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武县,尹家庄园内。
尹老头将邱静等人领进村。
但却没让他们往里走,只是在村口的岗哨附近,找了块空地给他们安置。
叫邱静他们先在这歇脚,随后便给他们设案,席间再聊劳役的事。
邱静只说有劳,但还是求老尹头帮了个忙。
说自家什长刚刚路过渡口的时候,屁股不小心挨了一箭,想叫老尹头帮帮忙,找庄上的医者给看看。
老头闻听是在渡口中的箭,当即好奇,问是哪家渡口。
邱静只说了个大概位置,老头便知是自家族弟设的那个。
但也没声张,只说刀剑无眼,那家一向霸道,我等良民也常受其害啊。
见老头肯帮忙,邱静再度抱拳感谢,表示那家渡口他记下了,日后定会为民除害。
老头只说,好。
其实在这乱世的生存法则中,像他们这样的地方豪族,内部也并非铁板一块。
尽管他是家主,也只有规劝族人的份,至于族人听不听,那只能看他这个家主的手段了。
若主家势大,族人必须依附才能存活,那他搞一言堂无可厚非。
但若各有各的道,缺了谁都能活,那这个家主也就只是个摆设。
就好比现在身陷洛阳的袁隗,尽管他还是家主,可现在的袁术袁绍,包括袁基,能听进老袁隗说的半句话,就算他们输。
都巴不得老袁隗赶紧死,之后好继承袁家留下的政治遗产。
而现在这个老尹头,对待族人的态度也是如此。
亲族可弃,但家业不可失。
就是对邱静这类人,也有他们的处理方法。
能骗就骗,能买就买,买不通再杀。
乱世之中,只有活下来的,才是赢家。
别了邱静后,老头也没怠慢。
叫几个部曲留下陪邱静聊天,之后便去吩咐下人杀猪设宴,顺便还叫来医生给那个什长看看。
离开人群,他首先找那个带路的小头目询问细节,这伙人是怎么来的。
小头目只把从遇见,到将人领至庄上的过程全给家主说了一遍。
老尹头听了个大概,但也还没给邱静等人定性。
随后又招呼几个亲信,分头从村子其他门出去打探情报。
探一探附近是否真有西凉军的动向,其他庄园有没有被征丁,还有今天在渡口是个怎么回事。
而交代完这些事,老尹头也没闲着,叫管事的拿来名册,从中挑选老弱,就算最后实在推脱不掉,那也只能给邱静等人凑些弱劳力,青壮他是一个都不想给。
至于最后不得已要翻脸,怎么不留痕迹的弄死邱静等人,在他心中的预案有不下十种。
毕竟他们这样的家族,能在这样的世道里愈做愈强,靠的可不只是老实本分。
另一边的邱静此时还在跟几个杂役闲聊,见有庄上下人搬桌子食具,拽来牲口准备宰杀。
他当即招呼身旁将卒,“都帮帮忙,帮帮忙,白吃白喝人家的,咱也帮着干点活,别光站着。”
得到邱静的指令,这群兵痞也开始帮着搭把手,帮忙摆桌,按猪,杀猪,烧火。
此时狗子偷偷溜到邱静边上,小心询问,“队长,你看身后围墙上这些人,一个个持刀配弩的,等会要是那老头一声令下,说把咱宰了,那咱不得当场就被射成刺猬咯?”
见狗子突然冷不丁的跑到自己身旁问一句,邱静只问,你怕?
狗子一脸茫然,反问,难道你不怕?
邱静听完,附到耳狗子耳边小声说了句,“怕,但我觉得这老头,应该比我们怕。”
“队长,这老头庄子上,少说几千人呢,要杀我们不是跟杀边上那头猪一样简单,他怕啥?”
见狗子问出这话,邱静笑了,“哈哈,狗子,你烂命一条,你怕个屁。”
“额......队长,话可不能这么说啊,我还没娶媳妇呢。”
“你连媳妇都没有,你都怕死,那这老头别说媳妇,就是小妾都不知纳了多少房,他能不怕死吗?”
听邱静说完,狗子还是疑惑,“队长,那他媳妇都娶了,不应该没有遗憾了吗,他还怕个什么劲,我要能娶媳妇,再给我生个胖小子,我肯定是死而无憾了。”
见跟狗子解说不通,邱静也没打算再解说,只说,该吃吃,该喝喝,有什么事,吃饱再说,就是要死也有老子陪着你,别慌。
“......”
狗子听完没在言语,心想,队长现在还能稳如老狗,有说有笑,这次应该也没事吧。
毕竟他跟着邱静混这么久,平时送死的事他都不上,不是装死就是苟在一旁,等到最后分好处的时候,还能一分不少。
自己跟着将军当兵打仗这么多年,能活到现在,全靠跟着邱静屁股走。
既然,他都说不慌,那自己还有什么好怕的,该吃吃,该喝喝,有什么事,吃饱再说。
眼看桌案已经设好,猪肉也已经下锅,老尹头吩咐手下办完事,便带着几个杂役,拿来几筐瓜果给邱静等人摆上。
见老尹头回来,邱静赶忙上去施礼,“尹公,有劳了。”
“嗯,邱君请坐,先吃些瓜果解渴。”
“尹公,请,不知托付尹公所办之事,可有定夺?”
“老朽刚刚离去,就是操办此事,但此时正值腊月,家家都要祭祖,实是不肯离去。
但老朽也不能违了李将军的指令,所以给每家每户,多拨了些岁粮,并承诺会善待各家老幼。
方才从庄上点选了些人马,待得今夜与家人告别后,明日便同邱君离去,只是......”
邱静见老尹头话只说一半,显然是在讨价还价,当即表示,只是如何,但说无妨。
“只是近年来,各路诸侯,征战不休,邱君此次前来已不知是第几批劳役,庄上人丁早已凋零,实是点不出这许多人手。
想请邱君在李将军面前美言几句,老朽愿出些钱粮,让将军去往别处,买办些劳役。
就按官家的用度,一人一天一百钱,老朽愿出资,买断一百人三个月的劳役,再从庄上调拨一百人。
邱君意下如何。”
“额......尹公此言,可是让邱某难办了,我奉李将军死命而来,若是少他十来二十人,路上我顺手抓几个填补,倒是不难。
但若是,少了半数,回去我可要掉脑袋啊,还望尹公谅解我等将卒的不易,再给添些人丁,邱某谢过了。”
就在二人交谈间,身旁的火头叫道,“大家,猪肉好了。”
见火头说猪肉已经煮熟,老尹头便招呼,盛上来,分到各个将卒案上。
招呼好火头分肉,老尹头也不急,当即转移话题,“不知邱君帐下将士可得饮酒?”
见老头岔开话题,邱静也不急,“喝得,但军令在身,少饮。”
“好,那我等,先入席,余下之事再谈。”
“行。”
其实老头此时还在等,等着派出去的探马回报,看这伙人的虚实,之后再做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