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AI知己》开机了。
开机地点，就在季山自家的那个中式庭院里。
省钱，且布景真实。
第一场戏，就是林舟饰演的销售员，第一次上门拜访季山饰演的独居老艺术家。
按照剧本，这场戏的核心是——用最热情的推销，去碰撞最冷漠的拒绝，从而产生尴尬的喜剧效果。
然而，当王大炮那台熟悉的婚庆摄像机对准两位主演时，意外发生了。
“大爷，给您拜个早年嘞！”
林舟按照许诺的指导，提着两盒包装浮夸的“脑白金”，用一种他自认为最虚假、最市侩的语气，开始了表演。
季山坐在石榴树下，头也没抬，只是从棋盘上拿起一枚棋子，淡淡地说道：“东西放下，人，可以走了。”
台词，是剧本里的台词。
但他说出来的语气，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那声音里，透着一股洞悉世事的沧桑，和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孤高。
原本一句简单的“拒绝”，被他演出了千层浪的感觉。
林舟被他这强大的气场一震，后面的词儿，差点忘了。
“Cut！”
监视器后面，许诺毫不意外地喊了停。
他走到季山面前，脸上带着为难的笑容：“季老，您这……演得太好了。”
季山一听，还以为是表扬，下巴微微一扬：“哼，基本功而已。”
“是太好了，”许诺苦笑着说，“您这一句台词，把人物的清高、孤独、警惕，全都演出来了。观众一看就知道，这是个有故事的老头，他们会开始好奇你的过去。这不行，这会把我们的电影，变成一部有深度的剧情片。”
季山：“……”
“您要把这句台词，说出一种‘别来烦我，不然我让我的狗咬你’的不耐烦，和一种‘我就是个普通孤寡老头’的平庸感。不要有任何情绪，像个没有感情的台词机器。”许诺循循善诱。
一旁的林舟，听得目瞪口呆。
他第一次见到，有导演会因为演员演得太好而喊卡的。
这个世界，太疯狂了。
在许诺的反复“纠正”下，季山憋着一肚子的气，终于把一句充满戏剧张力的台词，念得干巴巴的，像在背书。
许诺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接下来，轮到林舟了。
他好不容易调整好状态，准备开始他的“虚假表演”时，季山又开口了。
“停一下！”这位老艺术家，戏瘾上来了，他指着林舟，对许诺说道，“许导，你看这个后生，他的站位，他的眼神，都不对！一个销售员，要打开客户的心防，他应该是微微欠着身子，眼神带着三分讨好七分真诚，而不是像个木桩子一样杵在那里！”
说着，季老甚至亲自站起来，给林舟做示范。
他那张布满皱纹的脸，瞬间堆起了和煦的笑容，眼神变得真挚而热切，活脱脱一个经验丰富、让人无法拒绝的金牌销售。
林舟看着前辈的“神级表演”，羞愧得无地自容，恨不得当场退休。
许诺却再次露出了为难的表情。
他走到季老身边，小声说：“季老，您演的是推销员的‘理想状态’。但我们要的，是林舟这种，刚入行没多久，业务能力极差，只会照着话术本念的‘菜鸟状态’。”
“为什么？”季老不解。
“因为只有菜鸟，才会说出那些离谱的推销词。也只有菜鸟，才能让您后面轻易相信‘路由器是AI心脏’这种鬼话。如果来的是您这种金牌销售，那您被骗，就说明您智商有问题。但如果您是被一个菜鸟骗了，那就说明，不是您傻，是您太孤独了。”
季山听完，再次陷入了沉默。
他发现，自己引以为傲的所有表演经验和理论，在这个年轻人的“烂片逻辑”面前，都变得不堪一击。
这个剧组，是反向的。
演得越好，错得越离谱。
演得越烂，反而越正确。
一场短短五分钟的戏，在季老的“艺术修正”和许诺的“烂片掰正”之间，来来回回拍了两个多小时，才勉强通过。
拍摄间隙，所有人都累得够呛。
林舟默默地躲到一旁，开始怀疑自己的职业选择。
季山则黑着脸，坐在石榴树下生闷气。过了一会儿，他还是没忍住，把林舟叫了过去。
“小子！”他瞪着林舟，“你过来！”
林舟战战兢兢地走了过去：“季老，您……您有什么指教？”
“什么指教！我看你就是块木头！”季老恨铁不成钢地说道，“气息！你的气息是散的！说台词要用丹田气，你懂不懂？还有你的肢体！太僵硬了！放松！演员要学会解放天性！”
他一边骂，一边亲手纠正林舟的站姿和呼吸。
虽然语气很冲，但林舟能感觉到，这位前辈，是在真心实意地教他东西。
他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而这一幕，被不远处的许诺看在眼里，他只是笑了笑，没有说话。
就在这时，周岚拿着手机，脸色凝重地快步走了过来。
“许导，出事了。”
她将手机递给许诺。
屏幕上，是一则刚刚爆出的娱乐新闻。
新闻标题是——【天王刘庆华自降身价，携手新锐鬼才导演，打造全新概念喜剧《我的智能管家》，疑似回应近期风波】
新闻稿里，详细介绍了这部《我的智能管家》的剧情梗概：一位成功的企业家，因为过于繁忙而忽略了生活，他的公司为他开发了一款全能的AI智能管家，由此引发了一系列啼笑皆非的故事……
这剧情……
简直就是《我的AI知己》的拙劣翻版！
“刘庆华动作好快。”许诺的眼睛眯了起来。
“不止。”周岚的脸色更加难看，“我打听过了。他们那边请的那个所谓‘新锐鬼才导演’，是冯毅以前的副手，最擅长的就是模仿和碰瓷。而且他们那边已经放话了，要用最高的效率，最好的资源，抢在我们前面，把这部电影拍完上映！”
“他们这是想干什么？”顾千雪也走了过来，皱着眉问道。
“很简单，”许诺冷笑一声，“他们洗不白，就把水搅浑。”
“他们知道我们的模式是独一無二的。所以就抢先搞一个山寨品出来，用更豪华的阵容，更精良的制作（表面上），去冲击市场。等到观众对‘AI喜剧’这个题材审美疲劳了，等到他们把‘烂片净化’这个概念给污名化了，我们的《我的AI知己》，就成了跟风的笑话。”
“这是最恶毒的一招。他们不仅要解决自己的问题，还要顺手，砸了****。”周岚咬牙切齿地说道。
整个剧组，都陷入了一种紧张的氛围。
所有人都看向许诺，想看看他要如何应对这场突如其来的“山寨品战争”。
只见许诺看完新闻，非但没有生气，反而露出了一个饶有兴致的笑容。
他把手机还给周岚。
然后，他拿起扩音喇叭，对着全场喊道：
“各位，都打起精神来！”
“有人想跟我们比谁更烂，比谁更快。”
“那我们就陪他们玩玩。”
他看向正在被季老“军训”的林舟，大声说道：
“林舟！别练了！你刚才那种僵硬的感觉，非常好！保持住！记住，你不是演员，你是一块会呼吸的五花肉！”
他又看向一脸错愕的季山。
“季老！艺术先放一放！咱们……先搞生产！”
“王大炮！灯光！还有特效！所有部门注意！”
“从现在开始，我们只有一个目标——”
“用最快的速度，拍出最烂的片子！”
“正版，要给山寨，好好上一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