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质座椅的暗红缝线里还卡着爆米花碎粒,甜腻的香气混着老式放映机的机油味,在空气里飘得慢悠悠。
胶片在槽里卡了半格,滋滋的电流声像走调的弦乐,混着水晶灯碎渣落地的脆响,织成一张绷得快要断裂的网。
路明非的膝盖顶出去时,定制西装的破损下摆先扫过银面具人的暗纹西装裤。左袖肘的裂口是先前跟赵孟华缠斗时被扯破的,露出里面泛着光泽的真丝衬里,布料摩擦的轻响里,他能清晰摸到对方腰间硬邦邦的凸起——像是藏了什么金属物件,却没时间细想。
青铜色的龙鳞已经蹭到对方胸口,预想中的撞击感却没传来,反而撞进一团滞涩的空气里。
那感觉像咬到冻了整夜的奶油蛋糕,牙齿都发颤,连呼吸都被压得闷了半拍。
“凝胶的硬度突然飙升!”苏恩曦的声音从侧面炸开,平板屏幕的冷光映得她镜片反光。
她手指在屏幕上飞点,薯片渣簌簌落在皮质扶手上,每一下点击都像在敲着无形的鼓点,“阴影里的人在加强言灵!他在远程操控!”
路明非耳朵里“嗡”的一声。
他没听过什么“远程操控言灵”,但苏恩曦的话像根针,戳中了龙血里某个发烫的角落。
刚才还能震碎的凝胶,此刻硬得像浇筑的青铜,脚踝被裹得死死的,连动一下脚趾都要扯得骨骼发疼。定制西装的裤脚早就被扯得不成样,裤腿上还留着赵孟华皮鞋踩过的污痕,此刻被凝胶裹着,更显狼狈。
“搞什么?打架还带开外挂的?”他骂了句,黄金瞳突然亮起来,焰纹在瞳孔里转得飞快,“就不能公平点,像游戏里那样一对一?”
然而银面具人却突然侧头。
他没躲,反而抬手按在路明非的膝盖上。
冰凉的掌心贴上来时,路明非才发现对方的手套里藏着细巧的纹路——像是某种符文,触碰到龙鳞的瞬间,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你以为的公平,”银面具人的声音冷得像结了冰,“在力量面前,连笑话都算不上。”
路明非的拳头突然攥紧。
定制西装的肩线早就走了形,左袖肘的破口随着他的动作裂开更大,露出里面缠绕的纱布——那是早上跟赵孟华争执时被打碎的啤酒瓶划的。指节上的青铜龙鳞泛出更亮的光,骨骼的脆响像弦乐般震颤,顺着手臂传到肩膀。
他突然想起刚才跟赵孟华在放映厅门口扭打的场景——那时候他还在顾忌着西装的料子,没敢真动手,直到对方抄起垃圾桶砸过来,才被逼得扯破了袖子。
可现在不一样了。
苏恩曦还在后面趴着,酒德麻衣正被黑袍女孩缠得脱不开身,柳淼淼的琴谱散在地上,纸页被风吹得翻卷,像只慌慌张张的白鸟。
“原来怂了十八年,我怕的不是打不过,”路明非喉结滚动,古老的龙文从齿间溢出来,声音比刚才沉了三分,“是朋友在后面看着的时候,我没敢上。”
Nidhoggirverðrhjartaðmitt,járnberhjörtumín!
(尼德霍格为我心,青铜承我魂!)
龙文落地的瞬间,路明非的手臂突然膨胀了半圈。
西装袖口“嘶”地裂开更大的口子,原本绣着家族徽记的暗纹衣料彻底崩开,青铜色的龙鳞顺着小臂往上爬,覆盖到肩膀时,竟透出淡淡的金光——像阳光洒在古老的铠甲上,带着某种不容置疑的荣耀感,连之前跟赵孟华打斗时留下的擦伤,都被龙鳞衬得像勋章。
他猛地发力,膝盖顶着银面具人的手掌往上抬,另一只拳头攥紧,砸向对方的下颌。
这一拳比刚才快了三倍。
空气被砸得发出爆鸣,凝胶的束缚像被撕烂的纸,“哗啦”一声碎开。
银面具人没料到这突如其来的爆发,整个人往后飞出去,后背撞在放映机上。
“哐当”一声巨响,放映机的胶片彻底卡住,滋滋的电流声停了,只有胶片燃烧的焦糊味,慢慢漫开来。
路明非喘着气,甩了甩发麻的手臂。
西装破口处的真丝衬里已经被汗水浸透,指节上的青铜色还没褪去,他盯着银面具人落在地上的身影,嘴角扯出个算不上好看的笑:“你看,外挂也怕拼命的,这道理跟考试作弊怕监考老师似的,简单得很。”
另一方面,酒德麻衣的银链已经缠上了黑袍女孩的手腕。
链尖的寒光擦过女孩的淡青指甲,却没能划开皮肤——对方的皮肤硬度竟比刚才又高了几分,银链撞上去时,发出“叮”的脆响,像撞在铁块上。
酒德麻衣鬓角的汗滴砸在地毯上,混着爆米花碎粒,她咬着牙往后撤,银链在手腕上绕了四圈,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你到底是谁操控的?别像个木偶似的只会打!”
黑袍女孩却不说话。
她突然低头,用肩膀撞向酒德麻衣的胸口。
那力道大得惊人,酒德麻衣被撞得后退两步,后背贴在冰凉的墙壁上,胸腔里传来一阵闷疼。
就在这时,她眼角的余光瞥见阴影里的轮廓动了——那人手里握着个青铜色的罗盘,指针正对着黑袍女孩,每转一下,女孩的动作就快一分。
“苏恩曦!打那个罗盘!”酒德麻衣喊出声,银链突然脱手,像条银色的蛇,朝着阴影处飞过去。
苏恩曦刚爬起来,听见这话立刻摸出腰间的枪——那是把小巧的银色手枪,枪身还沾着薯片渣。
她瞄准阴影里的罗盘,手指扣在扳机上,却突然顿了顿——赵孟华不知道什么时候挣脱了徐氏兄弟,正朝着阴影处冲过去,眼神里的暴戾像要溢出来,他的外套还沾着刚才打斗时的灰尘,领口歪歪斜斜的,显然还没从跟路明非的冲突里缓过来。
“别过去!”苏恩曦喊了句,可赵孟华像没听见。
他冲到阴影处,伸手就要抢那只罗盘,嘴里还嘶吼着:“把力量给我!我要让路明非那个怪物好看!”
阴影里的人却突然抬手。
一道淡黑的光从他指尖射出来,打在赵孟华的胸口。
赵孟华的动作瞬间僵住,整个人像被定住的木偶,眼睛瞪得很大,却再也动不了半分。
徐岩岩和徐淼淼吓得腿软,瘫在走廊口,连喊都喊不出来。
路明非看得皱眉。
他刚想冲过去,却发现银面具人已经从地上爬起来了。
对方的面具彻底碎了半边,露出苍白的脸颊和高挺的鼻梁,黄金瞳里的光冷得像雪,手里不知什么时候多了把青铜短刀——刀身上刻着和罗盘一样的符文,泛着淡淡的黑芒。
“你以为打断操控就结束了?”银面具人一步步往前走,青铜短刀在手里转了个圈,“今天这里,所有人都得留下。”
路明非抬手扯了扯西装领口,原本挺括的衣领早就被汗水浸得发皱,左胸处还留着赵孟华皮鞋踩过的印子,衣料上的褶皱里沾着爆米花碎和灰尘,却丝毫不显落魄。
他知道自己现在的状态撑不了多久,龙血的爆发像烧得太快的篝火,很快就会灭。
可他没往后退——苏恩曦还在后面举着枪,酒德麻衣正揉着胸口喘气,柳淼淼和陈雯雯缩在座椅间,眼神里满是害怕。
“我以前总觉得,英雄都是穿披风的,”路明非突然笑了笑,黄金瞳里的焰纹又亮了点,“今天才知道,英雄可能就穿件破了袖口的定制西装,左肘的裂口还在往下掉线头,那是先前跟赵孟华打架时被他指甲勾破的。”
他往前迈了一步,青铜色的龙鳞在灯光下泛着光,从西装破口处探出来,像披在昂贵衣料上的简陋铠甲。
手臂上的疼痛还在,可他攥紧了拳头——就像刚才在门口挡在柳淼淼前面,跟赵孟华对峙时那样,虽然一开始还心疼西装,却在该出手时没退后半步。
古老的龙文又在喉咙里打转,这次的声音更沉,更亮,像穿透云层的号角。
胶片燃烧的焦糊味里,似乎混进了某种旋律,轻得像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荣耀——那是属于每个普通人的荣耀,在该站出来的时候,没怂。
红色丝绒幕布还在微微颤动,像被风拂过的琴键。
刚才放映机火星燎过的边角卷着焦黑,像揉皱的暗红绸缎上缀了点墨,连飘落的棉絮都裹着浅淡的韵律——空气里飘着樱桃可乐的甜香,混着幕布的焦糊味,漫得慢悠悠的。
镀金扶手的皮质座椅上,爆米花碎粒粘在可乐滴出的深色圈里,褐色液体还在慢慢晕开。那是09年款的樱桃味可乐,杯壁上的气泡还没散,沾着的糖霜蹭在地毯上,留下星星点点的甜痕。
银面具人撑着放映机站起来时,金属机身发出“吱呀”的哀鸣,像断了弦的乐器。碎成半片的面具下,苍白下颌线绷得像拉满的弓弦,青铜短刀在指间转了个圈,刀身黑芒扫过座椅扶手,留下道细浅的刻痕。
路明非盯着那把刀,喉结无意识滚了滚。定制西装后背沾着地毯绒毛,左袖肘的破口又裂大了点,纱布从缝隙里露出来,风一吹就轻轻晃。他心里的弹幕先炸了:
“靠,动漫里反派早下线的话,主角连耍帅的机会都没有——这世界哪有那么多捷径?你以为的‘结束’,说不定只是人家热身完刚松了松骨。”
这话没憋住,顺着喘息飘了出来。
苏恩曦的声音立刻从斜后方插进来,带着薯片渣的脆响。她刚把番茄味薯片袋捏成小团塞进西装口袋,黑胶眼镜滑到鼻尖,指尖往上一推时,镜片映出青铜短刀的冷光:“动漫定律?路明非你是不是被打傻了?”
她顿了顿,平板屏幕在手里亮着,炼金武器的资料飞快滚动,手指点得屏幕“哒哒”响,像敲着快节奏的鼓点:“你才砸人一拳就想收工,怎么不直接举着牌子喊‘我是一拳超人’?这刀是炼金武器,具体效果不知,但你硬抗就是送人头。”
路明非刚从地上爬起来,肋骨还在隐隐作痛。他扯了扯衣领,把皱巴巴的领带拽松,典型的衰仔式逞强:“没事,游戏里再牛的装备,砍不中主角也是白搭。”
他晃了晃胳膊,西装破口处的真丝衬里蹭过皮肤,凉得发痒:“我当年打星际躲虫族小狗,能让它们连我的影子都摸不着——他这速度,顶多算升级款小狗,还没到‘躲不开’的份上。”
话没说完,空气突然“嗡”地颤了一下。
像旋律里突然飘来道沉音,连光影都慢了半拍。
银面具人突然停住转刀的动作。嘴唇开合间,古老晦涩的音节滚出来,像冰棱砸在岩石上,混着古老而又的生硬尾音:
“Skjöldraftímarbráð,vegrmínískepnur!(时光之速铸就吾盾,吾之道路穿梭于万物!)”
路明非的瞳孔骤然收缩。
黄金瞳瞬间点燃,焰纹在虹膜里转得飞快,像裹着光的漩涡——龙血在血管里烧起来,烫得他指尖都在发麻。这是言灵吟诵的节奏!是刹那!
还没等他喊出声,眼前的人影突然变成道模糊的灰影。
速度快得撕裂了空气,带起的气流掀翻了旁边的可乐杯。褐色液体泼在地毯上,“滋啦”一声晕开,连飞溅的水珠都裹着残影,像被拉长的音符。
那是2的次方递增的速度,快到他连对方的动作轨迹都快抓不住——视线里只剩道灰影,擦着座椅扶手掠过,镀金边都被气流刮得发烫。
“靠!这速度比开三倍速的动漫还离谱!”
路明非的身体比脑子先动起来。龙血在胸腔里撞得厉害,古老的音节从齿间蹦出来,带着风系言灵特有的清冽,像吹过冰面的风:
“Vindrokljóss,skildrmigfráóvini!(风与光啊,隔绝吾之敌!)”
言灵・无尘之地的领域瞬间展开。
以他为中心,淡青色的气流像透明的屏障炸开。
卷起的爆米花带着细碎的光粒,在周围绕成小小的风暴圈,像旋律里跳动的音符。
镀金扶手的座椅被气流顶得往后滑了半米,金属腿蹭过地毯,留下道浅痕。
红色丝绒幕布的边角疯狂抖动,光影裹着气流飘过来,连空气中的温度都骤然降了几分——那是领域在隔绝外界能量的征兆,连呼吸都带着点凉。
青铜短刀的尖端几乎是擦着他的胸口掠过。
刀刃上的符文亮起黑芒,像裹着层墨,却被气流硬生生挡在半寸之外。
可那股裹挟着言灵之力的冲击力没减。
路明非像被卡车撞中,后背狠狠砸在后排座椅的靠背上。
“咔嚓”一声,皮质靠背裂开道口子,里面的棉絮混着爆米花碎喷出来,落在他的头发上。
他咳了两声,疼得倒抽口气——肋骨像是被钝器碾过,每呼吸一下都带着滞涩的痛。心里骂骂咧咧,却又窜出点歪理:
“疼得越清楚,倒越确定自己没输——毕竟连疼都不敢受的人,哪配护着后面的人?这刀哪是砍人的?分明是给我提提神的‘醒酒器’,就是劲儿大了点。”
另一边,酒德麻衣的银链刚缠住猫女的脚踝。
银链泛着冷光,像条绷紧的弦,链尖蹭过猫女的皮肤,留下道浅痕。
可她眼角余光突然瞥见路明非被击飞的身影——那道灰影还在动,像道没停的风。
分神只在一瞬。
猫女像条滑腻的鱼,突然翻身,指尖不知何时多了片泛着寒光的金属碎片。
碎片薄得像纸,却亮得刺眼,顺着银链的缝隙划过去。
“嘶——”
酒德麻衣猛地往后撤手。
黑色透视网纱被划开道口子,小臂上渗出暗红的血珠。血滴落在地毯上,跟可乐渍混在一起,像朵突然绽开的小花儿。
她咬着牙,银链在手腕上绕了两圈,指节因用力而发白。眼神冷得像冰,语气里带着点狠:“敢趁我分神动手?你这小畜生倒是会挑时候——当我这银链是摆设?”
猫女没说话,只是歪了歪头。
瞳孔缩成细线,像夜里的猫,指尖的金属碎片又亮了亮。
没人注意到,放映厅最暗的角落——那片被幕布挡住的阴影里,青铜罗盘的指针正疯狂转动。
淡金色的气流顺着地毯的纹路爬出来,像缕没声音的旋律,悄悄缠上猫女的脚踝。
她的动作又快了几分,像被风推着走,连影子都轻了点。
苏恩曦看得皱眉,平板屏幕上突然弹出条临时分析。
文字跳得飞快,她的手指在屏幕上点着,声音里带着点急:“对方速度在提升!是王选之侍的强化效果!阴影里有人在远程操控——那罗盘在给猫女输力量!”
她话音刚落,就看见路明非挣扎着从座椅堆里爬起来。
定制西装的后背彻底烂了,露出里面苍白的肩胛骨,上面还沾着棉絮。
可他却扯着嘴角笑,黄金瞳里的焰纹还没灭,像团没熄的火:“没事……这点疼,比当年在校和人打架被揍的时候感觉轻多了。好歹这次我没躲——躲了的话,岂不是让后面的人看笑话?”
空气里的甜香还在飘,幕布还在颤。
青铜短刀的黑芒、银链的冷光、黄金瞳的焰纹,在光影里缠成一团——像首没唱完的歌,每个动作都带着韵律,却又藏着随时会炸开的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