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晶吊灯的碎光坠在火海里。
原本缀满水晶切面的灯架早被烧得扭曲,像被揉皱的银色丝带。融化的玻璃混着火星往下掉,砸在酒红色丝绒座椅上,烫出一个个焦黑的洞。
洞眼冒着青烟,裹着爆米花的焦甜香往上飘——那甜味本该是电影院最软的记忆,此刻却被血液的腥气刺破。
腥气黏在空气里,像给这场火裹了层带锈的糖衣。
陈雯雯靠在路明非怀里的重量,突然从“浸了水的棉花”变成“灌了铅的羽毛”。
她的呼吸轻得快断了,白棉布裙后背的血渍却在疯长。
原本绣在领口的蒲公英花纹,早被暗红浸透成模糊的色块。沾血的绒毛贴在布面上,风一吹就颤,像要带着暗红的泪飘走,却被火海的热浪钉在原处。
青铜短刀的刀柄还露在外面。随着她每一次微弱的呼吸,刀柄轻轻颤。每颤一下,新的血珠就顺着刀身滑落,滴在路明非残破的西装翻领上。
高档面料被割裂出狰狞的破口,露出大片苍白的皮肤,猩红血渍渗进暗纹里,像被战火灼烧的贵族纹章——沉得压得他心口发疼,连呼吸都要带着滞涩。
“雯雯?”
路明非的声音像被火烤过的纸,发脆。他想低头看她的脸,脖子却僵得像生了锈。只能感觉到怀中人的体温在往下掉——那是比雨夜高架桥更冷的温度。
上次苏晓樯的体温像握不住的沙,这次陈雯雯的体温,像雪落在掌心,没等攥紧就化了,连点湿痕都快留不下。
黄金瞳在他眼眶里亮起来。
却不是龙化时能烧穿铁的炽烈。
那光是慌的,像迷路的小孩攥着最后一点萤火,怕一松手就灭了。他的指尖掐进掌心,指甲缝里渗出血,却没比心口的疼更明显。
原来有些疼是分层次的。骨裂的疼是“钝”,像被棒球棍砸中膝盖;看着喜欢了好几年的女孩在怀里奄奄一息,是“锐”,像有根细针蘸了火,一下下扎在最软的地方。
“别死啊……”
他听见自己在嘟囔,声音比陈雯雯的呼吸还轻。
这话像没落地就被火卷走了,陈雯雯的指尖只是无意识地勾了勾他的衣角。那力道轻得像蝴蝶扇了下翅膀,然后就垂了下去,再也没动。
路明非突然吼了起来。
不是衰仔被混混堵在巷口的闷哼,是带着血腥味的嘶吼,像困在牢笼里的兽终于挣断了锁链:“不要死!”
声音裹着神明谕旨般的威严,撞在放映厅的墙壁上。
反弹回来的回声里,竟掺着点细碎的旋律——像碎玻璃裹着糖,又像浸了水的月光,轻轻飘在火海里。那旋律绕着他的手腕转,模糊的歌词在耳边晃:“若梦似幻的华光啊,能否留住指尖的温度?”
像有人在轻声哼。
他想起了那个雨夜。
高架桥的冷雨打在脸上,苏晓樯的血混着雨水在地面画诡异的花。那时他像个傻子,跪到膝盖发麻,连祈祷都没人应。
可现在不一样了。他掌心攥着力量,那是能把凡人变成混血种的力量,是能跟死神抢人的力量。
不用路鸣泽在耳边冷笑“凡人如秋叶,风一吹就落”。
路明非直接把右手食指伸进口中。
狠咬下去。
剧痛像电流窜过指尖,他却没松口。
直到尝到铁锈味的血在舌尖散开,指甲陷进掌心,殷红的血从指缝渗出,滴在陈雯雯的棉布裙上。
他俯身。唇轻轻贴上陈雯雯冰凉的唇。那动作带着笨拙的温柔,像怕碰碎了掌心里的雪。双臂却像铁箍般紧抱着她,连指尖都在用力,防止她在无意识中推开。
断指的伤口抵进她口中时,陈雯雯的喉结轻轻动了一下。
路明非能感觉到她无意识的颤动,像受惊的小兽缩了缩脖子。也能感觉到那股龙血顺着她的喉咙往下滑——那是比任何急救药都烈的东西,是他能给出的,最孤注一掷的赌注。
“不要死!”
他又一次嘶吼出声。
言灵的力量顺着齿间的血,裹着龙血在陈雯雯体内炸开。
肉眼可见的银色丝线从她伤口处冒出来,像有生命的藤蔓,缠着断裂的肌肉纤维,把往外翻的内脏慢慢往回拉。
青铜短刀被排斥力推出,“噗嗤”一声闷响后掉在地上,滚了几圈,停在焦黑的爆米花堆里。
她后背的血渍慢慢止住。原本狰狞的伤口收窄,最后只留下淡粉色的痕迹,像被风拂过的水印。
可陈雯雯没醒。
她的眼睫依旧垂着,像沾了晨露的蒲公英。呼吸虽然平稳了些,却像陷入了深沉的梦,连眉头都没动一下。路明非抱着她,突然觉得脱力。扶着膝盖大口喘气,肩胛骨咯吱作响,像生了锈的合页。
“衰仔的人生就不能开个倍速跳过灾难片吗?”
他在心里吐槽,连说话的力气都快没了,“上次高架桥下雨,这次放映厅着火,下次是不是该轮到外星入侵了?龙血这玩意儿,平时像藏在兜里的糖,真要拿出来,才知道是带刺的——扎得自己疼,还得赌对方能活。”
与此同时,角落里的柳淼淼终于从僵住的状态里回了神。
她攥着卷边的琴谱,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之前滑落在地的银镯,在焦黑的地毯上滚了圈,撞在融成一团的爆米花上,发出“咔嗒”一声轻响——碎得像她此刻的心跳。
她想上前,脚却还像被钉在原地,只能盯着路明非染血的手指,和陈雯雯胸口淡粉色的痕迹,声音发颤:“他……他刚才咬了自己的手?还……还喂了血?那血……好像在发光?”
苏恩曦的反应比她快了不止半拍。
她早把薯片袋塞进了的兜里,黑胶眼镜滑到鼻尖也没顾上推。指尖在平板上飞快滑动,天演言灵的波纹像淡蓝色的水圈,在她周围扩散开,警戒着每一个可能从火帘后窜出的影子。
“别发呆了!”她朝柳淼淼喊,声音里带着平时没有的紧张,却还没丢了毒舌,“火还没灭,还有人没出来——你再杵着,下一个被烧的就是你手里的琴谱,到时候哭都没地儿哭!”
话音刚落,一道黑影就从火帘后窜了出来。
那身影像猫一样灵活,手里的短刃泛着冷光,直刺路明非的后心——是之前偷袭陈雯雯的人!
“滚开!”
酒德麻衣的声音像淬了冰。她早握着银刃守在旁边,黑丝下的腿虽然还因为之前的擦伤微颤,却站得笔直,像根淬了火的钢针。银刃与短刃撞在一起,火星溅在她的黑色短款衬衫上,烫出一个个小洞。她却没退,反而借着反作用力往前一扑,伸手扯向对方的斗篷。
“刺啦”一声,斗篷被撕开。
里面露出来的不是预想中的黑衣,而是米白色的绷带——从脖颈缠到脚踝,只在肩线处留出两道利落的弧度。腰腹间的绷带收得极紧,把纤细却不单薄的曲线勒得分明。原来代号“苏”的杀手,竟是个裹在绷带里的女孩。
绷带在她屈膝挥刃时,从膝盖处滑出点褶皱,露出小片瓷白的皮肤。
没有酒德麻衣那种傲视群雄的张扬曲线,却凭着绷带裹出来的隐约轮廓,添了层欲露还藏的惊艳——像被月光浸过的玉,藏在粗粝的纱里。可这女孩的动作比猫还狠,短刃直逼酒德麻衣的腰侧,逼得她只能往后退。
酒德麻衣咬了咬牙。
刚才为了挡下第一波偷袭,她的手臂被划了道口子,现在力气还没缓过来。几招下来竟落了下风,黑衬衫的衣角被短刃划开,露出小片白皙的腰腹。
却没半分狼狈,反而像火里开出的花。“绷带裹得再紧,也藏不住你手抖的怂样。”她勾起唇角,露出点狡黠的笑,“敢在我面前动他,你是不是没搞清楚——谁才是这火海里的猎人?”
火还在烧。
水晶吊灯的碎光依旧坠在火海里,那浸了水的月光般的旋律还在飘。“若梦似幻的华光啊,能否留住指尖的温度?”模糊的歌词又在耳边晃,像有人在轻声哼,为这场未结束的战斗,奏着带血的伴奏。
路明非抱着陈雯雯,缓缓直起身。黄金瞳里的光慢慢沉了下来,像火海里的余烬,却藏着没熄的热。他知道,这场火,这场架,都还没到结束的时候。
原来英雄救美从来不是童话里写的那样——没有华丽的铠甲,没有踩着祥云的出场。
是咬着牙把自己的血当药,是吼着言灵跟死神抢人,是明明怕得要死,却还是要站在前面。
因为你怀里的人,是你不能放手的光。
路明非低头,看着陈雯雯垂着的眼睫,心里突然冒出个歪理:“原来英雄不是不怕死,是怕比死更糟的事——比如看着喜欢的人,变成火海里的灰。”
路明非的手指蹭过陈雯雯鬓边的碎发,那点温度软得像刚化的奶糖,还没在指尖焐热,就被怀里人平稳的呼吸拽回现实。
他把陈雯雯往柳淼淼怀里送时,动作轻得像递一件怕摔的瓷娃娃——只有攥紧的指节泛着白,那是把滔天怒火死死按在掌心的模样。
“看好她。”
他的声音哑得像磨过砂纸,没看柳淼淼通红的眼,目光早飘向火帘后的阴影。柳淼淼忙把琴谱垫在陈雯雯身下,银镯轻响着圈住两人,琴谱上未烧尽的音符在火光里颤,像受惊的蝶要飞却飞不出火海。
路明非转身时,后背的西装破口彻底裂开,露出脊椎处蜿蜒的青黑龙鳞。
那些鳞片在火光里泛着冷金属光泽,随着他的呼吸轻轻开合——像沉睡的兽正在睁眼,睫毛扫过空气都带着凉意。
他摸了摸嘴角残留的血,是刚才喂血时沾上的,此刻竟带着点灼人的温度,顺着喉咙往下烧,烧得胸腔里那些“怂”字节节败退。
“原来衰仔的壳子,烧起来这么快。”他在心里嗤笑,却没像往常那样缩肩,反而把脊背挺得更直——就像有人说的,人总要在烧光所有软弱后,才知道自己能站多直。
黑海的浪尖卷着墨色的雾,把孤独的竹筏晃得像片落叶。
路鸣泽赤着脚踩在筏板上,定制黑礼服的下摆扫过凝结的盐粒,浅黄金瞳映着翻涌的巨浪——那浪高得能吞掉整片天空,每一道浪纹里都裹着路明非的怒火,在海面上撞出“轰隆隆”的响,像天神在敲鼓。
他背对着远处悬浮的黑曜石王座,指尖绕着一缕海雾,忽然仰头高呼。声音裹着海浪的轰鸣,像从深渊里爬出来的回响:
“那行走在灰烬中的,必将披上火焰;那藏在软弱下的,终将显露出利爪!”
浪头猛地砸在竹筏边缘,溅起的水花沾在他的礼服上,却没留下半分湿痕。他偏头望着海面倒映的自己,黄金瞳里闪着促狭的光:
“哥哥,这才是你该有的模样——不是躲在电影院角落吃爆米花的衰仔,是能让海都为你发疯的怪物啊。毕竟怪物不可怕,怕的是连当怪物的勇气都没有。”
黑海的浪还在路鸣泽脚边撞着,放映厅里的火却又窜高了半尺。
焦糊味混着琴谱烧透的纸香钻进鼻腔,酒德麻衣的银刃在掌心转了个圈,却没躲过代号“苏”的短刃。
绷带缠裹的手臂撞在她腰侧,力道大得让她踉跄着撞向焦黑的座椅,椅背“咔嚓”断成两截,声音脆得像咬碎了冰。
她捂着手臂的伤口,血从指缝里渗出来,染红了黑色短款衬衫的袖口——刚才为了挡下致命一击,小臂被划开道深可见骨的口子,现在连握刃的力气都在慢慢流失,像沙漏里漏走的沙。
“绷带怪……你就这点本事?”她强撑着挑眉,唇角却没了往日的狡黠,呼吸粗得像扯动的风箱。
代号“苏”没说话,只是屈膝前冲,短刃直刺她的胸口。绷带在动作里滑开点缝隙,露出腰腹处瓷白的皮肤,却没半分柔软,只有淬了毒的狠,像藏在棉花里的针。
“麻衣!”
苏恩曦的喊声刺破火海,她早把平板扔在一边,黑胶眼镜滑到鼻尖也没管,伸手想激活天演言灵。
指尖却抖得连波纹都聚不起来,像刚冻过的手抓不住东西。
她看着短刃离酒德麻衣的胸口越来越近,心脏像被一只手攥紧,连焦糊味都闻不见了,只剩耳边“嗡嗡”的鸣响——那是恐惧的声音,是看着朋友要出事却无能为力的慌,就像看着电影里的主角要掉悬崖,自己却没法按暂停。
就在短刃要触到布料的瞬间,一道黑影裹着火光冲了过来。
路明非的手臂先环住酒德麻衣的膝弯,指腹蹭过她裙摆残留的火星。
另一只手随即扣住她的腰,力道稳得像抓着块要飘走的云。
轻轻一捞,人就被他抱进了怀里。
动作快得像一道风,连火舌都没追上他的衣角。
酒德麻衣愣了愣,鼻尖蹭到他颈间的血味,混着龙鳞特有的冷香——那味道很奇怪,却让她忘了挣扎,像突然闯进了一场没预料到的梦。
此刻的路明非哪里还有半分衰仔的影子?
西装前襟彻底撕裂,露出胸膛上交错的龙鳞,青黑色纹路从锁骨蔓延到腰腹,随着呼吸泛着熔金般的光。
黄金瞳亮得刺眼,眼尾拉长的弧度里没了往日的倦意,只剩龙类特有的压迫感——他抱着酒德麻衣站在火海里,像一尊从灰烬里站起来的神,连落在肩头的火星,都像是在为他加冕。
“喂,小白兔……”酒德麻衣回过神,伸手勾住他的脖颈,声音里带着点虚弱的调戏,“现在才来救我,是不是想趁机占我便宜?毕竟平时连跟我说话都要结巴,今天胆子倒大了。”
路明非低头看她,唇角忽然勾起个陌生的笑。
那笑里没有怂,没有自嘲,只有带着龙血温度的张扬。
他的手往下滑了点,指尖在她腰后轻轻顿了顿,带着点龙鳞未褪的糙意——吓得酒德麻衣浑身一僵,像被烫到的猫。
“占你便宜?”他的声音贴着她的耳边,带着点沙哑的磁性,“明明是你先勾我的——以前借橡皮都要犹豫三分钟的人,还没胆主动占你便宜。”
酒德麻衣的脸“唰”地红了,从耳根一直烧到脖颈。
她想说点什么反驳,却发现喉咙发紧,只能瞪着路明非——原来自己这“御姐”的壳子,在他面前竟这么不禁逗,像被戳破的气球,连气势都泄了。
路明非看着她泛红的脸,心里忽然冒出个念头:原来这才是真实的自己。
以前的他连跟女生说话都要紧张半天,现在却敢这么放肆,敢把龙血烧起来,敢跟死神抢人。
龙血在血管里奔涌,像有个声音在说“这才对”——那是龙类的本能,是被压抑了十几年的本性,此刻终于破壳而出。
就像爆米花总要在锅里炸过,才会变得香甜——只是他这颗“爆米花”,炸得有点费放映厅。
他屈指轻叩酒德麻衣的太阳穴,秘银色的光流顺着指尖渗入她苍白的皮肤。
这是“不要死”发动时特有的征兆,路明非的言灵如同精密的手术台,将她涣散的生命体征重新排列组合。
那些深可见骨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结痂,断裂的肋骨在皮肤下发出细微的咔嗒声。
做完这一切,他轻轻把酒德麻衣放在苏恩曦身边,动作里还带着点没褪尽的温柔。
“待着别动。”他说,转身时黄金瞳里的光又冷了下来,像燃尽的火星突然复燃。
火海里的水晶碎片忽然顿住了。
路明非的喉结滚动,龙文咒语从齿间溢出,带着神明谕旨般的威严:
“Tími stans, freezeþinn fjende, move asþú will!”(时间停滞,冻结汝敌,任汝自在行动!)
言灵・时间零的力量炸开的瞬间,周围的一切都慢了下来。
火舌悬在半空,像被定格的红绸。
火星凝固成金色的点,飘在空气里不落下。
代号“苏”挥出的短刃还停在半道,连她绷带下的呼吸都变得清晰可见,像慢镜头里的画面。
路明非的肌肉绷起,又念出第二句咒文:
“Skjöldr af tímarbráð, vegr míní skepnur!”(时光之速铸就吾盾,吾之道路穿梭于万物!)
言灵・刹那的力量叠加上来,他的速度瞬间提升数十倍。
在其他人眼里,路明非像是凭空消失了。
只有苏恩曦能看到一道淡金色的残影,在火海里穿梭——那是超越了时间流速的轨迹,是龙类力量的具象化,像流星划过黑夜。
路明非的拳头砸在代号“苏”的胸口时,绷带发出“刺啦”的裂响。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对方肋骨的震动,能听到骨骼“咔嚓”的轻响,连绷带下皮肤的温度都传进掌心。
代号“苏”的身体飞了出去,撞在烧得扭曲的幕布上,火星溅在她的绷带上,烧出一个个小洞,像落在雪地上的火星。
她挣扎着起身,短刃刺向路明非的小腹。
路明非侧身避开,手肘顶在她的后颈,把她按在焦黑的地毯上。
地毯上的爆米花焦渣硌得手疼,他却没松劲——目光扫过她被绷带裹住的腰腹,忽然愣了愣。
那曲线……像极了苏晓樯。
一起在操场上跑时,他见过苏晓樯穿连衣裙的样子,也是这样纤细却不单薄的腰,也是这样带着点倔强的弧度,像春天里刚冒芽的柳枝。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代号“苏”突然回身,短刃划开路明非的手臂。
龙鳞被划开道口子,血渗了出来,滴在地毯上,像绽开的小红花。
路明非吃痛,却没退——他伸手扯向代号“苏”脸上的面具,那是个黑色的面罩,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冷得像冰的眼。
面具被扯下来的瞬间,路明非的呼吸停了。
那张脸,是他找了好久的模样。
苏晓樯的眉眼,苏晓樯的鼻尖,甚至连唇角那点不服输的弧度,都一模一样。
只是此刻她的眼里没有了往日的娇俏,只有一片冰冷,像被冻住的湖——连一丝波澜都没有。
“小天女?”
路明非的声音发颤,手里的面具掉在地上,滚进火海,很快被烧得蜷缩起来,像被揉皱的纸。
就是这一愣的功夫,代号“苏”的膝盖顶在路明非的小腹。
趁他松手的瞬间,她翻身从放映厅的后门逃了出去。
门被关上的瞬间,火舌舔舐着门板,像要吞掉最后一点影子,连回忆都要一起烧了。
路明非站在原地,黄金瞳里的光慢慢熄灭。
龙鳞从皮肤下褪去,露出苍白的肌肤,上面还留着战斗的伤痕,像地图上的红线。
他的身体晃了晃,龙血的力量退去后,疲惫感像潮水般涌上来——刚才的战斗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连站着都变得困难,像被抽走了骨头。
“小天女……”他又喊了一声,声音轻得像要被火卷走,连自己都快听不见。
身体终于支撑不住,路明非倒在地上。
视线渐渐模糊,他能看到苏恩曦和柳淼淼冲过来的影子,能听到酒德麻衣的喊声,却再也没力气回应。
最后映入眼帘的,是火海里悬浮的水晶碎片,像极了苏晓樯送他的玻璃汽水——那是他曾经最亮的光,现在却藏在火海里,再也找不回来了。
华光碎在火海里的时候,连回忆都带着烫意,像有人在耳边唱着没结尾的歌,调子软得像棉花,却扎得人心疼。
“原来最亮的光总是藏在最暗的地方,”他迷糊地想,“就像电影院里只有关了灯,才能看见幕布上的故事——可我现在连灯都快看不见了。”
“若梦似幻的华光啊,为何留不住熟悉的影……”
模糊的旋律又在耳边响起,这次却带着点哭腔,像有人在为他惋惜,为这场未尽的战斗,为这段被火灼伤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