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支土味MV，像一把刀，精准地，刺穿了顾衍粉丝帝国的心脏。
战斗粉军团，土崩瓦解。
路人好感度，逆风翻盘。
赵康每天看着公司舆情部门递交上来的数据报告，脸上的表情，就没变过——
一半是劫后余生的狂喜，一半是三观尽碎的迷茫。
他现在看许诺的眼神，已经和看神，没什么区别了。
在这种“一片大好”的氛围中，《深渊与星光》剧组，正式召开了第一次剧本围读会。
所有人都很轻松。
赵康觉得，这不过是走个过场。毕竟，CP都炒成这样了，电影本身拍成什么样，还重要吗？
顾衍也觉得，这会是一部充满了“工业糖精”的、轻松的商业片，是他稳固“路人粉”的工具。
只有林舟，抱着他那个崭新的、印着“威尼斯电影节”logo的保温杯，表情严肃。
因为他知道，这部戏的编剧，是季山。
而季老的剧本里，是绝对，不会有“轻松”这两个字的。
会议室里。
许诺将最终版的剧本，分发给了每一个人。
“好了，”他示意大家安静，“在看剧本之前，我先简单介绍一下，这部电影的类型。”
“它不是爱情片，也不是剧情片。”
“它是一部，伪纪录片。”
伪纪录片？
赵康和顾衍都愣了一下。
许诺没有理会他们，继续说道：
“这部电影，只有一个主角。就是林舟。”
这句话，让赵康的眉头，皱了起来。
不是说好“双男主”吗？
“林舟，在电影里，扮演的角色，就是他自己——一个名叫‘林舟’的，过气的实力派演员。”
“而顾衍，”许诺看向顾衍，“你在电影里，扮演的角色，也是你自己——一个名叫‘顾衍’的，被饭圈文化绑架的，顶流偶像。”
顾衍的脸色，开始变了。
“电影的故事，很简单。”许诺缓缓地，说出了那个让所有人，都头皮发麻的剧情梗概。
“故事，就从‘林舟’接到一个匪夷所思的工作开始——去给顶流偶像‘顾衍’，当‘CP工具人’。”
“电影会以一种半真实、半虚构的，类似幕后揭秘的方式，把我们过去这一个月，经历的所有事情，都‘演’一遍。”
许诺看着脸色煞白的赵康和顾衍，笑了。
“包括，你们第一次来找我的那天。”
“包括，我们策划的‘大排档约会’。”
“甚至包括，我们是如何，制作那支土味的、充满了算计的MV。”
“整部电影，就是一场，由我主导的、针对饭圈文化的，大型‘行为艺术’的全程记录。”
轰！
赵康感觉自己的大脑，像被一颗炸弹，直接命中。
他之前的那些狂喜和敬佩，瞬间，都变成了深入骨髓的恐惧。
他猛地站了起来。
“许……许导！你这是什么意思？你……你是在耍我们？”
“你把我们，当成了你电影的素材？！”
“不。”许诺摇了摇头，“我不是在耍你们。”
“我是在，救你们。”
他看向那个已经彻底失语的顾衍。
“你以为，靠一支MV，靠一点路人的同情，你的危机，就真的解除了吗？”
“不。那只是把伤口，用一块好看的创可贴，给贴起来了而已。”
“里面的脓，还在。”
“‘饭圈’这个毒瘤，只要还在一天，你顾衍，就永远都只是一个被数据和流量操控的、随时可能再次被反噬的木偶。”
“而这部电影，”许诺举起手里的剧本，像举着一把手术刀，“就是我为你准备的，最后一台，也是最彻底的，肿瘤切除手术。”
“我要让你，当着全国观众的面，亲手，把这个木偶的外壳，一刀一刀地，剖开。”
“我要让你，自己，演你自己。演你的身不由己，演你的痛苦，演你面对那些疯狂的‘爱’时的尴尬和无奈。”
“我要让所有观众，都看清楚，一个‘完美偶像’的背后，到底，是什么。”
许诺说完，整个会议室，一片死寂。
林舟低着头，默默地翻开了剧本。
他的眼睛里，闪烁着前所未有的光芒。
他知道，这才是许诺，真正想拍的东西。
这才是，他想演的东西。
赵康，则像一滩烂泥一样，瘫坐在了椅子上。
他明白了。
他彻底明白了。
从他踏进净化者公司大门的那一刻起，他就不是客户。
他，和他的艺人，都只是许诺这部巨大“电影”里，两个被操控的、可怜的、重要的……角色。
他们，早就入戏了。
“翻到最后一页吧。”许诺的声音，打破了沉默。
顾衍颤抖着手，翻开了剧本的最后一页。
那是整部电影，最后的一场戏。
【场景：保姆车内】
【人物：林舟，顾衍】
【“林舟”，看着身边那个依旧被粉丝围得水泄不通的“顾衍”，平静地，说出了最后一句台词。】
【—“他们爱的，不是你。是他们摔碎了之后，再也拼不起来的，那个完美的自己。”】
【—“你什么时候，敢在他们面前，摔一次。”】
【—“你，才算真正地，活过来了。”】
【剧终。】
顾衍看着那几行字，眼眶，红了。
他想起了过去五年，他活得像一个机器人。
吃什么，穿什么，说什么话，交什么朋友，甚至连笑起来，嘴角应该上扬多少度，都是被精准计算好的。
他不敢犯错，不敢有缺点。
他活成了别人最想要的，完美的样子。
也活成了，自己最讨厌的，虚假的样子。
许诺合上剧本，站起身。
他走到顾衍的面前，平静地看着他。
“怎么样，顾先生？”
“这场戏，才是你作为‘顶流偶像’，最后，也最重要的一场戏。”
“是选择，继续戴着你的面具，活在那个看似光鲜，实则全是木偶的‘深渊’里，看着别人为你点亮的、虚假的星光。”
“还是，亲手，打碎这一切，疼一次，然后，走进真正的、属于你自己的光里？”
“剧本，我写好了。”
“怎么演，你自己，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