赢朕 第38章 儒与道

作者:世间一点咸 分类:历史 更新时间:2025-11-04 08:00: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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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政没想到韩非打着主意,表面上想探讨律法,实际是想通过一些零碎观点,来推敲法家变法的强国之策。

不过纵使知晓韩非的用心,赵政也不会生有忌惮。

原因是韩国地狭国弱,而变法又需外界时机宽裕,再加国内有威望,不怕权贵大力推行,能初步推行变法。

梁王也是靠着信陵君魏无忌率魏军大败秦国,又与楚国联手吞并了秦国富饶的陶郡,去岁才有威望行变法之事。

韩国什么都没有,要是强行变法,那便步了鲁国后尘,土地必被列国瓜分殆尽。

“公子,法乃一国根本不可轻行,严刑峻法之举不可布施天下,人心善变官吏多为利益驱动,倘若再给予严刑之律,必会让宇内滔滔,沧海横流。”

“一乡有一乡治法,一县有一县治法。”

“治一国也有治国的法,治天下当然要有治天下的法,法家追求顺时而变。”

“可借史为今用,却不盲目推崇以古治今,以旧替新。”

赵政几乎不假思索地道。

他可没说过严刑峻法到底,光讲究重法是行不通的,何况现在生产力低下,用竹简与帛书传送律令,无形给了贵族与官吏的操作空间。

为私者多,为公者少,许多权利给下去,想收回来难如登天。

韩非本欲开口说些什么,却欲言欲止打住了。

今日初识有些事不能聊太深,便主动岔开话题,与赵政讨论荀学,还赔礼致歉,让王孙莫介意他涩于言论。

“人都有不足之处,不觉得政在邯郸人微望轻,我怎会介怀公子的短处……”

赵政揖礼笑道。

骤闻此言,韩非悄然注视他好一会儿,才心下稍安,看不出秦王孙的虚假,那就姑且当真罢。

“耳闻王孙学成于夏门学宫的黄老和荀学,不知王孙对‘道’如何看待?”

韩非驻足施礼,以请教态度寻问道。

他心态放松,说话反而没那么结巴了。

赵政还没来得及说话,鲁句践就已从怀里掏出买来没多久的帛书与毫笔,准备将赵政的言行全部记录,自己拿回去可以反复通读。

其他人则早已见怪不怪,把目光落到了别处。

“句践,毋需如此……”赵政顿时摆手,微微感到头疼,鲁句践什么都好,就是在记录他言行举止这方面,让他有些吃不消。

真一心想做好弟子,把他当做诸子对待,生怕他说了什么话,自己转头忘记,导致金石良言不能传于后世。

发现劝阻无用,赵政也只好回过头对一脸懵逼的韩非,苦笑解释道:“此乃我唯一弟子鲁句践,想息天下干戈而拜政为夫子。”

“举止有不妥之处,还望公子谅解。”

“不,不碍事,不碍事。”

韩非还能怎么样,当然是选择理解了,百家诸子有时碰在一起讨论各家学说时,也会有弟子在旁记录书写,这并不让他感到奇怪。

可是……谁出来闹市还会随身携带帛书与毫笔?

子贡、子路、颜回等人也不会这么郑重对待先师孔子吧?

韩非的话在心里没有说出口,害怕得罪秦王孙,却不知是自己误会了鲁句践。

面对先前所问,赵政稍微捋了捋思路,回答道:“荀子言,道者,非天之道,非地之道,乃人之道,亦为君子所道。”

“与黄老之学提倡的道不同,黄老之道为天地万物之道,荀学之道却意为行走与践履。”

“荀子主张天人有分,对星坠、木鸣等天地自然变化,应该以怪之眼光看待,而非用畏之对待,讲究天道运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应之以治则吉,应之以乱则凶。”

“我对此认同,‘道’应该区分人与天地,如荀子所言:掩地表亩,刺草植谷,多粪肥田是农夫的事。”

“守时力民,进事长功,和齐百姓庶民,使人不偷,是官吏的事。而高者不旱,下者不水,寒暑和节,而五谷以时熟,就属于天地的事。”

赵政对黄老之学的休养生息颇为赞同,但对荀学里面区分天人之道更为认可。

认同对天地有变不能只是一味畏惧,天定能胜人,人定能胜天。

“没想王孙竟然如此赞同荀夫子之言,若有朝一日能遇得夫子,想必王孙定可与夫子抵掌而谈。”

韩非想到那场面,不住笑了笑。

荀子在楚国任兰陵令也没停下研究学说,如果说秦王孙想着以法主礼辅,荀子则是重礼辅法。

儒家各家学派最不对付的就是弓荀学派的外王儒学与思孟学派的内圣儒学,两学派彼此抨击不断。

就算韩非来邯郸时间尚短,也听说过赵子借荀子与墨子等言论怒骂鲁国的某些思孟之儒。

看到韩非突然失笑,赵政虽不解其义也不觉停下脚步,感慨道:“荀子之名,政早有耳闻,可惜我困足于邯郸,没办法像公子一样游学天下,见见百家诸子。”

望着秦王孙蓦然索然无味,语气颇为心低意沮又怅恨长叹,韩非想到了对方出生便做质子的时乖命舛,心里对秦人的那层隔阂,也在慢慢散去。

他安抚说道:“王,王孙何必消沉,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非虽对王孙相识不久,可观王孙待人接物与举止坦率,有君子之风。”

“君子者矜而不争,和而不同,蹈仁义而弘大德。”

“纵然一时陷入低谷,也能奋身而起……”

韩非施礼说罢,举目瞭望夕阳西下的老树,一群群鸟围绕在各树头,仿佛即将归巢。

既在劝慰秦王孙,也像在劝慰他自己。

韩国要是强盛,他又何必游学天下,用不着整日为国弱而忧,明知无不亡之国,韩氏能灭郑国,定有一日亦遭别国所灭。

他不怕韩国被灭,只怕宗庙再也无人祭祀。

此时就算礼崩乐坏,对先祖祭祀也非常看重,普通贵族家里都有一间小院用来摆放先祖牌位。

祭祀必须要在这里进行,别的地方都不行。

贵族在逃亡时,还需到宗庙跟先祖告别,奉上一顿祭祀。

吃完含泪向祖宗道歉,子孙不孝,以后没法按时送吃的了,只能求忍着点儿,回来一定补上。

要宗庙被毁,子孙则有罪,去哪都会被人议论,抬不起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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