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两军开战的话,阿莱克修斯有把握把这支三万人的部队打崩。
但是这不符合他的利益。
奥斯曼已经在多瑙河采取行动,此时削弱奥地利就是援助奥斯曼。
托斯卡纳军转向,一南一北围攻特雷维索城。
经过大半天的轰击,特雷维索——这个威尼斯重点经营的军事化要塞的城墙被火炮炸开了十多米宽的缺口。
守军缺乏指挥,支援也遥遥无期,绝望的士兵们选择了放下武器投降。
到这里,威尼斯在大陆上的要塞仅剩加尔达湖畔的加尔达要塞。
阿莱克修斯在营地召集了军官们开作战会议。
“向西,直接进攻热那亚。”阿莱克修斯重重地点了点地图上的热那亚城。
“元帅,我们不先拿下加尔达的要塞吗?”皮埃尔提出了周围的军官都想问的问题。
“加尔达要塞已经没有威尼斯人的机动兵力了,绕过去他们也无法构成威胁。”
“现在要节省时间,赶快把热那亚打下来。”阿莱克修斯道。
“现在的平衡是很脆弱的,低地和多瑙河的一点火星都可能会彻底颠覆当前的外交局面。”
“我们必须尽快拿下热那亚。”
“是,元帅!”
……
黑夜笼罩着热那亚城,安德烈亚不安地坐在椅子上,抓起一旁的酒杯一饮而尽。
他猛地站起来,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再检查一下桨帆船!”他冲着门外大喊。
“是!”
集合了几乎全部北意城邦的联军在莫利内拉被托斯卡纳击溃之后,他陷入了一种恐慌。
以前面对巴巴尔海盗、法兰西人、西班牙人的威胁也没有过的恐慌。
过去他从未认为法兰西人或西班牙人可以长久地统治热那亚。
但阿莱克修斯不一样。
真的不一样。
安德烈亚仔细地研究过托斯卡纳军在意大利打下新领土之后的统治。
当地的贵族被清理一空,他们占据的利益被阿莱克修斯野蛮地夺走,分给当地的平民和没有背景的商人。
这种举动消弭了当地的矛盾,也彻底得罪了其他地区的贵族。
“该死的,一点利益就把你们收买了!”他将手里的酒杯狠狠地砸向地面。
“你们难道不知道,最大的利益都被阿莱克修斯这个狡诈的魔鬼夺走了!”
“你们,还甘愿服从!”
他狰狞地咒骂着一切,一阵微风吹过,门被打开了。
“将军,舰队确认过了,绝大部分水手都召集完毕,随时可以出击。”
借着门打开的月光,安德烈亚清楚地看到了被他摔到地上的酒杯上面的裂痕——蛛网一般,密密麻麻。
他似乎看到了热那亚的命运,在基督教文化中,杯是命运的象征。
“叫上全部的兄弟们,上船!”他不再思考让他头疼的统治问题。
“对了,把能带的物资都带上。”
安德烈亚紧紧地攥着拳,打在桌子上,他一定要为热那亚保存最后的火种,哪怕流亡海外。
本该寂静的热那亚城被大规模的人员调动吵得闹哄哄。
热那亚是典型的山城,北方被绵延的山脉覆盖,半个城市就坐落在山间的缓坡上。
不少道路的南侧就是海湾。
这种落差较大的地形给热那亚提供了不少优秀的天然海港。
部分临近陆地的热那亚湾嵌入大陆内,三面环陆,形成了天然的防波堤。
现在,热那亚港热闹极了。
“快点搬!你这个懒惰的猪猡!”暴脾气的海军军官们催促着码头工人。
上面下了命令,要赶快为舰队携带远航、长期作战的物资。
好在前几天上面已经召集了足够的工人和水手在海港集结待命,人手足够。
“费拉里,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离开了热那亚,可以去哪里?”安德烈亚开口,对一旁的心腹问道。
“没想过啊?就跟着将军混吧?”这个突然的问题让费拉里有些不知所措。
“兄弟们应该都会跟着将军的,将军你也知道,我们当海军水手的,哪有什么故乡的执念,在船上能混一天算一天,下船就是花天酒地。”费拉里呲着牙笑着。
或许这个年代欧洲的海军,只有地中海的水手们能保留一口健康的牙齿。
烂牙,断腿,瞎眼,是这个时代,一直到钢铁舰之前从水手到船长都逃不开的病痛。
“将军!”
“将军,托斯卡纳人来了!”
“立即登船,不要再装货了!”安德烈亚下令。
……
“元帅,前面就是热那亚了,现在是晚上有点看不清。”侦察兵借着月光向阿莱克修斯汇报前方的地形。
月光的照耀下,阿莱克修斯手持望远镜勉强可以看清热那亚港外面黑压压的舰队。
“先扎营,顺便让炮兵展开。”阿莱克修斯下令。
黑暗的夜晚无法校对炮击落点,只能试探着向热那亚发起炮击。
热那亚即将拿下,阿莱克修斯也不急于一个夜晚,没有让士兵们彻夜攻城。
托斯卡纳军走的是精兵流,让士兵因为夜晚损耗在这种攻城战里十分不划算。
安德烈亚站在热那亚的旗舰——圣方济各号上,这是一艘卡拉克船,热那亚此时为数不多的重型战舰。
听到托斯卡纳军的炮声之后,他回过头,不舍地眺望着夜幕下的热那亚城。
也许水手们并不十分在意这里。
但他不一样。
身为热那亚的多利亚家族的一员,他的家族世代占据着热那亚的高位,他对热那亚有着其他人难以理解的感情。
离开了大陆,热那亚治下仅有科西嘉岛和奥斯曼身侧,刻意保留的希奥岛。
只能去科西嘉了。
依靠着这些组织起来的水手,应该能够镇住热那亚人蠢蠢欲动的心思。
科西嘉人并不喜欢热那亚,他三十多岁时参与过对科西嘉叛乱的镇压,他记得那些被抓住的科西嘉人的眼神。
凶狠,不甘。
就像他见过的,地中海沿岸的居民看巴巴里摩尔人海盗的眼神。
此时此刻,这个年近六旬的老将突然感觉说不出的伤感。
莫名的情绪涌上心头。
他对一旁的费拉里悲伤地道:“本来,我应当和热那亚一起,和我们的水手一起。”
“跟托斯卡纳人死拼到底。”
“但是现在看来,我们不得不离开热那亚。”
“离开这个我们家族世代经营的地方。”
“等我死了,我要埋葬在哪呢?”
“异乡的教堂吗?还是葬身大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