量带走了,让他逃过了吴忧的绞杀。

随之而来的自然就还有自己的一部分心灵之光。

“逃了吗。”

“也好。”

与其说是麻烦,不如说,是一个尚未回收的、自带养分的零件。

他迟早会把它找回来,然后,像拼上最后一块拼图那样,将它重新按进自己的灵魂。

念头至此,他便不再关注此事。

他的目光,落在了那道与他一模一样的分身之上。

十年。

这具分身,像一台最精密的机器,不饮不食,不眠不休,在这死寂的天坑中,心无旁骛地演练了整整十年的《霸拳》。

吴忧向分身伸出了手。

分身抬起头,那双与吴忧别无二致的眼眸里,没有智慧的火光,只有十年如一日的、千锤百炼后留下的,纯粹至极的拳意。它化作一道流光,没有丝毫抗拒地,融入了吴忧的身体。

轰!

吴忧的脑海,像是被硬生生塞进了一座咆哮的火山。

十年光阴,超过三亿六千万次的挥拳,每一次发力,每一次转腰,每一次气血的搬运,每一丝对霸道的感悟,所有的一切,都在刹那间,化作最纯粹的记忆与本能,铭刻进他的四肢百骸。

SS级功法,《霸拳》。

其核心,不在于招式,而在于一种意志。

一种我的拳头,便是道理,便是规则,便是天地间唯一准绳的,绝对的意志。

吴忧缓缓抬起了右臂,握拳。

这个动作很慢,慢到奥利维拉能清晰地看见他每一根手指收拢的轨迹。

没有气浪,没有光效。

但就在他拳头握紧的刹那,整个哥谭天坑,这片广袤的、足以容纳一座城市的巨大伤疤,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

风声、海潮声、岩石风化的碎裂声一切都陷入了绝对的死寂。

仿佛整个空间,都在等待这一拳的宣判。

奥利维拉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喉咙发干,一种源自生命最深处的战栗,让她几乎无法站立。

她追随吴忧,见证过他的强大与恐怖。

但眼前的吴忧,和十年前那个虽然冷酷、却仍有“人”的气息的男人,已经完全不同。

吴忧的目光,越过深邃的天坑,落在了对岸那座因战斗而崩塌断裂的、高达千米的悬崖上。

在万象归墟的视野里,那座悬崖不再是坚固的实体。

它的每一条地质断裂带,每一块岩石的应力承受极限,都化作了清晰可见的、闪烁着红光的线条与节点。

它像一个被扒光了衣服的囚徒,浑身上下所有的弱点都暴露无遗。

吴忧对着那座悬崖,平平无奇地,一拳挥出出。

没有声音。

没有冲击波。

甚至连他衣角都没有一丝飘动。

远方的悬崖,那座沉默了万古的巨大山体,也同样没有任何反应。

奥利维拉愣住了,她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一秒。

两秒。

第三秒。

那座千米高的悬崖,从山脚到顶峰,没有任何预兆地,无声地、细腻地、彻底地化作了最微小的、均匀的粉尘。

不是崩塌,不是碎裂,不是爆炸。

是湮灭。

接近原子级的入微掌握,与万象归墟的分析,搭配上霸拳霸道蛮横的力量,一拳之下万物都将湮灭。

一阵海风吹过,那漫天的尘埃,像一蓬灰色的雾,被吹向远方,露出了后面湛蓝的天空和海平面。

仿佛那座悬崖,从来就没有存在过。

奥利维拉的瞳孔缩成了针尖,她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大脑因为无法处理眼前这超越了所有认知的一幕,而陷入了一片空白。

吴忧缓缓收回了拳头,脸上依旧是那副无悲无喜的淡漠神情。

他转身回到了溶洞,取出了天材地宝,开始盘腿坐下吸收。

而与此同时,中州队,异形恐怖片。

半梦半醒当中,‘吴忧’醒来了。

准确的说,是被吵醒了。

我说行了吧!”

“一大清早的就他妈听着你在这里说鬼话!”

“我说他妈的这是什么地方啊!”

声音很大,很烦。

每一个字都像是沾满了油污的砂纸,在他脆弱的、刚刚缝合的灵魂上反复摩擦。

他被迫醒来。

眼皮沉重得如同铅闸,艰难地掀开一道缝隙。

模糊的光影在眼前晃动,交织成一片没有意义的色块。

那个梦魇。

不,那不是梦。

另一个他冰冷的眼神,那句你,是病灶,言犹在耳。

父亲弯折的脊梁,母亲熄灭的呼吸,女孩坠楼时凋零的身影。

一幕幕,如同烧红的烙铁,在他心口烙下永不磨灭的疤痕。

他输了。

他所珍视、所守护的一切,都被对方用一种无可辩驳的、残酷的力量,彻底碾碎,并证明为一文不值。

屁股底下传来坚硬而冰冷的触感。

是金属。

这股真实不虚的寒意,将他从回忆的深渊里稍稍拽了回来。

他缓缓坐起身,动作迟滞,仿佛身体的每一寸都灌满了水银。

他低头,看见自己身上穿着陌生的衣物,简单,粗糙。

再抬头,环顾四周。

这里不是家,不是任何他熟悉的地方。

这是一间封闭的、由冷硬金属构筑的舱室。

墙壁上裸露着复杂的管线,像巨兽纠结的筋络。

头顶昏暗的应急灯光,投下几道惨白的光带,将每个人的脸都照得阴郁而陌生。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机油与臭氧混合的、沉闷的味道。

他看见了那个还在咆哮的男人,也看见了围在他身边,或惊恐、或茫然的几张面孔。

所有人都像被关进铁笼的困兽,躁动不安。

而他,只是静静地坐着,像一个被抽走了灵魂的空壳。

世界是如此的喧嚣,他的内心却是死一般的沉寂。

那个他是对的吗?

善良、责任、爱……真的只是弱者用以自我麻痹的毒药?

他不知道。

他曾经坚信不疑的整个世界,已经在那场对决中,彻底崩塌了。

他就这么坐着,发呆,像一尊被遗忘在角落的雕像。

时间失去了意义。

不知过了多久,一双鞋子停在了他的面前。

他抬起头。

一个戴着眼镜的年轻女孩正蹲下身,关切地看着他。

她的眼神清澈,带着一丝知识分子特有的文静,在这片混乱与恐惧中,显得格格不入。

那份纯粹的善意,让他心头猛地一刺。

“我叫詹岚。”

“你还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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