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晴的舆论攻势，像一场精准计算过的毛毛雨。
不大，但绵密，阴冷，能一点点地，浸透所有路人的衣衫，让他们感到不适。
#剧组霸凌#、#陈凯疑似抑郁#、#老戏骨倚老卖老#
这些充满了引导性的话题，在水军的推动下，持续发酵。
不明真相的路人，和护主心切的粉丝，开始自发地，对净化者公司和季山，展开攻击。
周岚的公关团队，被搞得焦头烂额。
但许诺，却一直没有下达任何反击的指令。
他就像一个耐心的猎人，在安静地，等待着猎物，跳进他早就挖好的陷阱里。
直到第四天。
当苏晴团队放出最大的一颗“炸弹”——一段经过恶意剪辑的、季山在片场对陈凯大声怒吼的消音视频，并配上“昔日冠军惨遭导师当众辱骂”的字样后。
整个舆论，达到了顶峰。
全网，都在声讨季山的“不仁”和许诺的“冷漠”。
许诺知道，时机，到了。
……
当天晚上八点。
就在苏晴团队准备为自己的“完胜”开香槟庆祝时。
净化者传媒的官方微博，发布了一部，时长15分钟的短片。
短片的名字，就叫——**《一个演员的诞生（真实版）》**
短片的开头，没有任何花哨的东西。
就是把网上所有流传的，那些陈凯被“霸凌”的偷拍照，和季山怒吼的视频，快速地，剪辑在了一起。
配上网友们那些充满了愤怒和同情的评论。
把一种“受害者”的氛围，直接拉满。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这是净化者要“卖惨”或者“道歉”时。
画面，突然一转。
激昂的、充满了力量感的、来自维瓦尔第《四季》里《夏》的乐章，轰然响起！
画面里，是凌晨五点的BJ。
陈凯，被季山，从床上，一脚踹了起来。
然后，是在胡同里，跑到呕吐的、狼狈的身影。
是在菜市场里，被大妈们因为一颗白菜而指着鼻子骂，却不敢还嘴的，窘迫。
是在深夜的排练室里，对着镜子，一次又一次，重复着同一个动作，直到汗水浸透衣衫的，坚持。
每一个“折磨”的镜头，都被王大炮的摄像机，以一种近乎残酷的、冷静的视角，记录了下来。
然后，是采访。
季山，坐在那棵石榴树下，对着镜头，声音平静但有力。
“表演，不是请客吃饭。它是一门手艺。手艺，是需要磨的。用汗，用泪，甚至用血去磨。他以前，太干净了，得先让他，脏一次。”
林舟，也出现在镜头里。
“我以前，很讨厌他。我觉得他代表了，我最鄙视的那种，不劳而获。”
“但现在，”他看着镜头的方向，像在看那个还在片场挣扎的陈凯，“我有点，佩服他了。因为，他敢把自己，打碎。这不是谁都能做到的。”
短片的高潮。
是季山怒吼的那段“消音视频”的，完整版。
“你是个演员！”季山的吼声，通过麦克风，充满了整个屏幕，“演员的魂，在眼睛里！不是在你那张破脸上！你看看你的眼睛！里面是空的！是死的！你对得起谁？！你对得起台下那些为你欢呼的人吗？他们爱的是一个假人！”
“给我！把你的心！掏出来！演！”
激昂的音乐，配上这段充满了力量的怒吼。
再配上，陈凯在泥水里，摔倒，爬起，最终，对着镜头，露出那个充满了蔑视的笑容的，特写镜头。
整个短片的情绪，达到了顶点。
最后，画面缓缓变黑。
屏幕上，出现了最后一行字。
【感谢苏晴导演和《演员的诞生》节目组，为我们，提供了最好的，“反面教材”。】
……
这部短片，像一枚投入互联网舆论场的，核弹。
瞬间，引爆了所有。
之前所有关于“霸凌”和“虐待”的指控，在这部充满了“师徒情深”、“破而后立”感的“官方纪录片”面前，都显得那么可笑，那么苍白。
所有被煽动的路人，都感觉自己的智商，被苏晴，按在地上，狠狠地摩擦了一遍。
【我草！我错了！我道歉！这他妈哪里是霸凌！这分明是重生啊！】
【季老骂得好！这才是真正的好老师！比那些只知道夸夸的导师强一万倍！】
【陈凯牛逼！路转粉了！一个顶流，敢这么被折磨，我敬他是条汉子！】
【许诺，永远的神！他不仅会拍烂片，他拍起正能量的东西，也这么要人命啊！】
【最骚的是最后那句话！感谢苏晴提供了‘反面教材’！这简直是诛心！虾仁猪心啊！】
苏晴，在她的办公室里，看着这部短片，和下面那雪崩式的舆论反转。
她握着鼠标的手，第一次，感到了无力。
她输了。
输得，一败涂地。
她发现，自己所有的计谋，所有的炒作，在许诺这种“用绝对的真实，去碾压一切虚伪”的阳谋面前，根本，不堪一击。
……
一周后，《换爹》的杀青宴。
剧组包下了一家酒店的宴会厅。
苏晴，不请自来。
她端着一杯红酒，径直，走到了许诺的面前。
她的脸上，没有了之前的骄傲和算计，只剩下一种，棋逢对手后的，释然。
“许导，”她举起酒杯，“我敬你一杯。”
“我输得，心服口服。”
许诺笑了笑，和她碰了一下杯。
宴会的另一边。
陈凯，穿着一身干净的白衬衫，走到了季山的面前。
他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没有说话。
只是，端起桌上的一杯茶，恭恭敬敬地，跪了下来，双手奉上。
行了一个，最传统，也最郑重的，拜师礼。
季山看着他，看着他那双不再空洞，而是充满了故事和光芒的眼睛。
他沉默了许久，最终，还是伸出手，接过了那杯茶，一饮而尽。
“起来吧。”他说，“路，还长着呢。”
林舟，则一个人，坐在角落里。
他看着眼前这充满戏剧性的一幕，默默地，拧开了他那个宝贝保温杯的盖子，喝了一口里面泡着的枸杞。
他觉得，自己这几个月，像做了一场大梦。
但他很庆幸，自己，一直是这场梦的，亲历者。
……
杀青宴结束。
许诺拒绝了所有的采访和庆功宴。
他回到自己办公室，周岚已经等在了那里。
“老板，”她递过来一份文件，脸上是抑制不住的兴奋，“《换爹》的预售，爆了！几家主流院线都在抢排片！苏晴那边，也主动提出，要把她们节目组的投资份额，全部转让给我们。”
许诺点了点头，没什么意外。
他又看到，周岚的手里，还拿着另一份，全新的“挂号单”。
“又有新病人了？”他问。
“嗯。”周岚的表情，变得有些奇怪，也有些严肃，“不过这次，不是个人。”
她把那份挂号单，放在了许诺的桌子上。
挂号单上，“病人姓名”那一栏，写着几个字。
【中国喜剧电影】
“什么意思？”许诺皱起了眉。
“是几家国内一线电影公司的老总，联合下的单。”周岚解释道，“他们说，现在的喜剧电影市场，病了。”
“要么，是无聊的网络烂梗堆砌。”
“要么，是廉价的恶俗桥段抄袭。”
“要么，是自以为是的尬笑说教。”
“他们说，观众，已经很久，没有真正地，在电影院里，开怀大笑过了。”
“他们想请你，许导。”
“请你这个，最会拍‘烂片’，也最懂‘观众笑点’的鬼才。”
“去给整个，死气沉沉的中国喜剧电影市场，开一剂猛药。”
“或者说……”
周岚看着许诺，一字一句地说道。
“去为它，办一场，最盛大，也最体面的……”
“葬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