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场“直播卸妆”风波之后，《Dancer in the Silence》的拍摄，进入了一种诡异的平静。
再也没有媒体敢轻易地用“作秀”和“苦肉计”来形容这个剧组。
因为所有人都明白，许诺正在用一种近乎粗暴的方式，向全世界直播一场“偶像的解剖手术”。
而陆菲凡，就是那具躺在手术台上的、自愿的标本。
两个月后，电影杀青。
许诺没有办杀青宴。
他只是给陆菲凡放了一个月的假，让他回了趟家，去见他两年没见的父母。
电影的后期制作，同样快得惊人。
没有复杂的特效，没有华丽的转场。
许诺的剪辑标准只有一个——真实。
保留了陆菲凡最狼狈的喘息，最失控的汗水，和他那双在泥潭里、在废墟中、依然死死盯着镜头的、像野兽一样的眼睛。
电影定档在一个月后。
发行方式，不出所料——B站全网独家，上线首周，免费观看。
许诺在净化者官微上，为这部电影，亲自写下了一句宣传语：
【一场无声的葬礼，一次喧嚣的重生。】
……
电影上线的那个晚上，几乎所有关注这场风波的人，都涌进了B站。
这一次，服务器没有崩。
周岚提前一个月，就让公司的技术团队，和B站进行了一次深度的服务器压力测试。
电影，准时开始。
没有龙标，没有片头曲。
第一个镜头，就是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然后，一声剧烈的、心脏跳动般的声音响起。
一束光，打在一个蜷缩在角落的身影上。
陆菲凡。
他抬起头，那张素得不能再素的脸上，写满了迷茫和恐惧。
然后，他开始跳舞。
接下来的九十分钟里，再也没有一句台词，没有一句歌词。
只有舞蹈。
在工厂里的挣扎，在白房子里的疯狂，在舞台的灯光与阴影里的撕裂，在泥潭里的愤怒与爆发。
观众们，像被施了魔法一样，安静地，看着一个男人，用他的身体，讲述了一个关于谎言、破碎、痛苦和重生的故事。
他们看到了他顶级的、作为舞者的业务能力。
也看到了他卸下所有伪装后，那脆弱的、真实的、甚至有些可怜的灵魂。
当电影的最后一个镜头，定格在陆菲凡浑身泥水，对着镜头，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解脱般的笑容时。
整个B站的弹幕，炸了。
【草！我一个男的，看哭了……】
【这他妈是陆菲凡？这他妈是个疯子！一个真正的舞者！】
【我收回我之前骂他的一切。假唱是垃圾，但这支舞，是神！】
【别的偶像塌房是滚出娱乐圈，陆菲凡塌房是直接原地飞升啊？许诺，你真的有毒！】
【他全程没说一句话，但我感觉，他把所有想说的话，都说完了。】
【我宣布，从今天起，世界上再没有歌手陆菲凡，只有舞者陆菲凡！】
电影上线十二个小时后。
豆瓣开分。
8.1分。
一个足以让所有正统文艺片导演都眼红的分数。
而那款被陆菲凡在电影里，从头穿到尾的、风行品牌最基础款的白色运动服，在电影上线后，一小时内，官方网店的库存，全部售罄。
网友们给它取了一个新的外号——“重生战衣”。
……
一周后，天籁娱乐的会议室。
依旧是那个房间。
但秦筝的脸上，不再有之前的阴郁和疲惫。
她将一份文件，和一把钥匙，放在了许诺面前。
一份，是天籁娱乐最新的财务报告。因为电影带来的巨大正面效应，和“风行”品牌对赌协议的成功履行，公司不仅没有破产，甚至，还因为陆菲凡转型后的新商业价值，而实现了盈利。
另一把钥匙，则是一家新成立的、国内最顶尖的舞蹈工作室的。
“这是公司10%的干股，”秦筝看着许诺，眼神无比复杂，“你赢了。这是你应得的。”
“陆菲凡呢？”许诺问。
“按照你的建议，他拒绝了所有商业活动和采访。”秦筝说，“我送他去纽约了，去那边最顶级的现代舞学院进修。他说，他想先学会怎么做‘人’，再回来做‘舞者’。”
“祝他好运。”许诺点了点头，只收下了那份财务报告。
“干股就不用了。”他说，“我不喜欢和我的‘病人’，有太深的捆绑。”
他站起身，准备离开。
“许导！”秦筝叫住了他，“我能问最后一个问题吗？”
“说。”
“你做这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只是为了钱吗？”
许诺停下脚步，回头看了她一眼。
他想了想，笑了。
“一开始，可能是。”
“但现在，我只是单纯地觉得……”
“看着那些被精心包装的、完美无瑕的东西，在我手里，一点点地，碎掉。”
“这个过程，本身，就很有意思。不是吗？”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走了。
只留下秦筝一个人，在会议室里，看着他那个神秘的背影，久久无言。
……
回到净化者公司。
许诺的生活，似乎又回归了平静。
每天喝茶、看报，审阅着周岚递上来的、一堆又一堆的“挂号单”。
大多都被他否决了。
“这个演员出轨，私德问题，不归我们管，下一个。”
“这个网红卖假货，有法院判决书，直接走法律程序，下一个。”
“这个剧组……想让我们帮他们把一部烂片，炒作成爆款？让他们滚，我们是‘净化者’，不是‘点金手’。”
周岚看着快被许诺扔光的挂号单，有些无奈：“老板，你现在是越来越挑了。再这样下去，我们公司可就要没生意做了。”
“宁缺毋滥。”许诺靠在老板椅上，闭目养神。
就在这时，他的私人手机，响了。
是一个陌生的、来自海外的加密号码。
他皱了皱眉，接了起来。
“喂？”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略带沙哑的、但极富磁性的中年男人的声音。
说的是一口流利的中文。
“请问，是净化者文化传媒的，许诺先生吗？”
“是我。哪位？”
“哦，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电话那头的男人，轻笑了一声。
“我遇到了点小麻烦。一场，可能会颠覆整个科技行业的，小麻烦。”
“我的几万个员工，和几百万用户，都觉得我是个骗子。他们觉得我欺骗了他们的梦想，操控了他们的生活。”
“我想请你，帮我，一下。”
许诺的眼睛，猛地睁开了。
他从这个男人的声音里，听到了一股熟悉的、独属于顶级掠食者的，自信和傲慢。
“先生，我们公司的业务，目前，只针对演艺圈。”许多冷静地说道。
“我知道。”电话那头的男人，语气里充满了玩味。
“但我觉得，我遇到的问题，和你们演艺圈，没什么两样。”
“都是关于……人设的崩塌。”
“哦，忘了自我介绍。”
“我叫，贾天越。”
许诺的瞳孔，瞬间收缩。
贾天越。
那个一手缔造了全球最大的虚拟社区“元宇宙META”，又因为一场史无前例的数据操控丑闻，而从“科技教父”的神坛上跌落，被全网声讨的……
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