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百万到账的第一个小时，许诺做了一件事。
搬家。
他用一小时打包好了自己在那间破旧出租屋里的所有家当——一个行李箱，一个电脑包，外加那台没看完影评的平板。
然后，他打车直奔全城最顶级的五星级酒店，开了一间总统套房。
站在两百七十度全景落地窗前，俯瞰着脚下川流不息的城市灯火，许诺生平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朴实无华的有钱人生活”。
他脱掉身上那件皱巴巴的T恤，赤着上身走进巨大的浴室，将自己扔进那个能容纳四五个人的按摩浴缸里。
温热的水流包裹着身体，洗去了一身的疲惫和廉价的出租屋气息。
他闭上眼，享受着这片刻的宁静。
然而，物质上的满足，并未填补精神上的空虚。
他反而觉得有些无所适从。
就像一个在沙漠里渴了三天的人，突然被扔进了太平洋，第一反应不是畅饮，而是对浩瀚海水的恐惧。
他习惯了在臭水沟里打滚，突然被拎到云端，有些晕。
手机不合时宜地响起，是周岚。
“许导，酒店还习惯吗？”周岚的声音里透着一丝公式化的关心。
“还行，就是浴缸太大，淹死我之前，可能得先游半小时。”许诺随口道。
电话那头的周岚显然没心情开玩笑：“试镜场地已经安排好了，明天上午九点，在星光大厦三楼。我发动关系，找了些最近有点名气、但又急需曝光的男艺人过来。”
“知道了。”
“另外，”周岚的语气凝重了几分，“冯毅那边有动静了。”
许诺睁开眼，水珠从他浓密的睫毛上滑落。
“哦？那位公关大神有什么高见？”
“他对外放话，说我们这是自杀式公关，是娱乐圈年度最大的笑话。”周岚的声音冷了下去，“他还说，顾千雪的演艺生涯已经进入倒计时，他会亲手为她点上最后一炷香。现在整个圈子都在看我们的笑话。”
“挺好，”许诺轻笑一声，“省了宣传费了。”
挂断电话，许诺看着天花板上璀璨的水晶吊灯，眼神幽深。
笑话？
那就让你们笑个够。
笑到最后，别哭就行。
……
第二天，星光大厦三楼，临时搭建的试镜间。
许诺翘着二郎腿，坐在导演椅上，身旁是戴着墨镜、气场全开的周岚，以及面无表情，仿佛一尊美丽雕塑的顾千雪。
他们面前，一个接一个外形俊朗的男艺人走了进来。
第一个，是最近靠一部小成本网剧火起来的流量小生，长相是时下最流行的“奶狗”款。
他一进来，就对着顾千雪露出一个自以为迷人的微笑。
“顾老师好，周总好，许导好。”
许诺没说话，只是在心中默念：“开启，灾难级选角眼光。”
淡蓝色的光幕，瞬间投射在该小生的身上。
【姓名：张浩】
【角色：油腻霸总（男主）】
【角色契合度：18%（气质严重不符，徒有其形）】
【与女主CP感：25%（姐狗文学，略显刻意）】
【CP毁灭指数：★☆☆☆☆（尚在正常审美范畴，无法引发观众生理不适）】
【系统评价：一个平庸、安全、毫无亮点的选择。差评！】
“下一个。”许诺挥了挥手，连试戏的机会都没给。
张浩脸上的笑容僵住了，有些不知所措地看向周岚。
周岚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眼神，示意他可以离开了。
第二个进来的是个肌肉型男，走的是硬汉路线，因为网剧里演兵王小火了一把。
他进来后，对着许诺等人敬了个不太标准的军礼。
许诺再次看向系统面板。
【姓名：李猛】
【角色：油腻霸总（男主）】
【角色契合度：22%（气质过于刚猛，演霸总像演保镖）】
【与女主CP感：15%（美女与野兽，存在一定市场，但不够荒诞）】
【CP毁灭指数：★★☆☆☆（可能引发部分观众吐槽，但达不到全民群嘲的效果）】
【系统评价：方向错误，建议让他去演反派的打手。差评！】
“下一个。”
第三个、第四个、第五个……
一连试了七八个，许诺全都看都没看几眼就直接PASS。
周岚的脸色渐渐有些难看。
她发动关系找来的这些人，虽然不是一线，但也都是小有名气的潜力股。可在许诺这里，却像是菜市场里被挑剩下的烂白菜。
“许导，”她终于忍不住，压低声音问道，“你到底想要什么样的？”
“我要的，是‘化学反应’。”许诺高深莫测地说道，“一种能让观众看到他俩同框，就浑身起鸡皮疙瘩，脚趾能抠出三室一厅的化学反应。”
周岚：“……”
她觉得许诺不是在选角，是在炼蛊。
就在气氛陷入僵局时，一个穿着洗得发白的牛仔裤和旧T恤的男人，有些局促地推门走了进来。
他看起来三十出头，面容清瘦，眼神很亮，但眉宇间带着一股被生活反复捶打过的疲惫与落魄。
“不好意思，我……我是来试镜的演员，林舟。”他有些紧张地说道，手里紧紧攥着一份简历。
周岚皱起了眉，看向助理：“我没通知过这个人吧？”
助理也一脸茫然：“没有啊周总，我们请的都是有知名度的……”
“我让他来的。”许诺突然开口。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
许诺靠在椅子上，看着眼前这个叫林舟的男人，嘴角勾起一抹满意的笑容。
昨天他让助理去各大影视院校和论坛，搜集了一份“怀才不遇、演技过硬、但穷困潦倒”的演员名单。
这个林舟，名列前茅。
科班出身，毕业时专业第一，演过几部话剧，拿过奖，但因为长相不够主流，又没背景没后台，始终在各种剧组里跑龙套，演一些连名字都没有的角色。
最重要的是，他身上那股子清高的“书卷气”和“正直感”，简直是为那个油腻、降智、毫无逻辑的霸总男主，量身定做的“反向皮肤”！
许诺的眼前，系统面板光芒大作。
【姓名：林舟】
【角色：油腻霸总（男主）】
【角色契合度：-80%（气质南辕北辙，如同让教导主任去跳钢管舞）】
【与女主CP感：-95%（八竿子打不着，如同把水和油强行按在一起）】
【CP毁灭指数：★★★★★（史诗级！足以载入史册的灾难组合！能有效净化观众眼球，并使其对爱情产生深度怀疑！）】
【系统评价：完美！天选之人！一个教科书级别的错误选择！强烈推荐！】
许诺双眼放光！
就是他了！
林舟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一个来自异次元的系统贴上了“天选之子”的标签。
他只是很紧张。
这是他今年以来，得到的第一个“男主角”的试镜机会。虽然他听说了，这个许诺导演名声不太好，但对于他这种连盒饭都快吃不起的人来说，任何一个机会都值得用尽全力去争取。
“林先生，”许诺开口了，声音温和得像一位循循善诱的前辈，“我看过你的资料，演技很扎实。”
林舟受宠若惊，连忙鞠躬：“谢谢许导！我会努力的！”
“很好。”许诺点点头，然后看向顾千雪，“顾老师，麻烦你配合一下，跟他对一段戏。”
顾千雪微微颔首，站起身。
许诺随手从那份被他改得面目全非的剧本里，抽出一段。
“就这段，男主在雨中对女主深情告白。”
林舟接过剧本，只看了一眼，眉头就紧紧锁了起来。
这台词……是认真的吗？
“哦，宝贝儿，你看这天，它在为我们的爱情而哭泣！就像我的心，在为你哗啦啦地流着泪！做我的女人吧，我发誓，我会像这雨一样，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地滋润你！”
林舟的世界观，受到了剧烈的冲击。
但他是一名专业演员。
即使是再离谱的台词，他也要尽力去演出角色的灵魂！
他深吸一口气，酝酿情绪，看向顾千雪，眼中瞬间充满了深情。
“哦，宝贝儿……”
他刚开口说了三个字，就演不下去了。
太尬了。
他感觉自己的每一个细胞都在抗拒这句台词。
顾千雪也面无表情地站着，她甚至无法从林舟那张写满了“我很正直”的脸上，找到一丝一毫可以让她入戏的点。
现场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一种名为“尴尬”的气氛，在房间里弥漫、发酵、膨胀……
许诺身后的周岚，已经不忍直视地捂住了脸。
然而，导演椅上的许诺，却看得津津有味，眼中闪烁着欣赏的光芒。
他甚至在心中为被动技能【尴尬氛围营造者】点了个赞。
效果拔群！
“停。”许诺终于开口。
林舟如蒙大赦，羞愧地低下头：“对不起许导，我……”
“非常好。”许诺打断了他。
林舟猛地抬起头，满脸的不可思议。
“你，”许诺站起身，走到他面前，伸出手，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身上有股劲儿。”
“一股……清澈的愚蠢。”
“很符合我们这个角色的气质。”
“男主角，就是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