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远”舰桥。
朱厚熜玄甲覆身,目光如万载寒冰,透过望远镜锁定下方地狱般的战场,尤其是那被重重围困、如同血人般依旧挺立的俞大猷身影。
他薄唇轻启,声音冷冽如刀,斩断一切犹豫:
“目标,全速登陆,目标——接应俞大猷,击溃当面之敌!”
“遵旨!”令旗翻飞,传令嘶吼。
天罚降临。
这仅仅是开始。
“镇海”、“靖海”、“伏波”号的主炮相继怒吼。
更多的炮弹如同陨石雨般砸向海岸线。
一枚炮弹落在泰缅联军密集的藤甲方阵中央,高爆开花弹的破片如同死神的镰刀,瞬间清空方圆数十丈,断肢残臂混合着泥土飞溅。
一枚炮弹精准命中北麓杨烈苗兵攀援集结的岩壁下方,剧烈的爆炸引发山石崩塌,无数攀爬中的苗兵惨叫着坠入深渊。
侧舷的卡隆炮喷射出密集如雨的葡萄弹,如同钢铁风暴,横扫试图组织抵抗的散兵和滩头。
所过之处,人仰马翻,血肉模糊。
在毁灭性的炮火掩护下,庞大的运输舰抵近相对平缓的海滩,放下无数舢板。
装备着“嘉靖廿式”后装线膛步枪和手摇式“迅雷铳”的五千南京禁军新锐,在戚继光的怒吼声中,如同黑色的钢铁洪流,汹涌登陆。
“迅雷铳!目标,前方敌群!开火!”戚继光一马当先。
哒哒哒哒哒——!!!
数架“迅雷铳”喷吐出连绵不绝的火舌。密集的铅弹形成一道道不可逾越的死亡金属风暴。
刚刚从炮击的震撼和恐惧中回过神、试图冲向滩头阻拦的泰缅联军步兵,如同被割倒的麦子般成片倒下。
藤甲在高速铅弹面前如同纸糊,盾牌被轻易洞穿,从未经历过如此恐怖火力打击的联军士兵,心理防线彻底崩溃!
“步枪队!推进!”戚继光令旗再挥。
砰!砰!砰!砰!
装备“嘉靖廿式”步枪的禁军士兵,以远超时代的射速和精度,进行着稳定而致命的火力输出。
三轮射,弹幕连绵不绝,将试图集结的敌军一次次打散、收割。
那毁天灭地的炮火,那喷吐死亡烈焰的钢铁巨舰,那汹涌登陆、手持“妖器”横扫千军如卷席的黑色洪流……
这一切,如同最强烈的强心剂,注入了俞大猷和仅存七名亲兵那早已枯竭的身体。
俞大猷模糊的视线死死盯着那面龙旗,剧毒带来的冰冷和身体的剧痛仿佛瞬间被一股滚烫的热流驱散。
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力量,支撑着他那濒临崩溃的身躯,猛地挺直。
他眼中燃烧起比之前更炽烈、更疯狂的火焰——那是希望,是复仇,是绝境逢生的滔天战意。
“弟兄们!”俞大猷的声音如同受伤的猛虎在咆哮,竟压过了炮火与厮杀,“援军已至!贼寇胆寒!随我——杀下去!接应王师!诛灭国贼!杀——!!!”
“杀!!!”仅存的七名亲兵,如同七头挣脱锁链的凶兽,爆发出震天的怒吼。
他们不再是被困待宰的羔羊,而是化作了复仇的尖刀!
俞大猷赤手空拳,如同疯魔般扑向距离最近、已被舰炮震懵的敌将!那敌将还沉浸在“妖船”带来的恐惧中,猝不及防,被俞大猷布满老茧、沾满血污的巨手狠狠扼住了咽喉。
“咔嚓!”
一声令人牙酸的脆响。
敌将眼球凸出,喉骨碎裂,瞬间毙命。
俞大猷夺过他手中的长柄战刀,虽然不如雁翎刀顺手,却足够锋利沉重。
“大明俞大猷在此!挡我者死!”他如同浴血重生的战神,挥舞着夺来的战刀,带着七名同样状若疯虎的亲兵,竟反向山下那陷入巨大混乱和恐惧的敌群发起了反冲锋。
山下,南洋叛军已然彻底崩溃!
泰王引以为傲的象兵在舰炮的精准点名下损失殆尽,幸存的巨象受惊发狂,在己方阵中横冲直撞。
步兵被“迅雷铳”和步枪的金属风暴打得魂飞魄散,建制全无,哭爹喊娘地四散奔逃。
泰王本人瘫软在倾倒的象辇上,面如死灰,被亲信拖着向后逃窜,口中兀自喃喃:“神罚……这是神罚……”
杨烈部攀岩的精锐被舰炮轰塌的山岩埋葬大半,剩余的也被登陆新军的火力死死压制在岩壁下。
俞大猷那如同魔神般从山顶反冲下来的身影,更是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杨烈目眦欲裂,看着自己精心培养的苗兵被屠杀、被击溃,一股寒意和无力感笼罩全身。
他知道,大势已去。
他狠狠地看了一眼山顶和海面,咬牙低吼:“撤!快撤入丛林!”带着残存的亲信,头也不回地扎入茂密的雨林。
而普通士兵早已被超越认知的恐怖火力打掉了所有勇气,又被俞大猷这“死而复生”的战神从山顶反冲下来的气势彻底吓破了胆。
兵败如山倒。
无数人丢盔弃甲,跪地投降,或者像没头苍蝇一样乱跑,自相践踏而死者不计其数。
戚继光率领的登陆新军,如同锋利的犁铧,轻松切开崩溃的敌阵,迅速向山顶推进。所到之处,顽抗者被密集的弹雨瞬间清除,投降者被勒令跪地。
当戚继光终于冲到半山腰,看到那个浑身浴血、几乎不成人形,却依旧挥舞着战刀、如同血狱修罗般在零星抵抗的敌群中厮杀的俞大猷时,这位以刚毅著称的名将,也忍不住虎目含泪。
“俞帅!戚继光奉旨来援!贼寇已溃!俞帅!俞帅!”戚继光嘶声高喊,带人冲杀过去。
俞大猷闻声,砍翻最后一个挡在面前的敌兵,身体猛地一晃。他拄着夺来的战刀,缓缓转过身。
当他看清戚继光身上那崭新的制式甲胄和身后如林的“嘉靖廿式”步枪时,紧绷的神经终于松弛下来。
那支撑他到现在的滔天战意如同潮水般退去,剧毒、重伤和极度的疲惫瞬间将他吞噬。
他对着戚继光,对着海面上那喷吐着象征胜利黑烟的钢铁舰队,咧开嘴,似乎想笑,却只涌出更多的黑血。他缓缓抬起颤抖的手,指向山下崩溃的敌军和那片丰饶的土地,用尽最后一丝气力,嘶哑而清晰地吐出几个字:
“粮……粮食……拿下……”
话音未落,这位威震东南、血战不屈的大明战神,终于再也支撑不住,伟岸的身躯如同山岳倾颓,直直地向后倒去。
“俞帅!!!”戚继光一个箭步冲上前,在俞大猷的身体即将触地前,牢牢地将他接住。
海风呼啸,吹散了硝烟。
定远舰上,朱厚熜冰冷的目光扫过尸横遍野、已然尘埃落定的象鸣坡,扫过那仓皇逃窜的泰王残部和消失在丛林中的杨烈,最终定格在戚继光怀中那个浴血的身影上。
他缓缓开口,声音通过铁皮喇叭传遍旗舰:
“传令。戚继光部,肃清残敌,接管粮仓。舰队,封锁海岸,追剿泰王。俞将军……用担架,小心抬上来。命随军太医,不惜一切代价!”
钢铁巨舰的汽笛再次长鸣,这一次,是胜利的宣告,也是新时代铁蹄踏上这片古老土地的序曲。大明的蒸汽龙旗,在东南亚的海风中,猎猎狂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