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从工业系统开始 第150章 民力已竭

作者:藏真 分类:历史 更新时间:2025-11-04 07:55: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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檀香在错金博山炉中袅袅升腾,却驱不散朱厚熜眉宇间那层化不开的沉郁。

龙涎香的清冽混合着一种更深沉的疲惫,仿佛浸透了骨髓。

他斜倚在铺着厚厚明黄锦缎的软榻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一枚温润的羊脂玉扳指,目光却穿透了雕花窗棂,投向铅灰色的、似乎永远带着北方冬日肃杀的天空。

御案上堆积着来自帝国各处的奏报,像一座沉默的山峦。

其中一份,用火漆封着特殊的“天”字印记,来自南京蒸汽机制造厂,报告着一台最新型高压蒸汽机原型机的成功点火。

这本该是点燃他野心的火炬,此刻却只在他心头投下更深的阴影。

另一份,则是户部尚书呈上的最新版《丁口赋役黄册》摘要,密密麻麻的数字背后,是无数张在重压下喘息的脸。

荡平东南亚,舰炮的轰鸣似乎还在耳畔回响。

那支由他亲手催生、披挂着铆接铁甲、烟囱喷吐着浓黑煤烟的蒸汽舰队,碾碎了南洋群岛最后的抵抗,将大明的日月龙旗插遍了从马六甲到吕宋的每一个角落。

胜利的捷报曾让京城陷入狂欢,紫禁城的琉璃瓦在阳光下闪耀着前所未有的辉煌。

然而,作为驾驭这头钢铁巨兽的帝王,朱厚熜感受到的,却是一种掏空般的虚脱。

他看到了港口码头力夫被重担压弯的脊梁,听到了兵工厂里工匠日夜敲打铁砧的单调回响,更从锦衣卫的密报中,读到了乡野间因征发劳役、加征“火器捐”、“铁甲税”而日益积聚的怨气。

“民力已竭……”他无声地叹息,合上了双眼。

蒸汽机的力量固然惊天动地,但驱动它的,是帝国的血肉。再锋利的剑,若绷得太紧,终有折断之日。

壬寅宫变的惊魂甫定,数载间北征南讨的雷霆手段,钢铁洪流碾过山川大地……这一切,都需要时间沉淀,需要喘息的空间。

于是,他决定:韬光养晦,与民休息。

让沸腾的钢铁稍微冷却,让紧绷的弓弦得以松弛。

天机院的研究不能停,但大规模的建造与远征,必须暂缓。

他要将精力转向内政的梳理、人才的培养、新式教育的普及,让这架被他强行拉入蒸汽时代的庞大帝国机器,在高速运转的间隙,完成内部的磨合与润滑。

就在这时,暖阁外传来一声刻意压低的、熟悉的禀报:“臣,锦衣卫指挥使沈炼,求见陛下。”

“宣。”朱厚熜睁开眼,坐直了身体,帝王的威仪瞬间掩盖了疲惫,如同宝剑归鞘,锋芒内敛却依旧迫人。

沈炼的身影悄无声息地滑入暖阁,像一道贴地的影子。

他身着飞鱼服,腰佩绣春刀,神情一如既往的冷峻,但眼底深处,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振奋。

他单膝跪地,双手呈上一份密封的卷宗:“启禀陛下,辽东急报。由贵妃娘娘与朝天观主持之辽东钢铁厂,第三期高炉已于腊月廿三成功点火出铁!此炉依天机院最新图式建造,炉容更大,鼓风更劲,焦炭配比经朝天观反复试炼,已臻完善。铁水奔涌,成色极佳,冷凝后经天庭龙卫兵器局试锻,坚韧远胜以往!娘娘亲临督造,指挥若定,更以朝天观秘法改良耐火砖材,炉寿有望倍增。此乃我大明钢铁之基石,军工之命脉,已成矣!”

卷宗里不仅有详细的文字报告,还有几张用最新光学仪器绘制的、略显粗糙但细节清晰的黑白照片:

巨大的、如同怪兽脊背般隆起的钢铁高炉,炉口喷吐着炽热的金红色光芒,映照着周围穿着厚实防护服、戴着奇特面罩——朝天观研发的防毒面具——的工匠身影;

另一张照片上,身着改良宫装、外罩一件精干皮裘的阿利亚,正站在安全距离外,目光灼灼地凝视着奔流的铁水,她英气的眉宇间混杂着专注与一丝属于母亲的柔和光辉。

背景是辽东广袤荒凉的雪原,巨大的烟囱喷出的浓烟在铅灰色的天幕下划出粗犷的线条,蒸汽管道如巨蟒般盘绕,构成了一幅充满力量与野性的工业图景。

“好!”

朱厚熜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沉甸甸的力量,疲惫的眼中终于闪过一丝真切的亮光。

辽东钢铁厂的成功,意义远超一座工厂本身。

它代表着辽东的煤矿、朝天观的化学、天机院的工程、阿利亚的魄力与协调,以及国家意志的完美结合,是支撑他整个蒸汽帝国梦想最坚实的脊梁。

“阿利亚辛苦了。传旨嘉奖,贵妃与朝天观主持、有功工匠,皆重赏!着令兵部与工部,即刻按新铁性能,重新规划天庭龙卫火器更新及铁甲舰装甲锻造方案!”

钢铁的洪流暂时放缓了脚步,但它的心脏——辽东钢铁厂,必须跳动得更加有力。

沈炼领旨,正欲告退,暖阁外又响起一个沉稳而略显急促的声音:“臣,内阁首辅徐阶,有紧急军情禀报!”

朱厚熜眉头微蹙。徐阶素来持重,若非极其重大之事,断不会在此时打断他与沈炼的奏对。“宣徐阁老。”

徐阶快步而入,年过花甲的他步履依旧稳健,但脸上却带着一种罕见的凝重,甚至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困惑与惊疑。

他身后还跟着脸色铁青的兵部尚书和一脸忧色的南京守备太监。徐阶深深一揖,声音低沉而急促:“陛下!南京急报!我大明商船‘福远号’,于三日前在琼州(海南岛)以南海域,遭遇不明舰船袭击!船毁人亡,货物尽失,仅余一重伤水手,被过往渔船救起,带回广州,经快马加鞭,口供方才送至!”

暖阁内的空气瞬间凝固。檀香的氤氲仿佛都停滞了。

沈炼眼神锐利如刀,手已下意识地按在了绣春刀柄上。

朱厚熜坐直了身体,帝王的威压无声地弥漫开来:“不明舰船?南海诸国皆已臣服,红毛番的船队见了朕的蒸汽铁甲舰无不避让三分。何来‘不明’之说?详细道来!”

徐阶深吸一口气,仿佛在平复内心的波澜,他从袖中取出一份染着污渍、显然经过急速传递的文书:“据生还水手神智昏聩时的断续供述,并结合广州水师哨船远远望见的景象,臣等……实感匪夷所思,恐污圣听,然不敢不报。”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刻意压抑的颤抖:

“那水手言,袭击发生在午夜刚过。海面突生浓雾,其雾非白,乃是一种……粘稠、污浊、泛着暗绿磷光的诡雾,闻之令人头晕欲呕。‘福远号’乃两千料大船,配有新式火炮四门,本不该轻易受制。然浓雾之中,方向尽失,罗盘疯转,船首的司南针更是崩裂粉碎!”

朱厚熜眼神一凝。

罗盘失效?这绝非寻常海贼或已知西方船只所能为。

“紧接着,”徐阶的声音更低,仿佛怕惊扰了什么。

“水手听到了声音……不是炮声,也不是风浪。是一种……难以形容的、巨大而湿滑的物体摩擦船壳的‘嘎吱’声,混杂着低沉的、非人的‘咕噜’声,仿佛来自深海的巨兽。浓雾中,他们看到了……阴影。”

徐阶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组织语言描述那超越常识的景象:

“那阴影巨大无比,轮廓模糊扭曲,绝非我大明或任何已知番邦的船型。它似乎……没有清晰的甲板和桅杆,更像是一团蠕动的、覆盖着湿滑粘液的巨大肉块,或者……纠缠扭曲的巨型海藻团?其上点缀着并非灯火的光芒,幽绿、惨白、暗紫,闪烁不定,如同病态的星辰,又似……无数窥视的眼睛。水手说,那光芒看久了,让人发疯。”

“福远号船长大惊,下令开炮。炮火确曾击中目标,但……”

徐阶的脸上露出荒谬与恐惧交织的神色,“据水手疯言疯语,炮弹击中处,那‘船体’并非碎裂,而是……‘凹陷’下去,如同击中腐烂的肉,随即又缓慢地‘蠕动’着‘愈合’了!炮击不仅无效,反而激怒了对方。”

“随后,”徐阶的声音几乎只剩下气音,“从浓雾和那扭曲的阴影中,射出了……东西。不是炮弹,不是火箭。水手语无伦次,说是‘会飞的、发光的、黏糊糊的触手’,或是‘裹着粘液和甲壳的巨大箭矢’,带着令人作呕的腥臭。它们轻易洞穿了‘福远号’坚固的柚木船壳,撕裂风帆。更可怕的是,被那些东西击中的人,水手亲眼所见……身体迅速肿胀、溃烂、长出怪异的肉瘤或鳞片,发出非人的嚎叫,片刻后便化作一滩蠕动的、散发着恶臭的脓血!侥幸未被直接击中者,吸入那诡雾或沾染上溅射的粘液,也很快神志癫狂,互相撕咬,或自己跳入海中……”

暖阁内死寂一片。只有炉中炭火偶尔发出的轻微噼啪声。沈炼按着刀柄的手指关节因用力而发白,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

兵部尚书脸色惨白,嘴唇哆嗦着。南京守备太监更是抖如筛糠。

徐阶稳了稳心神,继续道:“广州水师一艘哨船在远处目睹了部分过程。他们不敢靠近,只看到浓密的绿雾笼罩海面,雾中巨大的、蠕动扭曲的阴影轮廓,以及……那阴影上闪烁的、令人极度不安的怪光。听到了非人的嘶吼和船体破碎的恐怖声响。随后,绿雾如同有生命般,裹挟着那巨大的阴影,迅速沉入深海,消失无踪。海面上只留下漂浮的、沾满粘稠污物的破碎船板,以及……一些无法辨认的、巨大而扭曲的、覆盖着鳞片或甲壳的……残肢断臂。”

徐阶双手奉上那份染血的文书:“此乃广州水师提督与幸存水手画押的口供详录,并有……根据水师描述,由南京钦天监擅长工笔的画师所绘的……那不明巨物之草图。臣……恳请陛下御览。”

朱厚熜沉默着。脸上的疲惫早已被一种前所未有的冰冷与凝重取代。他缓缓伸出手,接过了那份文书。入手沉甸甸的,仿佛沾染着深海那不可名状的寒意。

他首先看到了那份草图。

画师的笔触显然带着极大的恐惧和不确定,线条颤抖扭曲。画面上,是一片翻滚着暗绿色磷光的浓雾之海。雾中,一个庞大到令人窒息的阴影若隐若现。

它没有明确的船型,更像是一堆杂乱无章、疯狂堆砌的……生物组织与扭曲机械的混合体?

依稀可见巨大、湿滑、覆盖着鳞片或苔藓的肉瘤状结构,其间夹杂着生满铁锈、形状怪异、仿佛巨大肋骨或扭曲管道的金属构件。

一些巨大的、如同节肢动物附肢般的结构从阴影中伸出,尖端闪烁着不祥的寒光。最令人头皮发麻的是,阴影表面布满了大小不一、如同脓包般鼓起的“眼睛”,这些“眼睛”并非生物之眼,更像是由污浊的玻璃、浑浊的水晶或干脆是蠕动的肉洞构成,散发着幽绿、惨白和暗紫色的光芒。

整个阴影给人一种极度亵渎、污秽、疯狂和……“活着”的感觉。它不像一艘船,更像是一头来自深渊、披挂着腐烂金属与珊瑚尸骸的噩梦巨兽。

他强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翻开了那份染血的口供。

水手颠三倒四、充满呓语和恐惧的叙述,与徐阶的转述相互印证,并提供了更多令人毛骨悚然的细节:那粘液的触感如同冰冷的腐尸;那非人的嘶吼声能直接钻入脑髓,让人头痛欲裂;被怪光照射到的人,皮肤会浮现出诡异的、如同活物般蠕动的纹路;阴影移动时,海面会翻涌起大量不自然的、带着恶臭的泡沫……

“英国?”

朱厚熜的声音冷得像西伯利亚的寒风,打破了暖阁内令人窒息的死寂。

他看向文书末尾的推测——广州水师根据那扭曲徽记的模糊描述,以及近些年零星接触过的一些极其古怪的、自称来自“英吉利”的探险者的传闻,那些探险者行为诡异,崇拜邪异符号,且似乎对深海有着病态的痴迷。

“回陛下,”徐阶的声音干涩,“目前仅此猜测。然此等……此等妖邪之物,绝非人间应有!其舰船……其形貌,其手段,皆……皆……”

他一时间竟找不到合适的词语来形容那种亵渎感。

朱厚熜缓缓放下文书。他的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刚刚决定韬光养晦、与民休息的念头,在这来自深海的、充满疯狂与亵渎的威胁面前,显得如此脆弱可笑。

辽东钢铁厂的捷报带来的那点振奋,瞬间被这冰冷的、来自未知深渊的恶意冲刷得无影无踪。

他闭上眼。

脑海中交替浮现:

辽东钢铁厂那喷涌着炽热生命力的金红铁流,象征着人类智慧与力量的光辉顶点。

南海那翻滚的、带着病态磷光的诡雾,和雾中那蠕动扭曲、亵渎生命的巨大阴影,代表着宇宙深处无法理解、不可名状的恐怖与疯狂。

一面是蒸汽轰鸣、钢铁咆哮、他亲手缔造的、迈向光明的帝国。

一面是深海低语、粘稠触手、来自黑暗深渊的、充满恶意的窥视与侵袭。

“呼……”一声悠长而沉重的叹息,仿佛来自灵魂深处,从这位已经疲惫不堪的帝王口中吐出。

他睁开眼,那双深邃的眸子,此刻如同两口深不见底的寒潭,所有的情绪都被冻结在最深处,只剩下冰冷刺骨的决断与一丝……被强行点燃的、属于征服者的火焰。

“沈炼。”声音平静无波,却蕴含着冻结骨髓的力量。

“臣在!”

“即刻派出你最精锐的缇骑,持朕金牌,分赴三地:

一,辽东,面见贵妃阿利亚与朝天观主持,详查钢铁厂一切异动,尤其是……是否有人接触过任何与深海、异域邪符、或行为异常之‘英吉利’人有关的信息。

二,南京,面见高拱,将此图与口供副本交予他,命天机院动用一切资源,解析此物!物理结构?能量来源?弱点?朕要答案。

三,广州,详查生还水手,不惜一切代价保住其性命,挖出他脑子里所有的记忆碎片!同时,命广东、福建水师所有蒸汽快船,组成搜索编队,由经验最丰富、最悍不畏死的将领指挥,配备最强火力,给朕沿着‘福远号’航线及周边海域,一寸寸地搜!朕活要见那‘东西’,死……也要见它的尸骸!”

“徐阶。”

“老臣在。”

“拟旨。着令南京造船厂,所有在建蒸汽铁甲舰工期提前!不惜代价!所有工匠,三倍俸禄!所需钢铁,由辽东优先供应!

命沿海各省,自即日起进入一级戒备。所有港口,增派天庭龙卫新式火器营驻守。所有出海商船,必须结伴而行,配足武装,遇不明船只,尤其……悬挂此等诡异符号者,格杀勿论!”

他的目光扫过噤若寒蝉的兵部尚书和南京守备太监:“兵部,即刻拟订南海防御及……主动猎杀此獠之方略!天庭龙卫新式火炮、火箭、水雷,皆可调用!南京守备,朕不管你想什么办法,确保船厂安全!一只苍蝇也不能飞进去捣乱!”

暖阁内,空气仿佛凝固成了铅块。

帝王的意志如同无形的风暴,席卷了每一个角落。刚刚还弥漫的倦怠与寻求休养的温情,被这突如其来的、来自不可名状深渊的威胁彻底撕碎。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深沉、更加冰冷、也更加危险的战意。

朱厚熜缓缓站起身,走到巨大的坤舆万国图前。他的手指,重重地按在了南海那片蔚蓝的海域上,指尖仿佛要穿透地图,触碰到那隐藏在深海之下的、蠕动着的疯狂与亵渎。

“朕的蒸汽铁骑,能踏平草原,能荡平南洋,”他的声音低沉,如同闷雷在云层中滚动,“难道,还碾不碎这深海爬出来的……肮脏孽畜?”

窗外,铅灰色的天空似乎更阴沉了。

紫禁城的琉璃瓦失去了光泽。

一股无形的、带着咸腥与铁锈味的寒风,仿佛从遥远的南海吹来,无声地渗透了这帝国的心脏。

休息?朱厚熜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而残酷的弧度。

战争,才刚刚开始。

一场人类钢铁与蒸汽的造物,对抗来自宇宙深渊、不可名状之恐怖的战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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