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易正在水果摊前挑拣青柑，指尖刚触到果皮冰凉的纹路，腰包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他摸出一看，屏幕上跳动着一个归属地为G州的陌生号码——心里当即一沉，不用接，也知道是冯经理那边出事了。
“是冯经理吗？”接起电话，他的语气依旧平稳，指尖却无意识地捏紧了手里的青柑。
听筒那头立刻传来冯经理熟悉的声音，混着急促的喘息，满是止不住的急切与恐慌：“先生！是我！我们老板……老板他真出事了！现在躺在ICU里，他说无论如何都要请您出手，您开多少价，他都应！”
张易指尖的青柑被捏得微微变形，声音冷了几分：“先前我提醒他商场邪气重，他不是不听吗？没想到这么快就应验了。”顿了顿，他把青柑放回竹筐，转身往路边走，“你在高铁站等我，我这就动身过去。”
挂了电话，张易直接回了住处——他早把要用的东西收拾妥帖，那个老旧的皮箱里，桃木剑、黄符纸、朱砂砚台叠得整整齐齐，连请神用的香烛都用油纸包好，就等着这一刻。赶往高铁站的路上，冯经理在电话里断断续续说了这两天的事：老板前天在商场巡检时，刚走到三楼女装区，头顶的广告牌突然掉下来，万幸没砸中要害，可左肩的整块肩胛骨碎了，左腿和左手的骨头也断了，光是缝针就缝了三千多针，现在躺在重症监护室里，神志一直不清。
“广告牌掉之前，老板还跟我念叨，说看见个黑影在柱子后面晃，我当时还以为他眼花了……”冯经理的声音带着后怕，张易听着，心里已明了大半——这根本不是意外，是商场里的怨灵在作祟。
张易刚踏出高铁出站口，就看见冯经理站在接站区的栏杆旁，西装皱巴巴的，眼底满是红血丝。见他出来，冯经理立刻快步上前，熟稔地接过他手中沉甸甸的皮箱，指尖触到箱里硬物的轮廓时，手还下意识抖了一下。
“冯经理，先带我去趟医院。”张易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急切。
冯经理没多问，把皮箱轻放进轿车后备箱，引擎“嗡”地一声启动，朝着市中心医院的方向疾驰。半小时后，车子稳稳停在住院部楼下，两人乘电梯直达重症监护室所在的楼层。
走廊里，蓝色塑料座椅上挤满了面色凝重的家属，有人低着头抹眼泪，有人攥着病历本发呆。空气中飘着浓烈的医用酒精味，混着消毒水的气息，压得人喘不过气，间或夹杂着几声压抑的呜咽，在寂静的过道里格外清晰。
张易脚步急促地掠过人群，在7号重症监护室门前停下，透过门上的玻璃向内望去——病床上躺着一个浑身缠满白色纱布的人，只露出两只紧闭的眼睛和半截鼻子，连呼吸都要靠呼吸机辅助，活像个僵硬的“木乃伊”。那，正是冯经理的老板，前几日，当众指着他的腿骂“死瘸子”的人。
看到这副光景，张易嘴角几不可察地勾起一抹弧度，心底暗爽：这口气，总算出了。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从走廊尽头挪了过来。是个三十岁左右的孕妇，穿着宽松的大码碎花裙，凸起的肚子把裙摆撑得满满当当，像揣了个圆鼓鼓的西瓜。她一手小心翼翼地护着腰，另一手轻轻托着肚子，每走一步都格外慢，脸上满是焦灼，额角还沁着细汗。
“冯经理，老板他……情况怎么样了？”她径直走到冯经理身边，声音发颤，指尖不自觉地抠着裙摆——她是老板的妻子。
张易的目光下意识落在她的肚子上，表情骤然僵住。常人看不见的是，那隆起的腹部周围，正缠绕着一团若隐若现的黑雾，像黏腻的墨汁，又像活物般缓缓蠕动，顺着孕妇的衣领往她心口钻。
他心头一沉，暗忖道：“是怨灵夺胎！没想到这商场里的怨灵，竟想借着胎儿的躯壳托世重生！”
张易的目光在孕妇的腹部上多停留了几秒——看这肚子的大小和下坠的弧度，恐怕用不了半个月就要生了，要是等怨灵彻底与胎儿融合，就真的回天乏术了。
他当即拽住冯经理的胳膊，把人往走廊尽头的吸烟区拉。烟蒂熄灭的焦糊味混着消毒水的气息扑面而来，张易压低声音，一字一句道：“你老板的妻子，怀的不是正常胎儿，是‘鬼胎’。”
“鬼、鬼胎？”冯经理的眼睛瞬间瞪圆，手里刚点燃的烟蒂“啪嗒”掉在地上，火星溅到鞋面也没察觉。他脸上写满了震撼，连声音都在发颤：“这、这怎么可能？老板娘定期做产检，医生说孩子很健康啊！”
“医生看不见脏东西。”张易指尖夹着烟，却没点燃，眉头拧成一团，“现在不是说不可能的时候。你老板看着还有气，实则三魂丢了两魂，得先把他的魂魄从商场里找回来；可他老婆这‘鬼胎’更棘手，拖一天就多一分危险，怨灵要是彻底占了胎儿的身，母子俩都得没。”
他顿了顿，指尖在烟盒上敲了敲，语速加快：“事不宜迟，你现在就去附近的道观、寺庙跑一趟，找几个能做‘施孤’法事的道士和尚，去商场里先稳住场面，别让其他脏东西再凑过来添乱。”
冯经理哪里还敢耽搁，连连点头应下，转身就往电梯口冲，跑了两步又回头：“先生，您需要什么尽管说，我立马让人准备！”
“给我找个安静的空房间，要带窗户的。”张易道。
冯经理没敢含糊，直接把自己的办公室腾了出来。他攥着钥匙的手都在抖，推开办公室门就往桌上扫文件，文件夹“哗啦啦”掉了一地也顾不上捡：“先生您尽管用，缺啥我立马去买，绝对不耽误您的事！”
张易把老旧皮箱放在桌上，打开箱子取出供桌零件，飞快地组装好，又将香烛点燃，插在供桌两侧的烛台上。
橘红色的烛火跳动着，映得他脸上的神情格外肃穆。
他拿起朱砂砚台，用毛笔蘸了朱砂，在黄符纸上画起符文，嘴里念着请神的咒语。
坛香袅袅中，一道淡金色的虚影缓缓从供桌上方浮现——正是张易的师公祖师。
虚影周身泛着柔光，目光扫过窗外，最终落在张易递来的、记录着孕妇气息的黄符上。
“先试着劝它离开，不到万不得已，别伤了胎儿。”张易对着祖师的虚影道。
祖师微微颔首，指尖弹出一道金光，朝着医院的方向飞去。
可没过多久，金光突然折返，带着一股戾气。
张易心里一紧，就听见楼下传来孕妇的惨叫声——那怨灵不知死活，竟在孕妇体内躁动起来，黑雾从她的指缝里冒出来，化作尖锐的利爪，要往孕妇的心口抓。
祖师见状不再多言，法印一落，周身的金光瞬间暴涨，化作一张巨网，朝着医院的方向罩去。
办公室里的烛火剧烈摇晃，张易紧握着桃木剑，盯着空中的虚影。
约莫过了一刻钟，金光缓缓收敛，一张收魂袋出现在祖师手中，袋口还在微微挣扎，裹着一团黑色的雾气。
祖师对着张易点了点头，拖着收魂袋，渐渐消失在袅袅香烟中。
张易松了口气，瘫坐在椅子上——这场仗，总算是打赢了。
冯经理见状问道：“先生怎么样？”
“祖师将那东西带走了。”张易长疏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