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风忽然变了味道。
不再是世界树枯枝的凉意,反倒裹着点潮湿的铜锈气,像谁把埋在海底三千年的老座钟挖了出来,轻轻敲了第一下。
“咚——”
钟声慢得离谱,像歌里拖长的尾音,每一个颤音都沾着黑海的潮气,敲在耳膜上时,软得像裹了层蜂蜜的棉花。
路明非先觉着眼皮发重,黑蓝条纹病号服的袖口蹭到眼睛,痒得想打喷嚏,却连抬手的力气都快没了。他瞟见旁边苏恩曦的薯片袋“咔嚓”一声合上,香槟色浴巾上的水钻晃了晃,她头一点一点的,黑胶眼镜滑到鼻尖都没察觉——活像上课犯困的学生,强撑着要听完最后一句板书。
“咚——”
第二声钟响漫过来时,黑海开始翻腾。
浪头卷着青铜色的光,拍在船板上却连水花都没溅起来,只在木板缝隙里留下点凉津津的湿痕。小船像长在海面上似的,稳得能在船板上放杯没盖的咖啡,任凭周围的海水搅成漩涡,连船锚都没晃一下。
头顶那块沉墨似的幕布终于动了——不是闪烁,是像被风吹散的雾,一点点变淡,最后连边边角都没剩下。海的尽头忽然亮了起来,一棵半枯半荣的巨树悬在那里,左边的枝桠光秃秃的,裂着深褐色的纹,像被火烧过;右边却缀满金绿色的叶子,风一吹就掉金粉似的光,落在海面上就化了,连涟漪都没留。
是世界树。
谁都没说出口,却都清楚——这是要醒了。
像游戏打到通关画面,再磨蹭也得回到登录界面。
昂热把红酒杯放在船板上,杯壁的水珠顺着杯脚晕开,他抬手理了理西装领口,银白发丝被风扫过,眼底没了之前的探究,只剩点释然的淡;副校长终于捡起床边的花哨杂志,烟斗在手里转了圈,烟丝早就灭了,他却还是叼着,像舍不得这片刻的热闹;楚子航松开村雨刀柄,深棕色美瞳下的黄金瞳暗下去,眉头却舒了点——大概是想起现实里还有没解完的题。
路明非蜷着的身子慢慢直起来,黑蓝条纹病号服的下摆还沾着海水,风一吹就凉得刺骨,可他却没像刚才那样抱怨。他先是看向陈雯雯,女孩白色病号服的袖口还皱着,正低头把一缕头发别到耳后,路明非扯了扯嘴角,露出点虎牙:“喂,下次要是再碰见,记得别总攥着衣服——手会酸的。”
陈雯雯愣了下,随即笑起来,眼睛弯成月牙:“你也是,别总说烂话,听着像没长大的小孩。”
他又转头看向楚子航,仕兰中学的记忆还在脑子里晃——那个总坐在教室最后排的男生,做题时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路明非抬手晃了晃:“楚子航,下次……算了,也不知道下次能不能见着,反正你要是再丢了什么东西,记得往高处找找,说不定在树杈上呢。”
楚子航没说话,却轻轻点了点头,算是回应。
最后他看向苏恩曦,女人正揉着眼睛,薯片袋被她塞进浴巾口袋里,路明非咧嘴笑:“苏姐,下次吃薯片记得买番茄味的,原味太淡——虽然你大概率不记得我是谁了。”
苏恩曦“啧”了声,却没吐槽,只挥了挥手:“走了就别废话,醒了记得多喝热水。”
路明非深吸了口气,海水的咸腥味钻进鼻子,他闭上眼睛,准备迎接那阵“回到现实”的空茫——就像每次睡醒,都得花半分钟想自己在哪。
可预想中的空茫没来。
先碰到的是一缕冷香,混着刀鞘的金属味,像雪天里突然凑过来的热源。
他还没睁眼,唇瓣就被温热裹住了。
酒德麻衣的手扣在他后脑勺上,黑色短款衬衫的衣角蹭过他的脖颈,凉得像片薄冰,可掌心的温度却烫得惊人。她的吻带着点强势,却又藏着软,像把锋利的刀裹了层糖,连呼吸里都带着点甜丝丝的刺。
路明非的脑子“嗡”的一声,像被人把耳机音量调到最大,歌里的调子全乱了。
惊讶先冒出来——他能感觉到自己耳尖瞬间热得发烫,病号服的领口被风吹开,锁骨上的旧疤都在发烫。可没等他推开,龙血里的那点躁动忽然醒了,像被点燃的灯芯,从心脏往四肢蔓延,连指尖都发了热。
之前的怯懦、犹豫,全散成了雾。
他抬手扣住酒德麻衣的腰,指尖蹭过她皮质短裤的银色拉链,凉得有点痒。病号服的袖口卷起来,露出手腕上淡青的血管,和她腕间的细链轻轻碰在一起,响得像碎掉的风铃。
呼吸缠在一起时,他闻到她发间的冷香更浓了,混着自己身上的海水味,像两种截然不同的调子揉在了一起,不突兀,反倒很贴。
不知道过了多久,酒德麻衣先退开,指尖轻轻蹭过他泛红的唇角,像在擦去什么痕迹。
路明非还闭着眼,心跳得像在敲空易拉罐,连呼吸都有点急。
然后就听见她贴在耳边说的话,尾音带着点笑,痒得人耳后发麻——
“保密哦,我的小男人。”
话音落时,那股困意终于彻底漫了上来,像被人盖上了暖乎乎的被子,路明非的意识慢慢沉下去,最后只剩那句带着糖刺的话,在脑子里转着圈。
钟声的余韵还缠在耳尖。像没调准的收音机漏出的杂音,忽轻忽重,挠得耳膜发痒。
路明非睁开眼。
先摸到的是满手碎玻璃。棱棱角角的,混着点粘腻的东西——蹭在掌心时,痒得发疼,又带着火烧过的烫意。
活像把“带刺的砂纸”,直接按在了皮肤上。
十三楼的医院早没了模样。
断墙裸露着钢筋,被高温烤得发蓝,像冻僵的蛇悬在半空,连影子都透着冷;病床残骸歪在墙角,金属栏杆弯成奇怪的弧度,上面挂着半块蓝白条纹病号服布料,风一吹,晃得像招魂的幡;碎玻璃遍地都是,反射着不知从哪来的微光,把空气里的味道拆解得明明白白。
龙血的腥气最冲,裹着焦糊味往下沉;底下又垫着层没散的消毒水味,吸进肺里时,涩得像吞了口掺灰的凉水。
“唔……”
路明非动了动手指。
指尖先碰到碎玻璃,棱棱角角的,蹭得掌心发疼。再抬眼,才发现自己靠在断墙上。病号服的下摆烂得像被猫抓过,露出的小腿上沾着黑褐色污渍——是昆古尼尔留下的黑液,早干透了,硬得像层痂。
他试着抬了抬胳膊。
比昏迷前利索了点,至少能撑着墙坐直,不像刚才连揉眼睛的劲都没有。
金属摩擦的轻响从旁边传来。
楚子航正把村雨从地板里拔出来,暗银色刀身蹭过水泥碎块,火星溅在地上,脆得像咬碎的薯片。他的深棕色美瞳滑到了虹膜边缘,露出一小截鎏金的瞳色——像藏在墨里的光。
肩线还是挺得笔直,可路明非能看见他扶墙的左手指节泛白。
不是用力,是没完全缓过来的虚。但那点虚,被他藏得极好,连肩膀都没晃一下,跟钉在地上的铁架子似的。
“醒了就撑起来。”
楚子航的声音比平时低了点,像蒙着层雾,却还是稳得没晃。没有多余的话,跟他握刀的姿势一样,直截了当。
路明非点了点头,喉咙干得发疼:“刚才那钟声……你听见没?还有黑海,世界树……”
楚子航皱了皱眉。
黄金瞳的光暗了暗,像被云遮住的月亮:“什么黑海?我只记得跟奥丁交手后,意识就断了。”
路明非心里“哦”了一声。
原来这家伙不记得昏迷后的事。
他没再追问,只是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这双手刚才在黑海还能攥着船板,现在虽然虚,却能稳稳撑住身体。
换做普通人呢?
比如隔壁班打篮球摔断腿的王磊,受了他们这样的伤——左胸沾着能烧穿金属的黑液,后背被斥力刮出深见血肉的擦伤——早该在 ICU里跟护士姐姐撒娇要苹果,哪像他们俩,靠断墙就能唠嗑。
这哪是混血种?
是披着人皮的龙。
人总说怪物没心,可我们这些半人半龙的,偏偏把心掰成两半,一半装着要打的架,一半装着记挂的人——比普通人还麻烦,这算哪门子怪物特权?
脑子里忽然冒出来酒德麻衣的脸。
天幕里的画面还清晰得很:她握着枪站在废墟里,黑色皮衣上沾着血,笑起来比谁都傲,像踩着云端的女王。可那些镜头背后呢?
是她一次次暗中跟着自己,连薯片袋都不敢弄出太大声响的小心翼翼;是他被死侍追着跑时,她悄悄在转角放的炼金炸弹;是他抱怨薯片没番茄味时,她下次见面就揣两包在口袋里;是最后那个吻里,她把所有强势都收起来,只留一句软乎乎的“保密哦”。
原来有些人爱得像没调的歌,明明调子傲得能戳破天花板,唱到心里却软得像泡发的棉花。
原来“没出息”这三个字,能被人藏得这么深——深到风都替她瞒,连当事人都要等天幕揭开,才敢相信。
“在想什么?”
楚子航的声音把他拉回来。村雨已经收进刀鞘,他正盯着断墙的缝隙,那里漏出点微弱的光,像夜路里的手电筒。
“这空间在晃,得赶紧出去。”
路明非回过神,顺着楚子航的目光看去。
断墙的缝隙越来越大,发蓝的钢筋开始轻微颤动,像怕冷似的发抖。空气里的焦糊味淡了点,消毒水味却越来越浓——跟人民医院走廊里的味道一模一样,是他住院这几天闻惯了的气息。
两人相互扶着站起来。
路明非的病号服又裂了道口子,楚子航的黑色夹克早被划得不成样,露出里面渗血的白色高领衫——血珠已经凝住,像撒在白纸上的红墨点。
他们沿着墙根走。
踩着碎玻璃发出“咯吱”的响,像踩碎了晒干的饼干。每走一步,周围的景象就淡一点:
断墙的蓝钢筋慢慢被白墙皮裹住,像糖纸包着硬糖;
碎玻璃消失了,连龙血的腥气都散了;
最后只剩下消毒水味,裹着点阳光的暖。
“砰”的一声轻响。
他们站在了人民医院的病房里。
阳光从窗户照进来,落在白色的病床上,床单叠得整整齐齐,连边角都拉得笔直——一看就是护士姐姐的手笔。床头柜上放着个没开封的苹果,红得像小灯笼。
路明非摸了摸自己的脸。
病号服还是那身蓝白条纹,上面的污渍都没了;伤口也不疼了,只留下点浅浅的印子,像被指甲轻轻刮过。
这血统的愈合速度,快得离谱。
跟玩游戏开了作弊码似的,别人还在等回血,他们已经能扛着刀再上——可谁又知道,这“作弊码”背后,藏着多少连自己都怕的怪物基因?
“处理下?”
楚子航指了指床头柜上的酒精和棉签。是之前护士留下的,瓶子还没拧紧,透着点淡淡的酒精味。
路明非点头。
两人干脆脱了上衣。阳光落在他们身上,把未消的伤痕照得透亮:路明非的后背上有几道浅红的擦伤,像爬着几条小虫子;楚子航的侧腰有个深点的伤口,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边缘的皮肉慢慢往中间凑,像在偷偷拉手。
路明非拿起酒精棉,往楚子航的伤口上擦。
酒精碰到皮肤时,楚子航只是皱了下眉,没吭声——连呼吸都没乱,跟在冰水里泡惯了似的。
轮到楚子航帮他擦后背,路明非也没躲。凉丝丝的酒精渗进皮肤,带着点痒,像小蚂蚁在爬。
两个少年的脊背靠得近,能看见彼此因为血统而格外紧实的肌肉线条。明明知道这些伤没多久就会全消,可指尖的动作还是轻得很——像在对待刚买的漫画书,怕一不小心就折了角。
“吱呀——”
病房门突然被推开。
陈妍妍站在门口,金属边框的眼镜滑到了鼻尖,脸瞬间红得像煮熟的虾,手里的文件袋“咚”的一声掉在地上。
“对、对不起!”
她慌慌张张地喊了一声,转身就“砰”地关上了门,连掉在地上的文件袋都忘了捡。
路明非和楚子航对视一眼。
楚子航的眼神没什么波动,跟看掉在地上的苹果似的;路明非倒先笑了——我跟楚子航擦个伤口,跟俩铁匠磨刀子似的,她脸红得跟刚煮好的螃蟹,至于吗?
直到路明非瞥见沙发上放着两件黑色外套,才反应过来他们还光着上身。是之前酒德麻衣留下的,料子摸起来很软,不像她平时穿的皮衣那么硬。
两人赶紧拿起外套套上。楚子航的外套有点大,肩膀那里垮了点;路明非的刚好合身,袖口长度正合适。
“请进。”
楚子航走到门边,打开门。他的声音还是没什么起伏,可路明非看见他悄悄把没戴好的美瞳又推了推——怕露出黄金瞳,吓着人。
门轴又“吱呀”响了一声,像老留声机卡了碟片,慢半拍地落回寂静里。
这次没有慌乱的碰撞——陈妍妍弯腰捡文件袋,指尖把皱巴巴的袋口捋得笔直,像在抚平刚被路明非揉过的数学试卷。
金属边框眼镜推回鼻梁,镜片反射着斜斜的阳光,划出一道冷线,耳尖却还留着没褪的粉,像被烤箱温过的糖霜,悄悄泄了刚才的窘迫。
“嗒、嗒。”
她指尖敲在文件袋的烫金印章上,声音比刚才稳太多,像校准过的秒表——连误差都藏得严严实实。
“重新介绍,中国特殊执行局情报组组长,陈妍妍。”
证件从袋里抽出来时,金属徽章在阳光下闪了闪。
龙纹缠在徽章上,下面“特殊执行局”五个宋体字小得像蚂蚁,却比校徽有分量。
她把证件递到两人面前,没多废话,眼神扫过路明非的病号服、楚子航没拉好的夹克拉链,锐利得像在找试卷上的错题——连路明非头发丝翘起来的弧度,都没放过。
路明非往后缩了缩肩膀,蓝白条纹晃得人眼晕。
他故意把声音放软,像跟楼下小卖部阿姨讨赊账时的调子:“警察阿姨,您这证看着挺唬人,但我们真是良民——您看我这伤,顶多算走路没看路,被广告牌砸了似的,自己擦点酒精就好,不用劳烦官方机构吧?”
“叫谁阿姨呢!”
陈妍妍的声音突然拔高,像钢琴被按错了高音键。
文件袋被她攥得发皱,指节泛白,往前跨的半步带着风——镜片后的眼神亮得吓人,连路明非额前没梳齐的碎发,都看得清清楚楚。
“我今年刚毕业,比你大不了三岁!”
路明非眨了眨眼,故意拖长了调子:“哦——那……警察叔叔?”
这话刚落,他就瞥见楚子航的嘴角动了动。
不是笑,是绷不住的抽搐——像寒冬里的冰面裂了道细缝,没碎,却漏了点温度。
楚子航的深棕色美瞳还没调好,眼尾那点鎏金露在外面,却因为这声“叔叔”,连握着村雨刀鞘的手都顿了顿。
睫毛颤得快,像被风吹得晃的冰碴子,又轻又脆。
陈妍妍深吸了口气,胸口起伏了一下,又很快压下去——职业素养像块压舱石,没让她真发火。
只是把文件袋往床头柜上一放,“砰”的轻响震得没开封的苹果滚了滚,像在抗议这突如其来的力道。
“别贫嘴。不必解释那么多,有什么话一会再说,现在先跟我下楼。”
“哎别啊!”
路明非赶紧往后靠,后背贴在冰凉的墙面上,摆出副“我懂法律”的样子——其实那些台词都是从电视剧里学的。
“电视里都演了,在我的律师来之前,我什么都不会说——虽然我还没找律师,但道理是这个道理!”
陈妍妍盯着他,突然笑了。
那笑没到眼底,像结了层薄冰,看着亮,碰着冷。
“你没有律师了。”
她顿了顿,声音压得低,每个字都透着重量,像往水里扔了铅块。
“龙族袭击的事情,得对外保密。”
“我靠!”
路明非猛地直起身,病号服下摆往上缩了缩,露出小腿上那道快愈合的印子——像被美工刀划错的草稿纸,浅了,却还能看见痕迹。
“你……你你怎么知道!”
他这话问得急,声音都变调,像跑调的歌——刚才还装怂的劲儿全没了,慌得像逃课被班主任抓包的学生。
楚子航终于开口。
声音还是平稳的,像在给路明非讲解析几何,每个字都对,连起来却像天书。
“她隶属于中国特殊执行局,是我们国家官方处理龙类和混血种事件的机构。”
他往前站了半步,挡住路明非一半的身影,肩线挺得笔直,像没弯过的尺子。
“卡塞尔学院只是混血种的聚集地之一,但全世界的混血种社会不可能只有卡塞尔。”
“比如俄罗斯的‘北境守夜人’,专门盯着西伯利亚的冰下龙巢;印度的‘迦楼罗卫’,守着恒河沿岸的古老遗迹;巴西的‘雨林鳞爪’,管着亚马逊里那些藏在藤蔓里的龙类痕迹。”
楚子航的指尖碰了碰村雨的刀柄,冰凉的触感顺着指缝往上爬。
“每个地方的‘怪物’,都得有自己人管着——就像小区里管流浪猫的大爷,只是他们管的‘猫’会喷火,还会拆楼。”
路明非张了张嘴,刚才的慌劲慢慢散了,换成恍然大悟的表情——像突然想通了数学题的辅助线怎么画。
“哦哦哦!原来真的有龙组!我还以为是小说里瞎编的,比如那种穿着中山装,一抬手就能劈闪电的角色——不过您这制服,比中山装酷多了,陈……陈组长。”
他这次没再乱喊,只是挠了挠头,笑的时候露出点虎牙——有点不好意思,又有点好奇。
陈妍妍没接他的话,只是把文件袋里的笔录纸抽出来,放在床头柜上。
指尖又开始“嗒、嗒”敲,像在倒计时。
“别耽误时间,楼下还有人等着。”
阳光落在她的制服上,把褶皱都照得清清楚楚,却没让她的气场软下来——像一把收在鞘里的刀,没出鞘,却已经透着锐光,连空气都被割得发紧。
路明非看了眼楚子航,楚子航微微点头——那意思是“信她”。
他才慢慢站起来,病号服的袖子太长,盖住了半只手,走的时候还不忘把滚到床边的苹果揣进兜里。
小声嘀咕:“好歹是护士姐姐给的,不能浪费——万一楼下没零食呢?毕竟拯救世界之前,也得先填饱肚子,不然连跑都跑不动。”
楚子航跟在他后面,村雨的刀鞘蹭过裤腿,发出轻微的响声——像风吹过树叶,轻得几乎听不见,却又实实在在地存在。
陈妍妍走在最前面,脚步快而稳,制服的下摆随着动作轻轻晃动。
刚才脸红的窘迫早没了踪影,只有指尖偶尔攥紧文件袋的动作,还藏着点没褪尽的情绪——像首没唱完的歌,调子傲得戳人,心里却没真记恨那声“阿姨”。
毕竟谁还没年轻过,谁还没被人叫错过年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