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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张十三滴答进眼睛里的液体就被大量的眼泪稀释了。
他所看见的各色“人”等也随着眼泪的稀释而消失不见。
视觉恢复之后，张十三所有的特殊感觉也随即消失。
十六号“阴宾”还在主持着姥爷的葬礼。
除了她，偌大的告别厅里，只剩下了自己、李青娘和两个舅舅。
张十三望着这凄凉的会场，内心感慨。
原本姥爷救命过的病人，还是有许许多多的活着的。
但活人反而一个都没有来。
所以，活人有的时候还真不如鬼。
很快，十六号虎牙妹主持的遗体告别仪式结束了。张十三眼瞅着两个保安拉着姥爷的水晶棺从后门离开，彻底消失在了自己的面前。
遗体告别结束。
天人两隔。
……一行人从告别大厅出来之后，便去殡仪馆的寄存处等着领骨灰了。
服务人员告诉张十三他们，这个尸骸炼化的过程需要等二到三个小时。
期间，张十三和两个老舅所需要做的，貌似只有等着开炉。
通常来说，这是一个极度沉默、忧郁、漫长的时光。
然而今天……
“张十三先生是吗？！”
随着这句突然的问话，张十三骤然抬头。
然后看见了一个刚刚认识的熟悉面孔。
殡仪馆的十六号女“阴宾”？！
近距离看，张十三发现其实十六号阴宾长的还挺标志的。
她娃娃脸，齐留海，一双眼睛黑又大。小虎牙，小俏臀，飞机场上停外挂。
标准的笑脸小美人。不发怒，不克制就永远是笑脸的那种。
这么漂亮的小丫头，口才又好，真不知道为啥非要留在这当阴宾。
当然，这也不是张十三应该考虑的事情。
“对！我就是张十三。”
随着阴宾的话，张十三点头应答。
见张十三点头了。那个女阴宾白净干练的脸上露出了某种急切。
而后，她表情严肃讲道：“我有点事情想和单独和你说说。能不能借过一步。”
听到女阴宾要和自己单独说话，张十三的心“腾”的一下被揪住了起来！顿感大事不妙！
因为，她可是阴宾！
阴宾，有些地方又叫“相宾”“白总管”，
这是个极其特殊乃至危险的行当……
在张十三老家周遭的县，人们把那些吃“三碗饭”的人称为下八行。
这三碗饭，分别是“邪祟饭”“死人饭”“风水饭”。
不过因为农村“三里不同俗，五里不同音”的特点。所以“下八行”的版本，每个县甚至每个村都不太一样。
于是“下八行”具体指代哪个行当，衍生出了很多个版本。
有的村说，下八行分别是：阴宾、土郎中、盗墓贼、守村人、收尸人、捞尸人、棺材匠、三姑六婆。
有的地方则说，下八行分别是：阴宾、守墓人、守村人、捞尸人、仙姑、神婆、裱糊匠、土郎中……
此类对于下八行种类的版本解释，五花八门，不一而足。
但有一件事情，却是张十三农村人公认的。
那便是下八行中“阴宾”为首！每个版本都有他们，而且永远排第一。
阴宾，可以说是本领最大，最受尊敬的“下八行”。
阴宾，顾名思义。
就是帮死人做酬宾，主持葬礼、白宴、迁坟、大祭、游告、招魂的人。
这种人，同时吃“三碗饭”，专业和死人对接。拥有极强的统筹能力和心里建设。
他们在下八行的地位，可以等同为道士中的九叔，火箭中的东风。
除此之外，也因为经常在火葬场、坟头之类的地方跑动。阴宾必都有一些防身甚至制鬼的手段来应急。
有的甚至直接养小鬼、神仙搞“以鬼制鬼”“以仙控仙”。
也因为这行当与众不同的特点以及手段，所以阴宾在农村极受尊重。有“八行贱业，阴宾独尊”的说法。
最关键的是，这种说还法绝不是故弄玄虚。
至少在张十三儿的记忆中，他确实直观见识过一次阴宾的“可怕”。
还记得，在张十三大概六岁的时候，曾经跟着老舅参加过一次村长他爹的葬礼。
在葬礼上，有一个被人叫做“郑老”的老阴宾，在给村长家主持葬礼的时候，收了一百块钱的假钱。
这本是寻常事，但当时村长不知道是碍于面子，还是常年一言九鼎惯了。就没和阴宾道歉承认。
为此两人吵了一架。不过具体吵架的啥内容张十三没注意。
毕竟对于一个五六岁的孩子来说，大人那点破事，可比不上老太太那桌的猪头肉有吸引力。
事后，张十三和老舅吃饱喝足回家，顺口就把这件事当“新闻”说给卧床疗养的姥爷听了。
姥爷听完之后，脸色立刻大变，紧跟着便叫自己的两个儿子准备砭石、黑醋和红茶。说是今晚准备给村长看病。
对于老爷的安排，张十三和两个老舅都不懂。便问赵百德他为啥确定村长就一定会得病。
老爷耐心的给张十三和老舅解释说：“因为村长得罪的是阴宾。阴宾一定会用手段整村长的。”
“不至于吧！”
当时还没意识到问题严重性的大舅赵多钱一边挠头，一边回忆道：“村长为了请那个郑老。给了七千块的好处费呢。那家伙七千都得了，会为了一百块钱就害人？”
“你不懂！”
姥爷当时一边拾到自己的药匣子，一边告诉张十三和他的那几个老舅道，“阴宾的钱，不属于自己。属于‘黄泉姑姑’。给阴宾假钱，就等于给黄泉娘娘假钱……这才是最犯忌讳的。阴宾一定会替黄泉姑姑报复。否则……姑姑就会降灾阴宾。”
黄泉姑姑的降灾，可比他村长的埋怨厉害多了。
张十三当年的岁数还小。对于神、妖的可怕没有直观的概念。
所以当时还好奇的问姥爷说：“啥是黄泉姑姑？”
面对这个问题，姥爷沉重的告诉张十三：“那是一位穿白衣的大神儿。阴宾靠她保佑，就像咱村土地爷保佑咱们一样……
也因为那位姑姑的神通，阴宾才是下八行里的第一等！”
很奇怪。张十三的姥爷当年刚说完这些话。他家的院子门便被人急匆匆的敲响了。
而后二舅去开门，发现是村长他媳妇带着一大摞“四老人”来请诊了。
村长媳妇说：村长自从他老爹葬礼结束，阴宾离开，便开始和喷泉一样上吐下泻。
可老村长吐出来的并不是早先吃进肚子的酒食。而是供奉神仙、祖宗的香灰、小米和生肉血食……
往事历历在目。
说起来，那位护佑阴宾的“黄泉姑姑”，也算是张十三所接触的第一个“神”了。
也因为这个神儿，张十三从小就知道，阴宾是下八行中最不好惹，“偏门”最多的。
他们最厉害的本事，叫“请神”。
也因为这份本事，所以在葬礼、殡仪馆等场合。如果阴宾叫你干点什么，或者说什么话，你最好真的去干，去听。
因为这些人，在葬礼上是绝对的专业的权威，乃至主宰。
他们发言，肯定是在葬礼或者死人身上，看出了什么特殊的问题。
出于这一点有限的经验。张十三的神经又骤然紧张了起来。
于是，他从了十六号虎牙妹。
在跟随十六号走向僻静走廊的路上，张十三心里胡乱思想。
难道，姥爷火化的过程又出事了？
烧不动？
诈尸？
等等，别那么悲观。或许是好事……
比如……姥爷烧出舍利子了？
……带着各种猜测，张十三跟着十六号走到一处无人的走廊里。
而后，他迫切的问十六号道：“我姥爷怎么了？”
见问，十六号小虎牙表情骤然阴森，一下子就不可爱了。
然后，她伸出手指着张十三的衣兜：“你兜里是不是有一台青苹果16手机？”
“啊？！”张十三听了十六号的话，微一震惊，“你怎么知道？”
“真傻呀。”说起这个，小丫头脸上挂着忍不住的愤怒。
而后，她冲张十三责备道：“害死你姥爷的东西，此时就潜伏在那只手机里！你居然还把他当宝贝藏着呢。亏你还是个土郎中！连这也不知道！还被它耍得团团转。接下来，该你被它害死了！”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