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晓时分,长江之上起了一层薄雾。
雾气中,影影绰绰的,隐约可见数百艘战舰正逆流而上,舰上高挂的蔡字旌旗被江风吹的猎猎作响。
岸边也行着一支步军,荷戟执戈,护卫船队侧翼。
如此大的动静,自然也是瞒不过朐忍城中的守军。
杨怀得知刘表遣蔡瑁引兵西来,当下也不敢怠慢,一边下令关闭城门,全军备战,一边急急遣人向西禀报。
快马疾驰之下,不出两日,军报便已呈到刘璋案头。
此时宕渠、安汉已是尽数出降,诸姓夷王也在郑度的劝说下不再出兵援助张鲁,巴郡眼下已经可以说是基本平定。
刘璋读罢这封军报之后,不由得轻笑出声。
“刘景升当真是老糊涂了,若是觊觎我蜀地,何不早些出兵?眼下如此兴师动众,又能有何作为。”
帐下,张任躬身出列,开口说道。
“使君,末将以为,眼下攻取汉中才是我军第一要务。”说着,张任似乎是觉得自己此话有贪功之嫌,又开口补充道。
“非是末将欲要争功,实是如若我大军东进与刘表争雄,则势必会给汉中张鲁以喘息之机,张鲁既是拒绝劝降,那便需要迅速剿灭。至于刘表大军西进,只消遣一支军固守朐忍,拒敌于巴蜀之外便可。”
另一边,已是与刘璋合兵一处的庞羲听得,急急出列反驳道。
“使君万不可如此!”他拱手说道,“羲前日有负使君重托,误判形势,险坏使君大事。本是无颜出言,但张将军此言实是不妥。”
“张鲁巴郡部曲尽丧,已是实力大减,我益州想得汉中,便如同探囊取物一般。而荆州刘表实力雄厚,乃是大患,此番万余大军水路并进而来,岂可等闲待之?
张将军莫要忘了,那赵韪还在荆州效力,若不遣大军前去,若是赵韪振臂一呼,只恐巴东不再为使君所有。”
张任正要再言,却被刘璋挥手止住。
“二位之意,孤已尽知。然孤早在就任之初,便已定策,汉中乃是我益州门户,断不可握于他人之手!”
随后看了看低头的庞羲说道:“但庞公所言也有道理,保境安民乃是孤职责所在。刘表气势汹汹而来,若不提防任其入寇,便是孤之过了。”
他走下来,拉起庞羲的手,在其手背上轻拍了拍:“至于庞公一时误判,却是不必过于自责。昔日沈娄之乱,多亏庞公调兵,孤又岂会相忘?”
随即,他又继续说道。
“庞公,璋不日便要回返成都,然孤智术浅短,近日来面对如今纷乱局势实在难以应对。身边正缺庞公这等老成持重之人谏言献策,州内别驾尚且空缺,不知庞公可愿屈就,也好让孤时时请教?”
庞羲听得,心头不由一跳。
别驾虽说乃是州牧的第一佐官,可以参赞机要,监察官吏,名义上的权力极大,但无论俸禄还是职级都远不如太守不说,更是远离地方实权。
但刘璋既是出言,他也只能躬身应道:“使君有命,羲不敢不遵。”
刘璋一笑:“庞公愿为孤舍弃太守之位,这份心意,孤岂能辜负?孤向庞公保证,日后职级俸禄,仍按两千石标准发放。”
庞羲虽是心有不甘,但也知晓刘璋能如此做已是看在前番功劳上方才如此,对于自己来说已是最好的结果。
随即只得压下复杂的情绪,躬身道谢:“使君大恩,羲定然不忘。”
“好!”刘璋听得此话,满意的点了点头,转回主位坐定,说道。
“但庞公如今虽是离任,巴东战事仍需有人主持。孤欲要升任杨怀为别部司马,再拨五千兵马前去,合兵八千归其统辖。教其为主,高沛副之,二人共守朐忍,断不可教刘表入寇!”
黄权前番知晓刘璋已有决意,因此未发一言。
但如今听得此话,不由得皱了皱眉,开口说道。
“使君,杨高二位将军确是忠勇有加。但毕竟资历尚浅,骤然以其为主直面蔡瑁赵韪这等沙场宿将,是否过于大胆?”
刘璋闻言,抚掌大笑说道:“公衡岂不闻‘宰相必起于州部,猛将必发于卒伍’?如今纵横巴郡的甘兴霸,前日里也不过是一个小小郡丞而已。
杨怀此前获悉赵韪异动,及时入驻朐忍以免赵韪接引荆州兵入寇。高沛为我益州,敢孤身去追数千大军。此二人忠勇刚毅,足堪大任,孤相信自己的眼力,公衡不必担忧。”
黄权听后,又想了想刘璋就任以来所拔擢的人才。
甘宁阵斩两将,吴懿奔袭破敌,张松出使汉中,郑度游说巴夷。皆是证明了自己的才干,除却庞羲战败以外,刘璋确实并未用错一人。
随即便是躬身称诺。
“汉昌现下如何?可有军报前来?”刘璋话锋一转,朝着黄权问道。
黄权回道:“禀使君,遵使君前日之令,已将甘校尉撤至阆中休整,张鲁虽是贼心不死,强攻汉昌数日。但吴懿将军所部兵力充足,汉昌稳如泰山。”
刘璋点了点头,又问道。
“甘宁余下的部曲都到了么?”
“也到了,甘校尉在广汉的兵马也已尽数到达,如今皆在阆中休整,随时可以出兵汉中。”
听得出兵汉中四字,一旁的张任不由得抬起头来看向刘璋。
刘璋不由莞尔,开口说道:“子重不必急切,孤断不食言。”
当即便是下令,拨与张任五千人马赶赴葭萌,只待准备完毕,便由金牛道和米仓道两路出兵攻伐汉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