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回千禧:国家请我修国宝 第49章 想法

作者:虽说 分类:都市 更新时间:2025-11-04 07:01: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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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十五日,晚六点。

沈砚舟手头的工作,瓷瓶还差封釉,而盘子,图案彩绘部分还差大半,最重要的大面积色彩,还没能调出来。

傍晚他坐下的时候,手还有点酸,整整磨了一下午的封釉,试了三种不同比例。

他蹙着眉看了两眼,然后把那只瓶小心放进恒温的箱子里,拉上玻璃盖,终于站起身。

他去楼下买了一盒烧鹅饭,路边的便当铺子,米饭热得烫手,酱汁咸中带甜,一口下去满嘴是焦香。

他站在工作室门口吃了一半,才缓缓坐下,饭盒放在膝盖上,远离工作台的小桌,咬着筷子陷入了思考。

他刚刚调的釉,是用市面上的“低温玻璃粉”兑的,常规广彩器修补还算够用。

可眼下这只瓷瓶,作为民国初期的实验瓷,胎质重,含灰多,烧结温度不均,釉层原本就薄而虚。

他补的时候仿的也是这种胎,正常釉刷上去还未干,就起了泛光和裂纹,说明它不“吃釉”。

他扒一口饭,咀嚼慢了下来。

——不吃釉,就不能硬着来。

他看了一眼架子上那几瓶粉料,都是早年残余的旧货,其中两瓶黄釉还贴着“含铅”标签,这在现在已属管控范畴,2002年市面上几乎买不到,都是靠关系从私人老工人那里“借”出来的。

像他现在调的这个粉绿料,也是加了姜小姐从顺德的“软白”,他手上只剩一点点,还略带潮味,用之前必须风干,要筛的细密干净,否则一混胶就起团。

他又咬了一口烧鹅,酱汁透进米里,他嚼得慢,一边咀嚼一边想着:

像这个绿色,一开始他以为,虽然是调过色,但用的料都是广彩的传统颜料,结果调了很多遍都不贴色……

后来才发现——那根本不是“传统颜料”,是铜氧化绿里掺了当年所谓的“软白”……

不仅如此,他手上所剩不多的,哪怕磨成细细粉末,附着力还是不够,调成粉绿后一上釉层就飘……

飘,就说明颜色“浮在表面”,跟原图也连不起来……

他皱着眉吃了几口青菜,咽得慢,心思不在碗里。

饭吃到三分之一,他才猛地想起来一件事。

前世也接触过广彩实验瓷,上色前,一般底下会压一层极淡的白,像滑石,也像某种稀释过的锌白。

只是时隔久远,他最开始没想起来。

想到这里,他低声喃喃一句:“怪不得……”

那层底粉是关键。没有它,不仅是粉绿,什么颜色都会会浮。

可问题是,那种底白他手上没有。

他盯着饭盒发了会儿呆,然后起身从角落拉出一只旧纸箱,翻出那罐贴着“轻钙粉”的桶。

这玩意儿原本是修陶砖用的,他没打算用,但眼下似乎没有更好的选择。他试着取出一点,兑水洗净,风干,再研细,然后调入清胶中制成底层涂料。

干透后,他试着在上面刷那层粉绿——这一次,颜色沉了下去,贴得稳,光也不漂。

终于是解决了一个重大难题。

他站在那盯了半天,鼻尖轻轻地一哼。

饭已经凉了。

他重新坐下,把剩下半盒扒完,米饭已经发硬,青菜也打蔫,可他吃得顺畅,像是终于把一天里最难的关口难题一起咽了下去。

还有三天。

瓶子和杯子,都搞定了。

参展的物件里,就差最后一件瓷盘。

最初修第一对杯的时候,说是这只如果能成功,后面几件补色会好做不少。

可问题是——这些器物每一件的彩料自身也就不统一,不仅粉绿难调,底粉难调,那盘子的大红色也不一样。

他手头现有的红粉偏黄,应该是后期广彩厂出的“改良红”,调不出那种“猩红微紫”的饱和感。

他吃着,心里想着:要不要去哪家旧货仓碰碰运气,说不定还有上世纪80年代“华洋牌”红粉残料在。

……

对沈砚舟来说,更麻烦的是最后的盘子上的红。

那个红,他调了三天,和粉绿一样,只是没调对。

如果说粉绿,他还一直有信心能调色调出来,这个红就不一样了。

红色是这件器物的主调之一,大面积出现在花瓣、羽翼和龙爪边缘。

从第一眼起,他就觉得这碗的红色不对劲。

那不是广彩常用的朱膘红,也不是民国后期画工惯用的高温紫红。

它红得太奇怪了,红中泛蓝,又不偏紫,亮度压得低,却不失艳。这种红,像火里透出墨烟;一旦画不准,就毫无精神。

他从最熟悉的调法开始,直接用广彩常用的红粉,不是太偏冷色就是太偏暖色。

颜色是少见的猩红带蓝调,不偏橘,也不粉,有点像是新鲜血色里混了一滴墨。

他盯了三天,试过十几种办法,全失败。

绘画的人都知道,越艳的颜色越难调。

粉彩尤其如此,越明艳的颜色,饱和度越高,也就意味着颜料本身越纯。

饱和色是材料本身的光谱反应,不是靠“混”调出来的。

说白了,如果没有合适的色料,光靠人调色,有些颜色哪怕是神仙来了也调不出来。

想画那种红,就得有那种粉。

但有很多粉,2002年压根就不流通了。

传统猩红颜料含汞,有毒,早就禁产;他那点从姜小姐顺德老师傅手上拿来的“美术红粉”发色过冷,配出来一刷上去就灰一片。

他整整三天都在围着这个红打转。

沈砚舟去旧货仓碰运气,但是无论是哪一种、哪个牌子的颜料,终归差了点意思。

昨天晚上他甚至想:是不是该放弃这一块?只补绿、补金,红就留空?

可他心里又过不去——整件器物最重要的就是这个色调,一旦缺了,整个画面就像褪了魂。

中午他去铺子取了点备用材料,回来路上顺便在巷口小摊买了份卤面,一只塑料盒,满是肉末和酱油,咸香里带点焦气。他坐在窗边,拿竹筷拌着吃,吃得慢,面条已经糊了,但这点热气让他脑子清明一点。

他一边吃,一边翻那堆废弃调色片,看着看着,忽然拿起一块被他判过死刑的粉料残片——是当初试调描边时混进去的“锰紫”。

他拿起来,对着灯光一照,惊了一下。

那颜色原本是“失败的紫”,可这片瓷烧得略过了火,竟呈现出一种发蓝的大红色,极像他那只碗上的底红发色。

锰紫是旧料,市面早停产,手里这罐也是老东西了,只是粉质粗,发色不稳,按说不能上釉器。

可他忽然灵光一闪,如果这批实验瓷本身就不是标准料,那它们用什么非标准材料不都有可能吗?

他飞快地翻出调料盒,把那罐锰紫重新研了一遍,加了极微量的矿红调和,再兑进一滴清胶。

刷在白釉片上,刚刚好。

那就是它了。

他轻轻“嗯”了一声,放下碗,擦了手,戴上手套,回到桌前。

然而——

当他真上手去试,却发现还是和原画的断口连不上,有一点微妙的差别。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

但是时间不等人,脾气犟也结局不了问题。

沈砚舟将那只红彩碟放进恒温罩后,手指还沾着薄薄一层封釉的胶光。他盯着那片红色看了很久,才拎起手机,拨了通电话。

“喂,程姐,是我。”

“沈师傅,您那边进度还顺吗?”电话那头的女助理声音里带着些担忧。

他顿了顿,终还是开口:“……展出的一共三件器,我最后这件盘子,可能赶不完全色。”

“怎么说?”

“红色太难了,应该是配方的问题,一直失败。明早如果不成功,我可能只交胎补完、彩绘未复的版本,挂在边角,不进主展位。”他声音低,像是在报一个自己也不满意的结论。

助理愣了一下,说:“我明白了。我先汇报姜总,不过……您已经做得很出色了,这几件她亲自看过两次,说已经远超预期。她说如果是别人,能补好断口就谢天谢地了。”

沈砚舟“嗯”了一声,却没说什么。

“真的,您的要求标准太高了,现在的效果,其实已经超出预期很多了。”

“不是要求高。”他摇头,“只是还差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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