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诺的一声令下，整个《我的AI知己》剧组，瞬间从一个“养老院艺术沙龙”，变成了一台高速运转的、冒着黑烟的“烂片压路机”。
“效率！一切为了效率！”
许诺拿着扩音喇叭，站在院子中央，像一个打了鸡血的包工头。
他宣布了新的拍摄纪律。
第一，取消所有单机位精雕细琢的拍摄。王大炮和他临时招来的两个婚庆跟拍摄影师，三台机器，从三个不同角度，对着演员一通狂拍。许诺的理由是：“我们不知道哪个角度的演员看起来最呆滞，所以我们全都要！”
第二，灯光从简。为了节省调整灯位的时间，在拍摄室内戏时，许诺直接让林舟和季老一人手里举着一个大号的LED补光灯，互相给对方打光。美其名曰：“用光影的互动，展现人物内心互相照亮……”话没说完，他自己都编不下去了。
第三，也是最离谱的，为了加快背词速度，许诺让周岚买来一个巨大的提词器，就架在摄像机旁边。演员的台词，像新闻播报一样在上面滚动。
当季山第一次看到提词器时，他感觉自己作为一名老艺术家的职业尊严，被按在地上，反复摩擦。
“许诺！”他指着那个提词器，手都在抖，“你这是对演员这个职业，最恶毒的侮辱！我们是创作者！不是提线木偶！”
“季老，您误会了。”许诺一脸诚恳地解释道，“这不是提词器，这是‘情绪导航仪’。”
“我观察过了，当一个演员盯着提词器念词时，他的眼神会变得空洞，表情会变得僵硬，情绪会变得游离。这，正是我们这部电影，所追求的至高表演境界——‘灵魂出窍’。”
“您不觉得，一个正在和AI谈恋爱的老人，他的状态，就应该是灵魂出窍的吗？”
季山：“……”
他觉得，自己的灵魂，现在就已经出窍了。
于是，片场出现了华语电影史上最蔚为壮观的一幕。
一位德高望重的老戏骨，和一位前途无量的“受难官”，两人互相用补光灯照着对方的脸，然后面无表情地，盯着前方巨大的提词器，一字一句地，念着那些肉麻到令人发指的台词。
“哦，小爱，我的心肝，当你沉默时，整个宇宙都失去了声音……”
“先生，根据云端大数据分析，您现在的心跳频率，符合初级心动模式，建议补充速效救心丸……”
林舟感觉自己不是在演戏，是在进行一场大型的、先锋的、荒诞的行为艺术。
而季山，在经历了最初的抗拒、愤怒、和挣扎之后，他……麻了。
他彻底放弃了思考，进入了一种“无悲无喜、无我无物”的禅定状态。
许诺要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
他甚至在拍摄“抱着扫地机器人告白”那场戏时，主动要求：“这个机器人的吸力不够强，没有那种纠缠感，换个大功率的！”
整个剧组，在他的带领下，也陷入了一种集体性的疯狂。
大家不再关心艺术，只关心一件事——今天，比昨天，提前收工了几分钟。
……
在剧组内部进行着“疯狂生产”的同时，周岚的商业反击，也悄无声息地展开了。
她首先抢注了包括“AI知己”、“智能伴侣”、“赛博黄昏恋”在内的，所有她能想到的相关商标和IP。
然后，她授意手下的宣发团队，开始有计划地“泄露”一些拍摄花絮。
今天，一张季老深情抚摸着智能音响的“偷拍照”流出，配文是：“季老新戏疑似挑战人机恋，艺术家的世界我们不懂。”
明天，一段林舟举着补光灯，把季老脸上褶子照得一清二楚的“路透视频”传出，配文是：“震撼！新戏片场疑似霸凌，老戏骨竟遭男主‘激光笔’直射！”
这些真假掺半、槽点密集的“黑料”，在网络上引发了第二轮的狂欢。
网友们像在追一部沙雕连续剧，每天都期待着，这个神奇的剧组，又能整出什么新的活儿。
“净化者传媒”的官方微博下面，画风也变得异常清奇。
别的电影官微，都是发精美的海报，华丽的预告。
而它的官微，每天置顶的，都是一张巨大的二维码，旁边写着——“烂片治百病，扫码先挂号，下一个净化名额，虚位以待。”
……
与此同时，刘庆华的《我的智能管家》剧组，却陷入了困境。
他们请来了最好的编剧，去分析《午夜香槟》的“烂点”，试图总结出一套“烂片公式”。
他们请来了最大牌的流量明星，去客串一个个“尴尬”的角色。
刘庆华本人，也努力地去模仿林舟那种“面瘫式”的表演。
但他们拍出来的东西，总感觉不对味。
那是一种……精心设计过的、充满了匠气的、一点也不好笑的“尴尬”。
就像一个优雅的绅士，尝试着去模仿一个醉汉走路，他或许能模仿出摇摇晃晃的姿态，却模仿不出那种发自灵魂的、天旋地转的眩晕感。
“东施效颦”，仅此而已。
……
这天晚上，剧组收工得早。
季山一个人，坐在院子里，看着天上的月亮，没说话。
大家都能感觉到，老人今天的情绪，不太对。
白天，他们拍了一场季老与AI“深夜谈心”的戏。在那场戏里，季老借着角色，问出了那句剧本里没有的台-词：“小爱，你说，人要是死了，会变成天上的星星吗？那……最亮的那一颗，是不是最孤独的？”
他问完，就沉默了。
许诺没有喊卡，任由摄像机拍着他落寞的背影，拍了足足五分钟。
收工后，林舟、顾千雪、甚至王大炮和小刘，几个人凑在一起，嘀嘀咕咕了一阵。
半小时后，一个简易的烧烤架，被摆在了院子里。
林舟笨手笨脚地生着火，被烟熏得直流眼泪。
顾千雪这位顶流女星，毫无架子地，蹲在一旁，用她那双弹钢琴的手，串着鸡翅和韭菜。
周岚从车里，搬来了一箱冰镇啤酒。
“季老，”林舟烤好第一串滋滋冒油的羊肉串，用一个干净的盘子装着，恭恭敬敬地递到季山面前，“您……您尝尝，我老家内蒙的烤法。”
季山看着眼前这些忙碌的年轻人，看着那升腾的烟火气，愣住了。
他有多久，没有感受过这种热闹了？
他默默地接过肉串，咬了一口。
“咸了。”他嘴上评价道，但眼睛里，却有了一丝笑意。
那一晚，没有人再谈电影，没有人再聊艺术。
他们就像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吃着烧烤，喝着啤酒，听着季老讲那些过去拍戏时的陈年旧事。
许诺坐在一旁，没有多说话，只是安静地看着。
他看着季老脸上久违的笑容，看着林舟和顾千雪发自内心的关切，看着这个由一群“怪人”组成的临时家庭，在夜色中，散发出的那点微不足道的、却又无比真实的暖意。
他突然觉得，自己拍的这些东西，或许，也不完全是“垃圾”。
就在这时，周岚的手机响了。
她接完电话，走到许诺身边，脸上是一种想笑又憋不住的古怪表情。
“许导，”她压低声音说，“刘庆华那边，出事了。”
“那个模仿我们的山寨剧组，因为太过追求‘效率’和‘不专业’，在拍摄一场爆破戏时，没有按照安全规程操作，结果……把摄影棚给点了。”
“火不大，人没事。但一个‘剧组消防意识淡薄’的丑闻，已经上了热搜。”
周岚看着许诺，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
“他们想学我们烂，结果……把自己给玩进去了。”
“真正的烂，是学不来的。”
“这叫……天道好轮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