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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的心跳渐渐撞成同一拍。

不像洗手池的水流声那样清晰,是更沉的、带着颤音的鼓点,在铺着瓷砖的狭小隔间里滚来滚去。

这姿势僵了足足有半首歌的时间。

长到路明非能数清隔间门板上的划痕,像数完了一整本练习册的错题。

柳淼淼的指尖还攥着路明非风衣的衣角。

布料上有外面深秋的冷冽气息,混着她发间飘来的奶香,还沾了点隔间里柠檬味空气清新剂的味道,成了种奇妙的组合——像冰牛奶浇在热面包上,矛盾又和谐。

她比谁都清楚这距离有多逾矩。

可臀下那点坚实的支撑,还有隔着衣料传来的平稳体温,像磁石吸着铁屑似的,让她挪不开脚步。

平时在走廊遇见都要绕开半米,连喊他名字都得攒三分钟勇气。

此刻却能这样近地靠着,这机会比躲教导主任成功、比抢到食堂最后一份糖醋排骨还珍贵。

柳淼淼悄悄抬眼。

视线从路明非紧绷的下颌线滑到他紧抿的唇,像扫过一排整齐的瓷砖缝,赶紧又把头埋回去。

耳尖蹭过他黄金领衬的光泽,暖得像刚被阳光晒过的瓷砖。

路明非没看她,正盯着墙缝里那根卷曲的头发发呆。

脑子里乱得像被翻倒的书包,课本、试卷、同桌的恶作剧全搅在一起。

怀里的姑娘轻得像片羽毛,呼吸都能吹走似的。

可他连动都不敢动——柳淼淼啊,是走廊里男生们借“问作业”名义偷偷看的存在,现在这朵娇花就坐在自己腿上。

推开?除非他是脑子被三角钢琴砸了。

这道理和“不能拒绝递到手里的冰可乐”一样,是少年世界的铁律。

但不动也不是办法。

他能感觉到柳淼淼的发梢扫过自己的脖颈,痒得像小虫子在爬,还是带奶香的那种。

连呼吸都得刻意放轻,生怕一用力就吹散这阵短暂的甜。

心脏倒不像刚才那样乱撞了,只是沉得厉害。

像揣着颗裹了糖衣的石头,甜丝丝的,又有点坠得慌。

人怕的不是尴尬,是尴尬结束后的空荡——路明非忽然懂了这点歪理。

“我那点野心,在她的奶香里,连火苗都算不上。”

路明非忽然想起之前在街边听过的旋律,调子有点丧,却像根细针,精准戳中了他此刻的心思。

他见过翻涌的火焰,也扛过刺骨的寒风,可面对这样纯粹的亲近,反而比面对任何危险都手足无措。

孤独的人碰温暖,比碰火焰还紧张。

再这样下去,总要有个人先打破僵局。

路明非深吸一口气,胸腔的起伏惊动了怀里的人。

柳淼淼下意识往他怀里缩了缩,像受惊的小猫,连呼吸都屏住了。

“那个……”路明非的声音有点干,像久未上油的琴轴。

他抬手撑在隔间的墙壁上,指尖触到冰凉的墙皮,借着力气准备起身。

“地上凉,我扶你起来坐旁边?”

语气软得像在商量“这道题要不要换种解法”,完全没了平时偶尔露尖的锐利。

他的动作轻得像碰掉一页草稿纸。

可柳淼淼瞬间就察觉到了。

没等他发力,原本攥着衣角的手突然松开。

转而环住了他的脖颈,力道不大,却带着股“就算错题也不涂改”的执拗。

路明非整个人都僵住了。

连呼吸都停滞在半空,像被按下了暂停键的唱片。

下一秒,他的脸就被按进了一片温软里。

鼻尖萦绕着浓郁的奶香,混着发间淡淡的草莓味,呛得他脑子发懵,比灌了半瓶冰啤酒还晕。

老实说,并不像想象中那样“惊艳”。

柳淼淼看着清瘦,身上也没多少肉,不像酒德麻衣那样,带着让人慌神的弹性。

但贴着的地方软得很。

像被按进了刚出炉的棉花糖,带着点温热的触感,连呼吸都变得甜丝丝的。

黄金瞳在眼底不受控制地闪了闪,像练习册上被阳光照亮的重点符号。

路明非的手悬在半空中,既不敢环住她的腰,又不敢推开。

他能感觉到柳淼淼因为紧张而微微发抖的背脊,像绷到极致的书包带。

还有她贴在自己耳边的、轻得像耳语的呼吸,吹得耳廓发烫。

“再……再抱一会儿。”

柳淼淼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咬得很用力,像在咬着笔杆说出每个答案。

“就一小会儿,像躲教导主任的间隙那么短,好不好?”

温热的气息打在路明非的耳廓上。

他喉结又滚了一下,像吞下了一颗没剥开的糖。

原本准备起身的动作,彻底停了下来。

有些温暖,就算知道会结束,也舍不得先放手——这是比“1 1=2”还简单的道理。

隔间外的走廊里,皮鞋跟叩击瓷砖的声响突然炸起。

清脆,沉稳,一步一顿,像老式打字机敲在钢纸上,重音砸得人心尖发颤,瞬间撕碎了隔间里甜腻的静默。

路明非的脊背猛地绷紧,比听见死侍骨节摩擦的嘶吼时还要僵硬——后颈的汗毛根根立起,像被静电扫过的塑料尺。

柳淼淼则像被惊飞又仓促落地的幼鸟,下意识往他怀里缩得更紧。原本环着脖颈的手死死攥住他的黄金领衬,指节泛白,像沾了霜的小树枝。

两人几乎同时收紧拥抱。

路明非撑着墙壁的手顺势揽住柳淼淼的腰,借着这股力稳稳站起。

少女轻得像片被风卷住的樱花瓣,踮着脚才能稳住平衡,温热的呼吸全扑在他颈侧,带着牛奶糖的甜气,混着一点刚哭过的湿意。

“别怕。”

路明非的声音压得极低,像从旧陶管里渗出来的沉雷,喉间滚过的震颤都清晰可辨,却异常笃定。

话音未落,他眼底的悲伤已被骤然燃起的金光吞噬。黄金瞳亮起来,像浸在熔岩里的碎钻,灼得人不敢直视。

“Vindur valkyrja, hearþinn kalla, rífaí gegnum allan hljóð——”

风之女武神,应汝召唤,割裂诸般声响!

龙文咒文在齿间炸开,带着古北欧荒原的凛冽寒气。无形的风之女武神即刻降临,路明非“看见”无数透明镰鼬从他耳后涌出来,像细密的银线穿透门板。

洗手池滴水的嗒嗒声被放大成教堂钟鸣。

窗外落叶摩擦的沙沙声清晰如绸布撕裂。

远处教室的读书声碎成单个音节,飘在空气里像没穿线的珠子。

还有那道越来越近的脚步声,每一次敲击都像踩在他的神经上,震得太阳穴突突跳。

无数噪音像乱码般涌入脑海,路明非额角青筋微跳,凭着S级混血种的精神力飞速筛选——半秒不到,镰鼬就锁定了目标。

厕所门口站着个银发老人。

那股陈年红酒混着雪松的气息,顺着声波通道钻进来,哪怕隔着三道门板都清晰可辨——是昂热!

路明非的心脏猛地一沉,比揣着灌满铅的汽水罐还要坠得慌。

躲在女厕所抱女生,被柳淼淼闹别扭是少年心事的小慌乱;要是被昂热抓个正着,那就是能被卡塞尔学院刻进校史的社死惨案。他可不想在这位活了上百年的“老怪物”面前,丢尽最后一点“独当一面”的体面。

人这辈子最狼狈的时刻,往往比拯救世界记得更清楚。

他偏过头,唇瓣几乎贴上柳淼淼的耳廓。温热的气息扫过,少女的耳尖瞬间红透,像刚从糖罐里捞出来的樱桃。

“有人来了,我们得走。”

柳淼淼埋在他怀里,轻轻点了点头。攥着领衬的手却松了松,指尖在他的风衣上蹭过,像羽毛扫过布料,带着点不舍的轻颤——风里好像都藏着没说出口的话。

路明非放缓动作,先松开揽着她腰的手,再轻轻掰开她环在颈间的手指。

柳淼淼顺着他的力道滑下来,像片脱了枝的羽毛。落地时晃了一下,下意识扶住隔间门板,指节在磨砂玻璃上留下淡淡的印子,像朵没开全的花。

路明非看着她眼底未散的怯意,喉结动了动,终究把“我会搞定”咽回肚里——此刻任何承诺,都不如赶紧行动来得实在。

他后退半步,黄金瞳的金光转淡,成了蒙着月光的莹白。

“Mörk hvel, skjöldrþinn skyn, falda fyrir allar sjónir——”

幽暗之轮,蔽汝形骸,隐于万目之下!

言灵·冥照发动,周身三米内瞬间形成光影扭曲的领域。光线在他轮廓边缘弯折,身形像被浓墨晕染般渐渐模糊,只留下淡淡的黑雾,与隔间阴影融成一团流动的墨痕。

他抬手,轻轻拉上柳淼淼身后的隔间门。

门板合上的瞬间,还能看见少女贴在玻璃上的指尖,泛着粉白的光。

做完这一切,他深吸一口气——昂热的脚步声已经停在女厕所门口,甚至能“听”到他指尖触碰到门把的细微声响,像钢针划过铁皮。

没有时间犹豫。

路明非在心底默念咒文,声音带着龙血特有的威严:“Tími stans, frystaþinn fjandi, hreyfiþig eins ogþú vilt——”

时间停滞,冻结汝敌,任汝自在穿行!

言灵·时间零的领域瞬间展开。

周遭一切都慢了下来。昂热抬手推门的动作像被按下慢放键,指节弯曲的弧度清晰可见,连空气流动都成了半透明的丝,慢悠悠飘着。

而路明非处于正常时间流中,脚步轻快得像阵风。借着冥照的伪装,他从门口闪过时,那缕淡墨恰好在昂热的视觉盲区里——老人连睫毛都没颤动一下,仿佛眼前只是飘过一粒尘埃。

穿过走廊拐角的瞬间,路明非解除了时间零。领域溃散时带起一阵微风,掀动他的风衣下摆。

他放缓脚步,冥照的黑雾渐渐消退。理了理被攥皱的领衬,又拍了拍风衣上不存在的灰尘——这套动作做得行云流水,像演练过一百遍。

等从男厕所再出来时,他脸上已经挂着“什么都没发生”的平静表情,只是耳尖的温度,还像刚被炭火烘过的红薯,没彻底降下来。

风从走廊窗户外吹进来,带着初夏栀子花的香气。他忽然想起刚才萦绕在心头的旋律,此刻格外清晰——

原来所谓野心,在想要守护的这团温暖面前,从来都只是不值一提的微光。

毕竟英雄拯救世界,而少年只想护住身边的糖。

仕兰中学的走廊总飘着初夏栀子花味,混着旧木地板被晒热的气息,像封被时光浸软的信。

“路明非?”

声音裹着陈年波尔多的酒香飘来,低得像大提琴G弦被指尖轻轻按下去,震得空气都发颤。

路明非脚步猛地顿住。

转身时鼻尖还留着走廊暖灯烤出来的微热,视线里先撞进一片银白——昂热斜倚在廊柱上,头发梳得比教科书还规整,西装马甲的金扣在光里跳着小亮点,指尖夹的雪茄没点燃,烟身泛着浅棕的哑光。

老绅士似的姿态,却藏着猎隼般的眼神,仿佛下一秒就要振翅掠过百年时光。

老人朝他抬了抬下巴,冰蓝色瞳孔里盛着细碎的笑:“刚从里面绕出来?”

他往前倾了倾身,雪松味混着酒香漫得更近,“脸像晒透的桃子,没被楚子航那小子欺负吧?”

路明非赶紧去扯黄金领衬的领口,手指碰到布料时才发现自己手心有点汗。

“没事校长,”他把“校长”两个字嚼得像口香糖,含糊又轻快,“就是找教室绕了三圈,热的。”

在仕兰中学这地界,卡塞尔校长的身份比教导主任的扩音器还扎眼,他可不想被围观成“带神秘老头返校的转校生”。

昂热低笑出声,皮鞋叩击地板的声音像节拍器,一步一步踩近。

“王校长拉着楚子航去高三演讲了,”他顿在路明非面前,比少年高出一个头还多,“仕兰这趟后续,就剩我们两个‘自己人’。”

“自己人”三个字咬得稍重,像钥匙插进锁孔,轻轻转了半圈。

路明非心里门儿清——这是要聊正事儿了。

他摸了摸鼻尖,启动“插科打诨防御模式”:“您放心,仕兰的活儿我包圆。别说带路找教室,就是校门口张阿姨的糖炒栗子,我都能给您买到刚出锅的,壳儿都带着焦香。”

人生在世,先靠烂话撑场面,这是他在仕兰悟到的生存哲学。

“态度值得表扬。”昂热满意地点头,转身就往楼梯口走。

但走了两步就停了——身后的少年没动。

他挑着眉回头,冰蓝眼睛里演着夸张的惊讶:“怎么?你也想去听楚子航讲‘如何成为六边形战士’?”

路明非的目光往走廊尽头飘,那是女厕所的方向,门帘被风吹得轻轻晃。

“不是,”他踢了踢地板上的初夏栀子花落瓣,“我朋友在里面,总不能把人扔这儿。”

像不能把半杯没喝完的可乐丢在操场长椅上,那是少年人最朴素的义气。

“哦?女孩子?”

昂热的眼睛瞬间亮了,像老狐狸看见肥兔子,往前凑了半步,连雪茄都忘了夹,指尖悬在半空。

“多大?哪个班?看着是不是眼睛像浸在水里的黑葡萄?”他拍了拍路明非的肩,语气热得像校门口的烤红薯,“和你配不配另说,先带出来让我瞧瞧。”

路明非差点被自己的唾沫呛到,翻了个能看见后槽牙的白眼。

“校长您比我妈催我找补习班还急,”他往女厕所方向瞥了眼,压低声音,“就是我同学,练钢琴的,手指比琴弦还软。”

昂热却突然收了笑,抬手理了理西装袖口的金扣。那枚扣子在光里转了圈,映出他骤然沉下来的眼神。

“说起来,我和你高祖父路山彦,是拜把子的兄弟。”

“啥?”

路明非的眼睛瞪得像刚打开的易拉罐,气泡都快从瞳孔里冒出来。

“我连爷爷的照片都没见过,这位高祖父更是只活在族谱上的名字。”他挠着头,突然皱起眉,“卡塞尔……您刚才说的卡塞尔,我好像在哪儿见过……”

记忆突然被扯了一下,像旧磁带卡带后猛地回弹。

“卡塞尔!”

“没错。”

昂热望向窗外,初夏栀子花树枝桠斜斜探进来,影子落在他银白的头发上。他的声音飘得很远,像从百年前的风里传来。

“百年前我和你高祖父加入过一个社团,创始人叫梅涅克·卡塞尔。现在的卡塞尔学院,是他埋在骨血里的心愿,我是第一任校长。”

提到路明非的爷爷,他的语气轻了些,像触碰易碎的老照片,“你爷爷也是条汉子,可惜走得太早。英雄总像烟花,亮得惊人,落得太快。”

“屠龙者”三个字在舌尖滚了圈,又被他咽回去。有些故事太沉,不适合突然砸给一个还在为糖炒栗子操心的少年。

“按中国人的规矩,我算你叔高祖父。”他看着路明非震惊的脸,突然笑了,“你高祖父当年要‘屠’的那条‘龙’,叫大清。”

有些战斗看着遥远,其实早刻进了血脉——就像星星的光,走了几亿年,才落到你的眼里。

路明非还僵在原地,像被按了暂停键的播放机。

昂热却已经转向女厕所方向,声音放得极柔,像春风拂过钢琴的白键:“里面的小姑娘,不用怕。我和路明非在这儿等着,他很可靠,我们都能护着你。”

隔间门“咔嗒”一声轻响,像琴弦断了个泛音。

柳淼淼探出头来,黑长发有点乱,耳尖红得像浸了胭脂。她看见昂热时愣了愣,脚步轻快地走到路明非身边,几乎是下意识地挨紧了他的胳膊。

牛奶味的气息漫过来,和昂热的红酒香撞在一起,像少年漫画里的跨页插画,反差又和谐。

她怎么也没想到,这个看着比老教授还优雅的老人,会是路明非的“叔高祖父”。

柳淼淼心里咯噔一下——苏恩曦只说有卡塞尔的人来学校,可没提这层亲戚关系!自己这副刚从隔间出来的样子,头发乱着,耳尖还红,算不算……见家长?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她掐灭在萌芽里。

柳淼淼,你清醒点!只是同学间的正常搭伴,别像弹错音似的慌了手脚。

昂热看着两人挨在一起的模样,突然夸张地睁大眼,转向路明非,声音里全是戏:“明非,这就是你的女朋友?”

他绕着两人转了半圈,像鉴赏艺术品的收藏家,“眼光不错,比你高祖父当年挑枪的眼光还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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