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常有人来了,都要巴结着赖皮张。
一来是他心情好了,兴许买卖价格能实惠些,赖皮张买东西压价,卖东西抬价,这是生意人的手段没错,但他压抬物价实在太狠。
大部分货物都是成五倍十倍的涨价,尤其是粮食,饶是这样,卖家或者买家过来,也要看他脸色。正值灾年,县里又只得他这一处能交易杂物,做主的自然是他。
赖皮张就靠在躺椅上,知道有人来了他仍是闭着眼,令他奇怪的是来人已经进到府衙好一会,他还没按往常惯例听到那声“张爷”。
赖皮张懒散的抬起手来,食指轻轻动了动,扇风的丫头就把蒲扇放下,朝旁边果盘里摘下一颗荔枝剥了皮,喂过去赖皮张嘴边。
赖皮张借着吃荔枝这档儿,眯起眼斜视着苏逍。
见是一个二十来岁年纪的精瘦青年,皮肤不是很黑,呈古铜色。眉浓而长,双眼很有神,高挺的鼻子让他的脸显得更消瘦了些,薄薄的嘴唇紧闭着,看起来极冷漠,像个铁石心肠的人。
又扫一眼苏逍身后那群人,不过一个道士打扮的人和几个衣衫褴褛的破落户,不过痴和尚那高大的身材和凶恶的长相倒是令他吃了一惊。
这伙人不普通!
这个念头使赖皮张从躺椅上坐起来,破天荒的先开口打招呼。
“买货还是卖货?”
苏逍正在一个武器架前面做挑选,短刀短剑、棍棒斧锤都没分类,杂乱的插着,大部分都是生了锈或者缺了口的。
“也买,也卖。”苏逍的目光仍是在挑选着兵刃,边说着,手上已经抽出一把铁鞭,就手上挥了挥。
鞭上虽有铁锈,不过不影响使用,而且铁鞭不容易断,就是重了些。苏逍不太喜欢钝器,它的重量会影响攻击速度。
“兄弟要看兵刃?”赖皮张又问。
苏逍把铁鞭插回到架子上,拍拍手上的灰尘转身道:“嗯,要兵刃,衣甲也要些,对了,还有最重要的,粮食。”
粮食是主要流通的货物,兵器和甲胄几乎没什么人买,赖皮张这里有这么多武器衣甲,一部分是县里老爷跑路的时候带不走的破旧兵刃,还有一些是流民们在逃荒躲灾的时候,死人堆里扒了拿来换钱换粮食的。
“什么都要,价格可不低。”
赖皮张眼里放出精光,重新打量着苏逍,他身上就一个鞍包看着能装钱,包也不大,除非里面全装的是银子才够买这么多东西。
苏逍就跟看穿了他的心思一样,拎着鞍包抖了抖:“有钱,放心。”
接着又对道士和那几个破落户道:“你们自己挑选一些趁手的兵器。”
道士带着几个破落户便上前去挑,这里的东西就算生了锈也比原先道观里那些破柴烂刀强了不止百倍。
赖皮张朝着手下土兵使了个眼色,土兵们便打起了精神,分散跟着挑选武器的人。
苏逍走上前,微微笑起:“好的兵刃你还有吧?”
他虽然是微笑,却透着冷酷。
赖皮张吐出颗荔枝核,也不说话。
苏逍伸手去鞍包里摸,碎银和铜钱很好分辨,圆的扁的是铜钱,不规则的则是碎银。他把仅有的碎银摸了出来,在手上掂了掂:“你自家用的,拿些出来卖我。”
赖皮张又不是瞎子,眼睛早盯在那几两碎银上。
民间一般都用铜钱交易,白银多用于大宗贸易或者军费支付等用途,一两白银价值在一千文钱左右。
见苏逍有碎银在手,赖皮张眼睛先是一亮,随即又透出狡黠,警惕道:“兄弟拜的哪座庙?”
能带着银子的人,要么是溃军,要么就是流寇,由不得赖皮张不警惕。
苏逍又笑了笑:“何必多问,我有钱,你有货,做了交易我就走。”
赖皮张心里打鼓,但看着苏逍手里的碎银又发财迷,他只道是那鞍包里全是白银。
“滚下去。”他对三个丫头呵斥了一句,接着又叫了两个心腹土兵到他跟前:“去后堂,搬些好的刀甲来。”
三个丫头退下去,两个土兵小跑到后堂里,没一会就抱出些家伙事放在正堂前。
苏逍上前去看,赖皮张对着一个心腹土兵朝着门外努努嘴,那土兵会意,小跑着出了县衙。
新拿出来的兵刃和衣甲跟外面的差不多,不过没有锈迹,还多了柄陌刀和三四把横刀。
陌刀和横刀都是军队里用的,而且是精兵才有,可见这赖皮张有点底子。
苏逍看的很满意,把软甲套了一件在自己身上,捡着几件好的,没有破损的让道士和那几个破落户每人也来拿一件去穿上,痴和尚体型太大,没有适合他的衣甲。
没一会刚刚跑出去那个土兵回来了,跑到赖皮张面前把头伸着,赖皮张附耳过去。
那土兵小声告诉他:“这些人是打南面来的流民。”
赖皮张更加疑惑,流民他见的多了,但苏逍这人无论是从气质上还是面相上看,都不像是流民,或者说,不像是百姓。
“去。”赖皮张小声吩咐,“把城里的兄弟喊过来守在门口。”
他手下土兵拢共有四五百人,府衙里只留了几十个,其余一部分四散在城里。
那头,苏逍和他的随从都穿上了软甲,苏逍没有理会赖皮张和他手下说些什么,自顾自捡了一把横刀和一柄短刀挎在腰间,手里还杵着把陌刀。
其余的人,那道士选了一柄短剑,破落户们拿刀盾的多些,也有拿手戟、短矛和枪棒的。
各人穿好软甲,武器也挑选好之后,苏逍问:“粮食呢?”
赖皮张道:“甲器的钱先结了。”
苏逍道:“多少?”
赖皮张让两个土兵一样样去清点,甲斗穿在了身上,兵刃都拿在了手里,他们只能在人的身上点算。
东西不算杂,道士和破落户的甲器都一个价格,就苏逍那一身贵些。
两个土兵清点完过来小声告诉了赖皮张,赖皮张道:“你是用白银付账,那便是六十两白银。”
痴和尚不懂这些,就那道士和破落户们都震惊了一下,一是这价格贵的离谱,二是他们知道苏逍根本没这么多钱。
那鞍包里就几块碎银而已,绝对不超过十两,剩下的全是铜钱。
全加起来,撑死了都不超过十五两,上哪来六十两付这些衣甲和兵刃的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