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一会,李承意来到一座破落小院门外。
他敲响院门,又趴在门上听里面的动静。
“没人,不应该呀?”
院门是从里面放上插销的。
又敲了几遍还是没人应,他忍不住大喊:“小叔,你没去上学,我来找你了。”
“小叔……”
“嘘……”
李青至的头从院墙上悄悄的探了出来,刚好露出有着淤青的眼睛。
他的声音很小:“意哥儿。”
听到他的声音,李承意满脸惊喜的仰起头,笑道:“原来你在家呀,快出来我们去玩啊!”
退后几步,阳光有些刺眼。
他眯起眼睛,才看到李青至眼上的淤青。
李承意的笑容逐渐消失。
他眉头一挑,语气很平淡:“你哥回来了?”
“嗯……”
“他又不给你去上学?又打你了?”
李青至小声的应道,“不碍事,过两天就好了。”
“你把头露出来,我看看严不严重,我去家里给你拿药抹抹。”李承意放柔语气。
“不严重的。”说着,李青至的脸完全的露了出来。
他咧着嘴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嘴角满是淤青,牙齿还掉了一颗。
李承意呼吸变得急促,看到好朋友被打得如此凄惨,他忍不了了。
“竖子何敢!”
“你把门打开!”
“我叫你把门打开!”
砰砰砰!
李承意用力的敲打着院门。
他大吼着:“李青胜滚出来,你这个泼皮。”
“打你弟弟,还欺负你爹,有本事出来,小爷我和你一对一单挑!”
“出来啊!”
“意哥儿,意哥儿。”
李青至脸上满是焦急的喊道:“我哥他出去了,你别敲了,我阿爹刚睡下。”
“他又去赌了吧?”
“不知道……”
“肯定是,王八蛋,我就在这等他回来,给你报仇!”
“意哥儿,我没事。”
“你别说话,看着你那样子我就来气。”李承意没好气的回道。
说完他不再看李青至那软弱的样子。
扫了扫院门前的台阶,不等李青至多说,他一屁股坐下。
“我就在这等他!”
见状,李青至知道李承意的脾气,只好打开院门坐在他身边。
十岁的李青至比八岁的李承意整整小了一圈。
看到李青至那畏畏缩缩样子,再看到他脸上的伤。
李承意叹了口气,脸上露出不似他这个年纪该有的成熟。
“你说你,李爷爷在我家做了这么多年,你也念了几年书,怎么脾气越念越软了?”
“这人脾气软没事,可骨头不能软!”
“哎呀,你别这么看我,都是我爹教我的。”
见李青至一脸崇拜的样子,李承意不好意思的挠挠头。
李青至咧着嘴,憨笑道:“意哥儿,你说的我都懂。”
“可哥哥原本也不是这样的,也许过个几年就好了。”
李承意微微一叹。
他小的时候,李青胜来做短工时,也带过他。
那时候他和大哥光着屁股跟在李青胜身后。
可谁又能料到,短短的几年时间,他竟然变成了这样。
有些东西不能碰,不能粘。
他一个八岁小孩都懂得道理,这位叔叔怎的就不懂呢?
“意哥儿,你回去吧。”
“我回去了,谁来保护你?”
李承意的声音不大,却响彻在李青至的心底。
————
李墨田换了身衣裳,转到粮仓提着一袋米走出来。
他打算去李老三家里看一看,老人年纪也大,但愿没有什么意外。
来到前院,没看见李承意的身影,便问道:“三宝去哪了?”
“早上小叔没来私塾。”李承山道:“估摸着去找他了吧。”
“青至没去上学?”李墨田一听,眉头一皱,“今早上你们李爷爷也没来。”
“你们早上路过他家时,没叫青至一起?”
李承玉接过话:“叫了,没人应,我们以为他先去了就走了。”
“结果到私塾发现他没在。”
“这样啊。”
李墨田眉头微皱,心中已有了判断。
应当是李老三的大儿子李青胜回来了。
李青至平日里都是和他们一起上下学,不会无缘无故的旷课。
而李老三向来勤勉,无论刮风下雨,只要不是极端恶劣的天气,他必然会登门询问。
即便身体不适,他也极少告假。
他很看重这份工作,多年以来,几乎从未无故缺席。
这份差事,他看得极重。
想到此处,李墨田不再耽搁,走出家门朝着李老三家走去。
“李老爷,这是上哪去?”有村民问道。
李墨田为人和善,村民们对他也很是敬重。
“去李叔家看看。”李墨田回道。
“我刚看到你家老三也去了。”
李墨田笑着抱拳,脚步不停。
“诶,我听说他儿子昨晚又去赌了。”
“真是造孽啊。”
“可不是嘛,辛辛苦苦攒下点钱,全让他儿子输了。”
以李墨田现在的耳力,很清楚的便听见村民的交谈。
他加快脚步。
果然是他回来了。
那堂弟可不是什么好人,这赌鬼输了钱,难保不会做出什么恶劣的事情。
很快,李墨田就看到那年久失修的破落小院。
看到了坐在门前台阶上的两个小人,李墨田松了口气。
李承意拍拍屁股站起来,惊喜道:“小叔,我爹来了,我们给你撑腰。”
“爹,你看,小叔被打成这样。”
李承意跑过来拉起李墨田的手,指着李青至脸上的伤。
他嚷嚷着叫李墨田帮忙出气。
“李老爷。”李青至赶忙起身。
按道理来说,李墨田喊他爹叔叔,他该叫李墨田堂兄才是。
可这小子和他爹一个脾气。
“没把人家门给踢坏吧?”
李承意顿感诧异。
自家老三坐在这想干嘛,当爹的哪能不知道。
李墨田看向李青至,淡笑道:“一会回家拿点药酒擦擦。”
“谢...谢老爷。”
李墨田摇摇头:“你父亲呢?”
不知道为什么,几天没看见李墨田,李青至觉得他的眼神有些可怕。
“卧床......”
把手中的米袋交给李承意,李墨田转身院内走去。
外面这么大的动静李老三都没起来,多半是被气得够呛。
一直走到正房门前,李墨田才停下脚步,轻轻推开房门。
引入眼帘的,是一夜白头的李老三。
那张往日精神矍铄的脸,此刻沟壑纵横。
竟似苍老了十余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