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五日的风裹着寒意,刮得洛阳城头的旗帜猎猎作响。小禄子缩在司礼监的角落,指尖攥着那枚银哨,耳尖却竖得老高——张让的亲信正在清点“接应”的人手,铠甲摩擦声混着低语,像磨快的刀在石上蹭。
“记住,戌时三刻,北门外举火为号,见着戴黄巾的就放行,别管什么令牌。”粗哑的声音砸过来,小禄子赶紧低下头,扫帚在地上划着圈,心里却把时辰刻成了烙印。
他趁人转身的空档,捏着块脏帕子溜到后院,帕子里裹着半截烧黑的木炭。假山后,早有影阁的人候着,接过帕子看清上面歪歪扭扭的“戌时三刻,北门”,迅速隐入墙影。
东宫这边,刘辩正对着沙盘推演。卢植将军的兵符在烛火下泛着冷光,赵虎按剑站在旁,指尖点着北门的位置:“陈武那边已稳住了左营禁军,就等乱子起。”
“黄巾那边呢?”刘辩问。
“孙谋传回信,马元义带了五千人藏在邙山坳,只等火光。”
刘辩指尖敲了敲沙盘边缘:“让陈武把左营的灯笼换成青纱——咱们的人见青纱不动手,专盯着穿黄衣的。”他抬头看了眼漏刻,“还有一个时辰。”
宫墙深处,张让正对着铜镜描眉。他换上了身绛色蟒纹袍,手指摩挲着腰间那枚假虎符,嘴角勾着笑:“咱家这出戏,可得唱得响亮些。”身后的小太监们大气不敢出,唯有香炉里的龙涎香,袅袅缠着梁柱往上爬。
戌时刚过,洛阳城的轮廓浸在墨色里,只有城头的火把明明灭灭。小禄子蹲在北宫墙根,数着巡逻兵的脚步声——一遍、两遍……到第七遍时,远处忽然炸起朵火星,紧接着,三簇、五簇,很快连成片,映红了邙山的轮廓。
“来了!”张让的亲信低喝一声,拔刀撞向禁军值守处。可预想中的混乱没出现,值守的校尉反而吹了声口哨,暗处突然涌出十几名甲士,刀光比月光还冷。
“拿下!”校尉沉喝。张让的人懵了,刚要喊,嘴已被布团堵上。小禄子扒着墙缝瞅,心怦怦跳——那校尉袖口,分明别着片青叶子,是刘辩殿下说的记号!
城外的马元义正催着人往前冲,忽见城门没开,城头反而竖起青纱灯笼,心里咯噔一下。还没反应过来,两侧山林里突然滚下无数火把,卢植的军队从暗处涌出来,喊杀声震得地皮颤。
“中计了!”马元义挥刀想冲,却被一箭钉穿手腕。黄巾兵没了主心骨,顿时乱作一团。
宫里的张让正翘着腿喝茶,忽闻外面喧哗,刚站起来,就见赵虎带着人踹门而入。“张常侍,别来无恙?”赵虎的刀架在桌角,“假虎符好玩吗?”
张让脸瞬间白了,手指着门外,话都说不囫囵:“你……你们……”
“还有更精彩的呢。”刘辩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他身后跟着小禄子,“小禄子,说说看,张常侍今晚打算怎么‘接应’乱党?”
小禄子攥着银哨,虽腿还抖,声音却挺亮:“他让奴才……让奴才盯着禁军换岗,说见着黄巾就放……”
张让瘫在椅子上,望着闯进来的甲士,终于明白——自己这盘棋,早被人看了个通透。那些被他踩在脚下的小角色,原来都是别人布的子。
城外的厮杀声渐渐歇了,卢植派人来报,马元义被擒,五千黄巾兵溃散。刘辩站在宫墙上,望着天边渐淡的火光,小禄子站在他身侧,手里还攥着那枚银哨。
“殿下,”小禄子忽然说,“哨子没用上。”
刘辩笑了,接过哨子吹了声,清越的声音漫过宫墙。“现在用也不晚。”他转头看小禄子,“以后别在司礼监待了,去东宫书房当差吧,学认字。”
小禄子眼睛亮了,重重点头。风里飘着硝烟味,却混着丝暖意——那些藏在暗处的棋子,终于在火光里落了地,发出清脆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