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代的常识认为，人洗澡容易感染病气。
这种说法并不正确，严格地说，是并不完全正确。
古罗马人的大浴场确实有个问题。
相比于现代的浴场或游泳池，他们最大的问题是没有给水用的消毒剂。
循环用水会导致细菌累积、滋生或者传播。
恰好水就是一个细菌传播的介质。
直到19世纪人类才正确地认知到这一点。
所以阿莱克修斯准备的是淋浴房。
一半的士兵将沸水和凉水混合，然后用木桶运到淋浴房顶的水箱内，室内的人就可以洗淋浴了。
“啊，好烫！”
室内洗澡的士兵们被热水烫得嗷嗷叫。
“喂，门外的！”
“把水搞凉一点！凉水太少了！”
一名被烫得受不了的士兵从木门探出头，大声向战友们喊着。
“洗澡吧你！”
“烫死你个猪！”
“多加点热水，给他把皮褪下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的战友们趁机数落着他，然后向沸水中多加了一些凉水。
……
被卫生队清理干净的角落并不是就干净了。
长年累月积累的腐败物让这里被细菌占领了。
包括墙砖、土地，都有着深颜色的印记。
这些是很难清除干净的，如果等这些细菌自行耗尽养分死去，那可有得等了。
所以阿莱克修斯选择用科学的手段。
这个时代没有应用含氯消毒剂的条件，近代所有含氯消毒剂的出发点都是氯气。
他没法在这个连电和反应釜都没有的年代搞出工业氯气来。
但是，意大利有一个冠绝欧洲的天然产物，让他可以很好地利用。
——硫磺。
亚平宁半岛有全欧洲最密集，储量最丰富的硫磺矿。
于是，全世界第一个多硫化钙制作工坊，在意大利的佛罗伦萨诞生了。
“您的意思是，先把这些硫磺放在水里加热，煮沸之后再加这个石灰吗？”
一名自燃料作坊雇佣来的老师傅站在阿莱克修斯旁边，伸着脖子问着，像个刚工作的学徒。
“一定要记好这个配比，不要弄错了。”
阿莱克修斯在示范，他拿起用秤称好的硫磺和熟石灰，一把倒入锅内。
然后，他加入了五倍硫磺重量的水。
“硫磺的重量要用熟石灰的四倍，然后，五倍的水，到这里，开始加热。”
他用长柄的木勺子搅动着像泥沙一样的水。
老师傅不明就里地看着阿莱克修斯的举动，默默地记下。
真的能行吗？
他不是在怀疑执政官大人，而是，在他的印象里，这实在不是一个带兵打仗的元帅，和治国理政的执政官应该研究的问题。
随着温度的上升，原本沉在底部，必须一直搅拌才能漂浮在水中的颗粒逐渐在水中化开了。
原本淡黄色的液体渐渐有了更深的颜色，有点像北意大利种植的那些柠檬挤出的汁液。
随着温度的继续上升，液体逐渐变得粘稠，甚至冒出了密密麻麻的气泡。
“啪。”
“差不多了，再烧三分钟火，就可以关火了。”
“记住它的颜色，浅黄-柠檬-樱桃。”
“最后，把上层的液体都舀出来，用亚麻布过滤，就可以装到容器里封好了。”
阿莱克修斯说完，放下木勺。
“这，就是您说的硫磺石灰合剂吗？”
老师傅指着锅里的液体道。
“真是神奇……”
他喃喃自语，这简直比染坊里的那些颜料还要神奇，它的色彩竟然能如此变化。
“执政官大人，容我问一句，这东西能拿去做染料吗？”
阿莱克修斯笑了笑：“恐怕不行，这对人体有害。”
老师傅失望地点了点头，他很快反应过来，抬头惊喜地道：“所以，您就这样把您的秘方传授给我了？”
阿莱克修斯摆了摆手：“这没什么，过段时间你就可以在佛罗伦萨两座学校的课本里看见它了，只要你想学的话。”
“真是神奇……”老师傅摇了摇头，现在这个时代真是不一样了。
过去大家的技术都藏着掖着，除非是行会里经受过考验的人，否则不会轻易传授。
现在竟然可以被拿出来公开教授。
阿莱克修斯不以为意。
只要他不把关键的科技四处扩散，就不会资敌。
他要做的是让全体意大利人都参与到他的事业里来。
在这个时代，不可能像过去一样，用少数人，搞点秘密作坊就可以武装整个军队了。
比如说他的线列兵，是敌人不够聪明，不会模仿吗？
西班牙人可以模仿线列兵，可以继续增加火枪在士兵里的比例。
但是，敌人可没有这种规模的常备军，没有配套的训练方式，没有动员体制。
没有他这样，抛开中间商直接向平民征税的能力。
他们还早着呢。
目前来说，法兰西是最有希望达成集权的，那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
现在托斯卡纳差的是海军的积累，以及发展的存量。
在存量层面，他和其他欧陆大国的君主相比差得还是太多。
……
“都记好顺序，一定不要搞错了！”
阿莱克修斯面容严肃，给军官们示范硫钙合剂的使用方法。
公共卫生队的军官们围成了一圈，仔细地盯着阿莱克修斯的动作。
“首先，准备好要使用的合剂50倍的量的水。”
阿莱克修斯向面前的陶罐里注入大半的水。
“然后，慢慢地，一定要慢，把合剂倒入水中，不断搅拌，不要把合剂沾到手上。”
“一定记住顺序，是合剂倒入水中，不要弄反了。”
阿莱克修斯强调。
“元帅，如果我们弄反了会发生什么？”
一名军官举起手，好奇地问出了这个在场很多人都好奇的问题。
“我们试试你就明白了。”
为了让这些人清楚顺序弄错的严重性，阿莱克修斯让人拿过一个空的陶罐，在地上挖了一个坑洞固定好。
向里面加了大约只够底部一层的合剂，他拿过长柄木勺，让所有人都后退。
“都退远点！”
军官们好像猜到了什么，退后了十几步。
阿莱克修斯把勺子倒转过来，里面的水倒入陶罐。
“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