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利弗是来自法兰西布列塔尼公国的商人。
他大概三十多岁，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
他留着一头短发，下巴刮得很干净，皮肤并不黝黑，穿戴颇为整洁。
一次偶然的机会，让他来到了托斯卡纳共和国的热那亚做生意。
现在，他正领着自己的商队，在前往热那亚的道路上慢慢走着。
前面，已经能够看到热那亚的城墙了。
“我听说，意大利这里有新的玻璃出售，正好最近南特的教堂在更换玻璃，我可以买点回去。”
奥利弗对身后同行的友人道。
“这里的变化可真大，我上次来这里，已经是15年前了。”
他的朋友格温内尔回答。
格温内尔比他年纪稍长，大概四十岁出头，也是一头短发，大概是为了行商便利。
不同的是，对方有一撮浓密的短须。
“哦？那时候的热那亚是什么样的？说来听听。”
奥利弗被勾起了好奇心。
“呃，那时候，道路没有现在这么平整，也没有这么干净。”
奥利弗扫视了一圈地面。
“你没有觉得这里的道路很干净吗？”
奥利弗这才注意到，这里的路面似乎有经常维护的痕迹。
“前面的商队！请给马匹套上粪兜。”
奥利弗一行人接近城门之后，负责清洁地面的清洁工靠过来，示意对方停止。
“粪兜，那是什么？”
奥利弗好奇地问道。
说着，他顺手从怀里掏出几枚银币，向对方递了过去。
对方收下了，然后递给了他几个奇怪的布袋。
“把这个挂在马匹的后面，接住马的粪便，在城内如果不挂这个，是要罚款的。”
奥利弗点了点头，把这个奇怪的布袋挂上。
他眼睁睁地看着旁边好几个商队，没有交城门税，就进入了城市。
“嘿，为什么他们可以不交城门税！”
他顿感窝火，将那个清洁工拉到一边，试图理论。
“城门税？什么城门税？”
清洁工一头雾水。
“就是我刚才给你的银币啊，他们为什么不交城门税就可以进去，你是不是在坑我！”
奥利弗见对方也不是很凶的样子，靠近问道。
“你是不是很久没有来意大利了？怪不得你的意大利语有一股怪味。”
对方道。
奥利弗被气笑了，对方不仅没有退钱，竟然还“嘲笑”他的口音，正要发怒，对方抢先开口了。
“你给我钱不是要买粪兜吗？难道说，这个布袋是免费的？哦，我的天主啊。”
清洁工摇了摇头，开口道。
奥利弗愣住了。
对啊，他可是给了我几个奇怪的布袋！
“呃，对不起，我忘了。”
奥利弗摸了摸脑袋，语气软了不少。
“你们这里不需要交城门税吗？”
清洁工开口，语气中带着一股遮掩不住的自豪：“自从执政官大人来到热那亚，我们已经很久没有交过城门税了！”
“大人废除城门税的法令现在还在市政外面的墙上贴着，你一会儿可以去看看！”
虽然说他并不能看懂拉丁文，但是他仍然很骄傲。
城门税的节省让他成功地从周边的村里搬到了城内，他就在这里打工，反正他在乡下也几乎没有土地。
如果不是执政官大人的政策，他现在也许还在为下个月的口粮犯愁呢！
“废除城门税？”
奥利弗有些惊奇，这实在是有点超出他的想象了。
他很难想象，有什么城市会废除城门税，那城门和道路养护的钱从哪来？
换句话说，虽然说市政收取城门税，名义上是维护费用，但是谁都知道他们是为了敛财。
市政怎么可能把到手的钱财放出去？
当然，他没有继续询问这个清洁工，看对方的样子，也不太像是那种会知道内情的人。
他站直，很标准地对对方行了个礼：“谢谢你了，兄弟。”
理论上讲，基督教内所有人在属灵上都是兄弟，这个称呼没什么问题。
出乎他意料的是，对方居然给他回了个礼：“不用谢。”
真是新奇，这种明显没接受过什么教育的工人居然也懂得这些礼节？
这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也不符合他一贯以来对这些新的城市移民的印象。
带着满腔的疑问，他回到了车队。
“怎么说？是我们被黑了吗？”
格温内尔问道。
“呃，怎么说呢，其实他们这里不收城门税，那个钱是这个被他们称作粪兜的钱。”
格温内尔皱了皱眉。
“你没有注意到一件事吗？”
“你给的那几枚银币真的能购买这么多布料吗？”
格温内尔到底是比他大近十岁，注意到了一个他刚才没有关注过的问题。
对啊！就算是最便宜的粗亚麻布，也差不多要比他刚才给出去的银币贵个几成吧？
他连忙翻看着还没被马粪污染的粪兜，用手细细地搓了一下。
确实是粗亚麻布。
“真奇怪！难道他们这里的布料竟然如此便宜？”
奥利弗喃喃自语。
格温内尔拍了拍他的肩膀：“到底是什么价格，我们进城看看就知道了。”
奥利弗点了点头，招呼着身后的伙计开始驱动马匹，拉动货物进城。
刚进城，他就被主干道左边，热火朝天的施工场景吸引了注意力。
好多工人围在那里，好像在向下挖掘地面。
这让他很是好奇。
他让格温内尔带队，自己离开了队伍，在旁边看着。
奥利弗注意到自己的右边有几个工人停止了工作，似乎是在休息。
他凑了过去，递上几块铜币，问道：“兄弟们，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看在铜币的份上，工人们很是热切，抢着回答：“这是市政雇佣我们挖掘污水道。”
“污水道？”
奥利弗重复了一下这个词，确定一下自己没有听错，能跟自己学习意大利语时的母语——布列塔尼语对应上。
“原本的污水道不够好吗？为什么要重新挖呢？”
工人们互相看了看，哈哈笑着：“这我可就不太清楚了，不过我听人说过，佛罗伦萨那边有个说法，是因为原来的污水道不干净。”
“污水道还能干净？”
奥利弗问完之后，心中的疑惑更多了，他脑子里不断思考着这些问题，快跑几步，回到了商队里。
“问出什么了吗？”
格温内尔问道。
“没有，我现在更糊涂了！”
奥利弗抚摸着下巴回答。
“一会儿在市场那里问问吧，那边消息灵通的人多一些。”
“没问题，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