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回千禧:国家请我修国宝 第46章 难点

作者:虽说 分类:都市 更新时间:2025-11-04 07:01: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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挂了电话,沈砚舟把手机关机收起来,再次取出相机。

胶卷相机拿在手里,快门清脆,胶卷也是公司配好的,饱和度不算高,适合器物本色。

他拍了十几张——拍了两张整器,两张断口,一张器底的英文款识,一张釉面描金的局部;除此以外还有外头盘龙图案的剥落边缘等等。

接着,又一丝不苟在另外三件器上重复了一样的操作。

拍完照,他在图纸上圈出损伤位置,标记:口沿A段缺失、彩层B点剥落、描金C段需重补。

回到桌前,他换上围裙,把桌面整洁区用纸巾和玻璃垫划出修复工位,然后准备正式开动手。

要修的东西有三件——

一对杯,一个盘子,一个瓶。

其中杯子显然是体量最小的,沈砚舟打算从它开始动手。

沈砚舟手头的广彩杯尺寸不大,胎质偏重,釉白中微泛灰青——不过基本也被五颜六色的图案盖得看不出来了。

而杯身充斥着各类元素——张口扬爪的龙,纷飞的蝴蝶花卉,甚至角落还有人物像,图案的画法却和传统的不一样,而是更加立体。

周围装饰浮彩堆叠,颜色乍一看也十分“热闹”:

粉绿、珐琅黄、大红、描金、一点点藏蓝,这种过于“丰富”的搭配若放在清代,会被断为“重彩妖气”,当作“做毁了的”砸碎处理。

沾点清代广彩款式的边,却又比其更加浓郁甚至是艳俗,沈砚舟知道,这不是劣质的“粗仿”,这就是面向群体不同。

在民国外销瓷语境里,尤其是这种半实验款,这样的形式是一种“试图理解欧洲人审美”的夸张仿作——像是画工们试着用不熟练的“外语”讲述自家的故事。

沈砚舟端着碗仔细看,其实这个龙本身画的画得并非不好,甚至称得上相当上乘,轮廓流畅,龙眼有神不涣散。旁边的蝴蝶花卉,也栩栩如生。

在他眼中,可惜的只是,这杯子上下有两处都伤了。

杯口斜裂了一道,断口干净,分出了小段碎片;另一处杯外壁接近足底,有片圆形剥釉区,约拇指大,已经裸出底胎。

他先看断口,指腹轻压那条裂缝,触感微凉。

先拿紫外光灯一照,没有旧胶痕,也就是说——之前没被修过。

他抬手拈起那对裂片,调整光线,确认边缘吻合——没有明显变形。

这是好事。

意味着碗口这一块直接粘接可行,不必大费周章补胎。

当然粘贴也并非修补第一步——第一步,是清洗。

他用去离子水蘸湿棉签,从杯沿开始一点点擦拭旧污,尤其小心的是描金区,那些浮粉一旦碰水就可能脱落。他操作极慢,每一笔都像是在画工在临摹描画,而不是清洗。

清完,用小猪鬃刷扫了扫表面,放在一边晾着。

“脱粉还好没波及到这只蝶翼。”他低声自语。

一边清理,沈砚舟也一边做着评估工艺和分析材质的工作。

他也知道,之后的上色这一块,才是这次修复工作的最难点:

广彩,全称“广州织金彩瓷“,是一种在白瓷胎上用特殊颜料绘制图案,再经低温烧制而成的彩绘瓷器。

至于织金,指的是用金色勾勒轮廓和细节。

这种工艺起源于清代康熙年间,而又因为主要在广州地区生产,故称“广彩“。

而现在这批瓷器,他手头四只,每一只伤口不同,断法不同,但难度都高,问题的共通之处不在于断裂,就在于“补彩”、“绘图”。

很多人觉得,广彩嘛,无非就是釉上彩,画龙画凤,构图繁复一些,色彩张扬一些。

可这几只瓷器一上手,凡是懂点古玩的,就立刻知道不对。

这便是为什么这修复单子,没什么人愿意接,也没什么人能接。

那是因为——

一般的广彩还是讲究规矩的,不管是清晚还是民初,工艺流程几乎不变:胎细,釉亮,图案规整,哪怕颜色在现在看来有些艳俗,画得也是工整的宫廷风。

画工临的是老样板,红绿配得再难看,那也是“讲过章法”的难看。色彩与构图互不越界,该金的金,该蓝的蓝,梅兰竹菊不会和龙凤祥云交织在一起。

可沈砚舟手头这几件实验瓷——完全是另一回事。

首先是颜色。

他受伤的“出口样杯”,表面大面积使用珐琅黄打底,其上粉绿、红莲、描金、藏蓝轮番上阵。

颜色调子冲撞,没有层次退晕,也没有中国传统留白之美,所有的颜色都在争抢注意力,像几场同时开演的戏,还是京剧越剧川剧混在一起的那种。

而这些颜色,以沈砚舟多年的经验,很有可能都不是传统的配比,想调出来一样的,怕是得费一番功夫。

再说构图,传统广彩讲“满而不乱”,这几只却是主打一个满并且乱。

花叶堆叠全无对称之理,一条枝上能生出五六种不知名的叶型,还有一只粉红蝴蝶生生画到了龙角旁边,画得既不像写意,也不像工笔,活像哪个美术系学生画得太兴奋开始了随行创作。

他想了半天,最后只能旁边的草稿纸上写下四个字:“暂未定参考样稿”。

类似的风格,沈砚舟过去在上世纪二三十年代的“中西合璧”家具、照相馆招牌、出口玻璃瓶上见过,那是一种混杂、挣扎、尚未形成语言体系的设计风格。

模仿洋人的配色,却用的是自己理解的“西方美学”;拿清宫旧样做构图,却塞进英文字母和番花草藤。

这不是成熟的风格,是试图找到新路之前的混沌,是“尚未形成工艺体系”的乱拳。

而正因如此,修复它们的难度远远高于正常广彩。

普通广彩修补讲求“回原”,有样式可依,有标准可循。

可这几只碗连原样都不稳定,有的蝶翼颜色在一件碗上就是粉红,在另一件上就是藏青;有的金线前段是边描,后段是满洒。

沈砚舟无奈,这种放在什么时候都不好修,先不论颜色难调,釉料也难以契合。

尤其是另一个大瓶还有盘子,没了小半块图案,要把彩绘补上,又要不涉嫌“艺术创意、创作性修复”,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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