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营里死了一名伙长。
稳坐在营房里,准备看热闹的马统领。
此刻再也坐不住了。
他气势汹汹地走了出来。
看了眼闭口藏舌的众人,又看了看地上的尸体。
愤怒的眼神中,夹杂着些许得意之色。
正愁没由头弄死程器,他自己倒将把柄送上门了。
马统领阴着脸喝道:“程器,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杀害军中同僚!”
程器无所畏惧:“统领大人,是此人违背军令在先,也是他先动的手,这么多人都看着呢。”
马统领扫视一圈。
围观的士卒缩了缩脖子,却没有一人出来做证。
程器早就料到了会是这样。
他指着地上的脚印:“大人既是武者,应该不难辨别这些痕迹吧。”
马统领低头看了一眼,脸上的表情有些不自然。
就在他准备视而不见,硬给程器安个罪名的时候。
旁边先后传来两道声音。
“禀大人,小卒能为程队正的话做证。”
“大人,我...我也能。”
说话的,是刚才那名喊“报告”的伙长,还有二狗子。
马统领的脸色变了变,还想再说什么。
程器却率先开口了。
“卑职还有一事,正准备向大人禀报。
“乙字队准备去城中换防,有五名伙长至今没有归队。
“卑职对军法还不是很了解,不知道这五人该作何处置?”
马统领默不作声,冰冷的眼神死死盯着程器。
那五个人自是受了他的指示。
原本想给程器个下马威,没想到反被将了一军。
皇谕昨日刚刚颁布下来。
这五个人在这个时候犯事,足以明正典刑了。
但马统领若真的从严处置。
自己在营中的威信,怕是要一落千丈了。
“你们这群混账东西,还不抓紧把你们各自的伙长喊回来。”
这话自是说与那五名伙长,各自的手下士卒。
看着一伙伙士卒,慌忙地出了营地。
马统领这才阴沉地看着程器。
“莫以为我真动不得你,这临江,可不是一个人说了算的。”
此刻他有心灭灭程器的威风,可一时又找不到合适的理由。
只得撂下一句狠话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看着那背影钻进营房。
又陆续有甲、丙的队正,也跟了进去。
程器暗道:“这哪是临江的卫营,这根本就是马家的私军!”
随后看向眼前,还活着的四名伙长。
其中三人大气不敢吭。
唯有刚才帮他作证的那名伙长,眼神期许地看着他。
程器问道:“你叫什么?”
那名伙长答:“报告队正,属下拓跋镈,”
程器眼中闪过一丝异样。
拓跋可是蛮族的姓。
整个元国都十分罕见,更别提北疆的军中了。
对于程器的这种眼神,拓跋镈早已经习惯了。
那说了无数遍的说辞,又开口重复了一遍。
“属下三十年前曾是北蛮子的一支,后归附于征北将军。
“这么多年过去,祖辈早已死得死逃得逃。
“如今北疆仅剩属下一脉,也幸得董队正提携。”
拓跋镈的话,表明的意思非常多。
称呼“蛮族”用的是蔑称,摆正了自己的立场。
又阐明了自己在军中的靠山,是已经调任的董谦。
似是在证明,刚才的孟浪之举,是被马家走狗裹挟而为。
程器对此毫不在意。
准确地说,是对北疆的没什么兴趣。
坚固无比的朔雪防线。
能被不善攻坚的游牧民族,轻易攻破。
士卒的招募、将领的任职,更是世家大族的私计。
可想而知,这北疆各军得烂成了什么样。
听昨日那位梅司马的意思,蛮族很快便会南下。
这临江城怕是待不住了。
就在程器暗自盘算的时候。
刚刚出去的几伙士卒,各自搀扶着自己的伙长回来了。
几个伙长脸色泛着红晕,醉眼朦胧。
走路歪歪扭扭,还有两人学着螃蟹步。
可这副酒气熏天的模样。
在看见营中尸体的那一刻,瞬间惊醒了过来。
五名伙长走到程器面前。
那诚惶诚恐的姿态。
也不知是怕死,还是醒悟了。
就在他们准备解释的时候,却被程器抬手打断了。
“你们五人喝醉了,就在营中休息吧。
程器径直地从五人中间穿过。
扫视了一圈本队的其他人,神情骤然变得严肃。
“乙字队其他人听令,今日十伙合五伙。
“你们五名伙长,现在带着各自的人入城换防!”
程器着重地看了看,那四名还清醒的伙长。
其中一名伙长,鼓起勇气问道:“报告,我们好像只有四人。”
程器将身后的二狗子,一把扯到身前来。
“即日起,二狗子升任伙长。”
营中的官职,虽是要按照武者实力划分。
但像这种底层军头的职位,一般没有人计较太多。
乙字队的其他人/
听到二狗子升官以后,都以为自己听错了。
马统领不仅没将这位程队正打压下去。
还让他在营中,借杀人立住了跟脚。
以后这差事怕是难做了。
稍有不慎,那就是两头不讨好。
在程器冷漠的眼神中。
乙字队的士卒大气不敢吭。
在各自伙长的带领下,出了营地往内城走去。
程器新官上任第一天。
今晚自是也要跟去城中,熟悉熟悉差事。
他目不斜视地回到营房。
穿戴好皮甲,头戴好缨盔。
将制式横刀挎到了腰间。
再次走出营房之时。
那雄姿飒英发的模样,让营中其他人差点没认出来。
缨盔之下,那对锐利的眸子如雄鹰的眼眸般,锐利而夺目。
精壮的身形撑起皮甲,竟隐隐透出几分威风气。
还在原地醒酒的五名伙长。
此刻站也不是动也不是。
只得眼睁睁地看着程器,昂首阔步地出了营地。
五人忙不迭地跑向马统领的营房。
而并没有走多远的程器,自是也看见了这一幕。
他嘴角泛起一丝不屑的笑容。
刚才杀了塌鼻梁,已经在队中立了威。
若是再将这五个杀了,过犹不及怕是会适得其反。
在营中留了些善心,但出了营就不算了。
程器卸下身上的盔甲。
将戎衣脱了下来,露出了纯黑色的内衣。
又从怀中掏出简陋的面罩,直接套在了头上。
这是程器找个破布袋子,扣出了眼洞和呼吸口,自制而成。
顷刻间,十具一模一样的分身化现而出。
当分身各自消失在夜色中。
程器这才穿戴整齐,朝着城门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