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明非觉得后脑勺像挨了发闷炮，整个人不受控地往侧偏，灵魂像是被那股力道扯着要从喉咙里蹦出来。
世界突然卡成慢镜头，远处死侍的嘶吼还悬在半空，苏晓樯的裙摆却还停在挥巴掌的弧度里。
他慢慢转回头时，先看见的是苏晓樯发红的耳尖——不是羞的，是气的，像被火燎过的樱桃。
再往上，是她瞪圆的眼睛，瞳仁里跳着火星，连眼尾的弧度都绷得发紧，仿佛下一秒就要有火苗从睫毛尖窜出来。
奇怪的感觉突然从心底冒出来，像被开水烫了下的茶叶，忽悠悠浮起来。
路明非的嘴角自己往上勾，傻气的笑挂在脸上卸不下来。
这一巴掌真他娘的熟悉，热辣辣的，比楼下便利店微波炉转焦的饭团还烫，却把他从漫无边际的黑里拽出来了点。
原来他刚才一直在飘着，像没根的塑料袋。
直到这巴掌落下来，他才摸着了实底——这才是苏晓樯啊，是那个会把奶茶泼他脸上、骂他“路明非你是不是缺根筋”的小天女，不是之前那个说话软乎乎、连跟他斗嘴都没力气的影子。
踏实感顺着脊椎往上爬，像冻僵的人突然裹上厚外套，连骨头缝里都透着暖。
“神经病啊你。”苏晓樯先啐了句，声音还带着点没压下去的气音。
可她的嘴角却没绷住，往上翘了个小弧度，笑声从鼻子里漏出来，两声，轻得像羽毛蹭过耳朵。
那笑声里藏着无奈，又藏着点别的——像两人小时候抢游戏币，她赢了却还是把最后一个币塞给他时的模样。
下一秒，她的手掌就拍在他肩膀上，力道足得让他晃了晃，“魔法少女路明非，别在这发愣了！那怪物快挣开了，你想等着它把咱们当烤串啃？”
路明非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
死侍还被“言灵・王权”压着，可那压迫感已经松了不少——它的前爪正往地上按，每按一下，水泥地就陷下去一块，裂纹像蜘蛛网似的往外爬，连空气都跟着震，嗡嗡的，像有只大蜜蜂在耳朵里飞。
那模样哪是挣扎，简直是在跟无形的锁链拔河，每一次发力，都能看见它鳞片下的肌肉在滚动，像裹着钢板的蛇。
厌烦感突然攥紧了心脏。
路明非盯着死侍的爪子，觉得这玩意儿跟他生活里的麻烦没两样——总在他以为能喘口气的时候冒出来，把他刚攒的那点安稳撕得稀碎。
想弄死它的念头来得又凶又急，像渴了三天的人看见矿泉水，恨不得立刻冲上去，把这怪物拆成零件。
死侍的黄金瞳突然亮了亮，不是之前的红光，是更烈的、像岩浆翻涌的金色。
那光太扎眼，路明非下意识眯了眯眼——古奥的纹路在瞳仁里转，像刻在骨头里的咒语，冷得让人发颤。
它的肌肉绷得更紧了，每一块都硬得像钢筋，鳞片张开着，缝隙里渗着热气，连周围的空气都被烘得发黏，像要融化的巧克力。
路明非没躲，反而把眼睁得更大，恶狠狠地瞪回去。
怕？他之前是怕，怕苏晓樯扛不住，怕这怪物把她也拖进黑里。
可现在不怕了——苏晓樯就站在他旁边，连骂他的力气都回来了，那她肯定没事。
大不了就是一死，他路明非又不是没跟死神打过照面，多这一次也不算亏。
苏晓樯的笑容突然漫开来，像把小太阳挂在了脸上，能把周围的暗都驱散点。
她看他的眼神里全是信任，还有点期待，“魔法少女路明非，用你的力压制住它！我这就上去，给它来个了断！”
“谁是魔法少女啊！”路明非差点跳起来，“‘灭龙魔导士’不比这酷多了？你看那些动漫里的魔导士，哪个不是一挥杖就有火有雷的，魔法少女算什么？穿蓬蓬裙吗？”
他的吐槽像没关的水龙头，滔滔不绝——一紧张就这样，脑子里的废话全冒出来了。
可看见苏晓樯坚定的眼神，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算了算了，跟小天女争这个没意思，先把眼前这怪物解决了再说。
他深吸一口气，试着调动身体里的力量，像在摸一团烫手的棉花，得小心，又得抓紧。
可脑子却没停——之前的“言灵・王权”已经压不住了，那怪物的力气越来越大，再用一次也是白费。
“无尘之地”呢？也行不通，那玩意儿防防普通攻击还行，这死侍要是疯了冲过来，“无尘之地”撑不过三秒就得碎，到时候他和苏晓樯都得被撞飞。
两秒的时间，无数个念头在脑子里撞来撞去，最后撞出个大胆的想法——既然压不住，那就烧。
苏晓樯已经做好准备了，她的靴尖在地上蹭出火星，身体往前倾，像支拉满的弓，下一秒就要射出去。
路明非眼疾手快，赶紧伸胳膊拦住她，掌心还带着刚调动元素时的微烫。
“你干什么？”苏晓樯皱起眉，语气里带着责备，“路明非你别拖后腿！这时候不是你发善心的时候！”
她的胳膊还在往前挣，力道不小，路明非得用点劲才能拦住。
“别急啊小天女。”路明非眨了眨眼，笑容突然变得笃定，像找到了藏在抽屉里的最后一块糖，“你就站在这，看我的——保证比你冲上去管用。”
他深吸一口气，这口气吸得太急，呛得他咳嗽了下，可周围的元素却动起来了——风里带着热意，空气里的微光开始往他手边聚，像被磁铁吸住的铁屑。
元素在他身边转，越转越快，形成个小小的漩涡，连他的头发都被吹得飘起来。
路明非抬起手，单手指向死侍。
他的指尖先热起来，然后有火苗冒出来，先是小小的一点，像打火机刚点燃的火，接着就暴涨起来，红得发亮，像从地狱里捞出来的火。
“言灵・君焰！”他低喝出声，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狠劲。
火焰瞬间裹住了他的指尖，热浪往外涌，一波接一波，像潮水。
原本昏暗的空间被映得通红，连死侍的鳞片都被染成了红色，像涂了层血。
苏晓樯站在他身后，发丝被热浪掀得飘起来，发梢蹭过耳廓，有点痒。
她能感觉到热浪往皮肤上扑，像有无数根细针在轻轻扎，连呼吸都带着热意，鼻腔里像塞了团烤过的棉花。
死侍的黄金瞳猛地缩成了针尖。
刚才还满是杀意的眼神，瞬间被恐惧取代，像被泼了冷水的火，一下子就蔫了。
它终于反应过来了——眼前这个总挂着傻笑的男孩，不是软柿子。
“言灵・王权”已经够可怕了，现在又来“君焰”——这可是能烧穿龙鳞的东西，是它的克星。
它的身体开始抖，不是之前的挣扎，是实打实的颤抖，像被冻住的树叶。
后腿软得像没了骨头，差点跪下去。
想逃，可脚像被钉在了地上，挪不动分毫——恐惧像藤蔓，缠住了它的腿，往上爬，缠得它连呼吸都费劲。
它可是英灵啊！是被神赐福过的！
肉身早就龙化了，灵魂也烧不尽，还能像纯血龙那样用言灵，那些低贱的混血种在它眼里就是蝼蚁。
可路明非呢？
路明非还是个人类的模样，没长龙鳞，没长爪子，却能随意用这么强的言灵——这根本不合常理，根本不是“人”能做到的事！
死侍的鳞片开始往下收，原本张开的鳞片一片片合上，像受惊的刺猬缩起刺，恨不得把自己裹成个球。
它的牙齿在打颤，发出咯咯的声音，看向路明非的眼神里全是难以置信——这个男孩是神？是魔？还是藏在人类壳子里的龙王？
绝不可能是混血种，更不可能是那个它之前看不起的、连跟它对视都不敢的路明非！
“嘿，这怪物居然也会怕？”苏晓樯的声音带着点好奇，像发现了新玩具的小孩。
她往前倾的身体已经收回来了，那股冲劲像被人硬生生拽住，连刚才攥紧的拳头都松开了点。
这句话像针，狠狠扎进了死侍的心里。
它猛地抬头，嘶吼起来，声音却抖得厉害，像被风吹得晃的烛火，“我才不怕！我是英灵！是要跟着神跨过诸神黄昏的！我会成为新的神！我怎么会怕你这个……这个人类！”
可它的话没人信——连它自己都不信。
它的身体还在抖，鳞片收得更紧了，连呼吸都带着冷意。
明明路明非指尖的火焰还在烧，那温度能把钢铁融成水，可它却觉得冷，从骨头缝里往外冷，像掉进了万年不化的冰湖里。
那团火焰在它眼里，根本不是温暖，是能把它烧得连灰都不剩的噩梦。
路明非看着它发抖的模样，突然觉得有点没劲。
原来再凶的怪物，也有怕的时候。
他想起以前看的动漫，那些反派总喊着“我是最强的”，结果还不是被主角打败。
他的指尖动了动，火焰又涨了点，“你要是再不动，我这火可就不等人了——到时候烧起来，疼的可是你自己。”
他的声音很平静，却带着股不容置疑的劲，像老师在跟调皮的学生说话。
苏晓樯在他身后笑了，“路明非你什么时候这么威风了？以前你见了这玩意儿，早就躲我身后了。”
“那不是以前吗？”路明非回了句，眼睛却没离开死侍，“现在不一样了——我总不能让你一个人上吧？”
他的声音有点轻，像怕被风吹走。
其实他心里没底，君焰用多了会累，他怕自己撑不住，可他不能说——苏晓樯还在他身后，他得撑着。
死侍的黄金瞳里终于有了退缩的意思，它往后挪了挪，爪子在地上蹭出刺耳的声音。
可它刚挪了一步，路明非的火焰就往前伸了点，像条吐着信子的蛇。
“想跑？”路明非挑了挑眉，“晚了。”
他的心里突然冒出个念头——原来当“英雄”的感觉，也没那么差。
虽然他还是觉得“魔法少女”这称呼很蠢，虽然他还是怕得要死，可至少现在，他能护住身边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