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风裹着爆米花的甜香,往影院排椅缝里钻。
周六傍晚六点半,《Wall-E》的蓝光在暗场里飘,十多个文学社学生凑着耳聊剧情,有人攥着便携本记台词——直到钟声撞进耳膜的瞬间。
路明非后颈的汗毛“唰”地竖起来。
不是冷。是骨血里翻涌的战栗,像团烧红的铁丝钻进血管,顺着脊椎往指尖窜。
这和上次柳淼淼指尖蹭过耳尖的烫不一样:那是心跳漏拍的软,像含了颗融化的奶糖;此刻是龙血被唤醒的凶,连指节都在不受控地发麻,像攥着团要炸的烟火。
他猛地推开陈雯雯。
白色蕾丝裙的裙摆从手腕滑过,像片受惊的云,带着栀子花香往鼻尖扑。
“别过来!”他的声音比自己想的还哑,烂话裹着颤却硬撑着稳,“这地方不对劲,快他妈走——晚了可能连 Wall-E都救不了你!”
陈雯雯被推得踉跄半步,蓝色水滴耳坠晃出细碎的光。纯黑眼瞳里满是错愕,却没退,反而往前凑了凑,右手掌心朝上伸过来,姿态软得像在接蒲公英:“你怎么了?脸色差得像刚吞了过期泡面——”
“别过去。”
苏恩曦的声音突然插进来,带着金属般的冷硬。路明非转头时,正看见她黑长卷发高马尾上的蝴蝶结晃了晃,黄金瞳亮得吓人,像两簇跳着的火焰。
她攥着柳淼淼手腕的力道紧得发白,指节压出红印——柳淼淼的深蓝色吊带裙皱了些,发间的蓝色丝带垂下来,牛奶味混着海风似的淡香飘过来。
柳淼淼望着苏恩曦的眼睛,下意识往后缩,睫毛上的水光还没散。心里窜出个荒唐念头:原来路明非说的“表姐”,真有和他一样漂亮的眼睛,可这攥着人不放的劲儿,倒像护着什么宝贝——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赵孟华和徐家兄弟站在三步外。徐岩岩手里的“love”灯牌还亮着,金粉蹭在肥袖子上,黏糊糊的像没干的糖浆。
“装什么呢?”赵孟华嗤笑,皮鞋碾过地上的彩带,声音脆得刺耳,“不就是被陈雯雯拒绝,想搞新花样博关注?路明非,你这招也太老套了。”
徐淼淼跟着点头,声音尖得像指甲刮黑板:“就是,华哥,咱别在这看他发疯——”
话没说完,路明非的黄金瞳彻底点燃了。
那是比苏恩曦更盛的光,像淬了火的金,连空气都被烤得发烫,甜腻的爆米花味里突然掺了点焦糊。
“滚!”他吼出声,龙血的威压“轰”地散开来——徐岩岩手里的灯牌“哐当”砸在地上,电池摔出来滚了老远;赵孟华脸上的嘲讽瞬间僵住,腿肚子不受控地发颤,连站都站不稳。
陈雯雯被这股气势逼得后退半步,眼尾却悄悄泛红。
她没听见什么钟声,只看见路明非像变了个人——从前他看自己时,眼神总躲躲闪闪,像只怕被抓的小兽;此刻黄金瞳亮着,倒像头醒了的狮子,陌生得让她心慌。
可那股想靠近的念头,偏像藤蔓似的缠得更紧:这样的他,好像更让人放不下。
“来不及了。”
酒德麻衣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点慵懒的哑。路明非刚要回头,就感觉一片柔软的重量靠过来——黑色网纱蹭过胳膊,冷香像团化不开的雾,裹着她惯有的魅惑。
她的头轻轻抵在他肩窝,呼吸扫过脖颈,痒得像羽毛。
路明非有理由怀疑这是故意的。
可他此刻连抬手推开的力气都没有——龙血的沸腾耗尽了劲,困意像潮水似的涌上来,眼皮重得像粘了胶水。
暗场里的蓝光突然扭曲,海水的咸涩猛地钻进鼻腔,他看见陈雯雯的白裙被无形的浪卷住,柳淼淼的丝带飘向黑暗,赵孟华他们像断线的木偶往地上倒——最后映入眼帘的,是苏恩曦和酒德麻衣被一股力量托着,往影院外飘去。
“麻衣姐……苏恩曦……别丢下他们……”他的声音越来越轻,最后彻底陷进黑暗里。
再次睁眼时,咸涩的风先灌进鼻腔。
路明非猛地坐起来,身下是带着老竹编纹的竹筏,触感粗糙却结实,磨得掌心发疼。
他转头,看见两张精美的背对式王座——路鸣泽穿着合体的定制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正端着红酒杯晃悠,酒液在杯壁上挂出淡红的痕,像凝固的血。
“哥哥,真是好久不见。”路鸣泽的声音奶乎乎的,尾音却勾着冷刃,“想我了吗?”
路明非没说话,走过去一把夺过红酒杯,仰头一饮而尽。
辛辣的液体滑过喉咙,他咂咂嘴,烂话脱口而出:“少来这套,小魔鬼。拉我进这破梦干什么?我刚跟人告白——虽然没直接说,但差不多一个意思,你这时候截胡,也太没品了。”
路鸣泽挑眉,手指拂过被揉乱的头发,动作像在摸只炸毛的猫:“真是浪费啊,那可是 1855年的拉菲。”他顿了顿,眼神变得玩味,“不过我得申明,可不是我拉你进来的,另有其人。至于是谁……你猜?”
“我猜你个鬼。”路明非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指尖还留着红酒的凉意,“还有,什么叫我被人拿捏?我那是绅士风度,懂不懂?绅士就是,就算对方递过来的是麻烦,也得笑着接——虽然我现在笑不出来。”
路鸣泽笑了,声音甜得像糖,却没温度:“哥哥,你每个轮回都会先爱上陈雯雯,可唯有这一次,她也爱上你了。这不是被拿捏,是什么?”他凑近了些,气息里带着孩童的奶味,“好好珍惜吧,这可是你上个轮回爱而不得的被爱啊——毕竟爱而不得的被爱,有时候比得不到还闹心,对吧?”
路明非烦得挥手推开他,手背蹭过路鸣泽的西装,料子滑得像蛇:“少废话,这地方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望向四周——漫无边际的黑海泛着冷光,浪头打在竹筏上,溅起的水花凉得像冰;远处立着棵参天的世界树,一半枝繁叶茂,绿意浓得要滴下来,一半枯槁如柴,树皮裂着深痕,像老人皱巴巴的脸。
更远处,只有两艘小船飘在海上。
苏恩曦的船是银灰色的,船身刻着淡金色的纹路。
她正屈膝坐在船中央,指尖抵在船舷边的无形屏障上,淡金色光纹顺着她的指尖漫开又迅速褪去——那是神秘力量的边界,拦得住离开的路,却拦不住船上的动作。
白色衬衫的下摆蝴蝶结散了,露出一小片腰腹,她抬手把垂落的卷发别到耳后,黄金瞳半眯着,像蓄着劲的猫,眼神里藏着没散的警惕。
另一艘黑色小船里,酒德麻衣斜靠在船舷上,黑色透视网纱贴在身上,颈间的项圈闪着冷光。
她指尖漫不经心地勾着裙摆边缘的蕾丝,偶尔抬眼望向世界树的方向,想往船外探脚时,脚踝处会泛起一圈黑色光雾,像无形的手把她的动作轻轻弹回。
可她没恼,反而勾起唇角,维持着几分慵懒的笑意,长腿随意交叠着,倒像在这囚笼里仍占着主动权。
而海面之上,散落着昏迷的人影。
陈雯雯的白色蕾丝裙泡在水里,像只溺水的蝴蝶,蓝色蝴蝶结耷拉在额前,栀子花香混着海水的咸涩飘过来。
柳淼淼的深蓝色吊带裙被浪打得贴在身上,发间的蓝色丝带在水里飘着,像条挣扎的小鱼,漂亮的钢琴手垂在水面,指尖偶尔碰起细碎的涟漪。
赵孟华的皮鞋浮在不远处,他整个人蜷着,头发贴在脸上,早没了之前的傲气。
徐岩岩的“love”灯牌还亮着,在水里泡得发暗,金粉顺着浪散开。
文学社的社员们像被潮水托起的碎瓷娃娃,有的攥着便携本,有的搭着同伴的肩膀,全都闭着眼,呼吸微弱得几乎看不见。
“混血种的船是屏障,普通人只能泡在海里。”路鸣泽的声音飘过来,带着点看戏的悠闲,“这屏障只拦得出路,不拦船上的活动——算是给混血种的‘优待’,也算是更狠的困住,毕竟看得见自由,摸不着才难受。”
路明非没心思听他废话,脱了外套就跳进黑海。
海水冰冷刺骨,却没让他觉得难受——龙血还在隐隐发烫,像揣着颗小太阳。
他先游向柳淼淼,她的黑色项圈沾了水,贴在颈间,像条细黑的蛇。
伸手托住她腰时,能感觉到她身体的轻,像片要沉的叶子,呼吸微弱得像风中的烛火。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低下头——指尖碰到她的脸颊时,能感觉到她睫毛的轻颤,像蝴蝶扇动翅膀;唇瓣相触的瞬间,像含了颗未化的薄荷糖,甜得发凉。
“这小美女到底涂的什么润唇膏,上次没注意,这次倒记清了——我怕不是被小魔鬼传染了矫情。”路明非心里吐槽,手却没松,小心翼翼地把柳淼淼往竹筏拖。
救起柳淼淼,他又转向陈雯雯。
她的腰肢细得像一折就断,路明非托着她时,总怕力气大了把人碰碎。
白裙在水里泡得重了些,贴在身上,能看见微弱的呼吸让裙摆轻轻起伏。
把她抱上竹筏时,她的指尖突然动了动,下意识攥住他的袖口,力道不大,却攥得很紧,像怕被浪卷走。
他低下头,她的呼吸轻得像羽毛。
这是他第一次主动吻陈雯雯,没有之前的慌乱,只有一种踏实的暖——像暗场里的光,终于照到了他想护着的人。
陈雯雯的眼睫颤了颤,缓缓睁开眼,纯黑的瞳里映着他的脸,瞬间红了,像染了胭脂的墨。
“路明非……”她的声音哑得像砂纸磨过,“他们……”
“我知道,一个个来。”路明非摸了摸她的头,动作生涩却认真,“先歇着,我去捞那几个活宝。”
他又跳进海里,捞起赵孟华时,这家伙还没醒,嘴里哼哼唧唧的,不知道在骂谁。
“得了吧,再等会儿,你就得变成黑海的鱼食了——而且我打赌,鱼食都嫌你肉柴。”路明非翻了个白眼,把人往竹筏边推。
徐岩岩和徐淼淼倒是醒了一半,看见路明非就想喊,被海水呛得直咳嗽。“别嚎了,再嚎把海怪引来,我可不管你们。”路明非没好气地说,伸手把两人拽住。
等把最后一个社员拖上竹筏,路明非已经累得直喘气。
龙血的热度退了些,海水的冷意往骨头里钻,他抹了把脸,抬头就看见天空的光幕变了——苏恩曦和酒德麻衣的小船正往世界树飘去,船尾跟着团黑色的雾气,像条甩不掉的影子。
苏恩曦正试着用指甲划开船舷的屏障,淡金纹路在她指尖炸开又愈合;酒德麻衣则站直了身,手按在颈间的项圈上,笑意收了些,眼神里多了几分凝重。
路鸣泽的声音从王座那边传来,带着点幸灾乐祸:“哥哥,看来你的麻烦,还不止捞人呢。”
路明非攥紧了拳头,竹筏的老竹编纹硌得掌心发疼,疼得他脑子更清醒。他望向那棵半枯半荣的世界树,树干上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蠕动,像无数双藏在暗处的眼睛,正盯着他们,冷得让人发毛。
黑海的风越来越大,卷着浪头打在竹筏上,溅起的水花打湿了裤脚。光幕的画面开始扭曲,像被揉皱的纸;世界树的枯叶簌簌落下,掉进海里,瞬间消失不见,连点涟漪都没留下。
他知道,这场梦,或者说这场考验,才刚刚开始。
毕竟考验这东西,从来不会等你准备好,就像青春期的痘,该冒的时候绝不客气;也像龙血里的凶性,藏得再深,总有被唤醒的一天——尤其是当你想护着的人,还在等着你的时候。
黑海的浪是淬了墨的玻璃碴,拍在老竹编筏上时碎成星子。
溅在路明非裤脚的凉意,比他藏在冰箱最底层的隔夜可乐还冻得人一哆嗦——那是种渗进骨缝的冷,像没说出口的话,沉在心底发僵。
他刚把最后一个文学社社员往竹筏上拉,那人的校服还滴着水,竹编纹硌得手掌发疼。
“哗啦”一声脆响撞进耳朵。
三艘小船从雾里飘出来,像浪托着的玻璃珠:一颗银灰,一颗黑,一颗白,把竹筏圈在中间。
最左边的银灰船上,苏恩曦正攥着船舷。
银灰船的金属舷边被她捏出白印,黑色皮质腿环蹭过船身时,还沾着点没擦干净的薯片渣——这就是传说中能搅动华尔街的黑金天鹅?怎么看都像刚从外卖堆里爬出来的学姐。
她看见路明非身后的王座,声音突然拔高,白衬衫下摆的蝴蝶结散了半只,露的那点腰腹还带着点宅家的软:“老板!”
路鸣泽坐在王座上,定制西装的袖口绣着细金线,银质圆环在指尖转得飞快。
他抬眼时,奶声奶气的调子裹着冰碴,像刚从冰柜里拿出来的棒棒糖:“嗯,我在。”
“老板你这段时间突然消失,我们很紧张的啊!”苏恩曦往前凑了凑,船晃得她扶住船舷,“我和长腿、还有皇女——”她指了指中间的黑船,“找了你快半个月,连你藏的那箱 82年的可乐都快喝完了!”
“完全看不出来呢。”路鸣泽的指尖停在圆环上,眼尾挑着戏谑,“我看你们和我的客户路明非玩得很开心啊。抢泡面,拌嘴,还一起看《WALL・E》——比找我积极多了。”
路明非刚抹掉脸上的海水,听见这话差点呛着。
他挠着头往后退半步,脚尖又开始内收——这毛病跟了他多少年,跟自卑似的,藏在骨缝里。
“你们认识?”烂话顺着嘴冒,“合着我之前跟你抢最后一口豚骨面,是跟华尔街黑金天鹅抢宵夜?跟酒德麻衣吐槽她墨镜挡路,是跟御姐刺客聊时尚?我这哪是撞枪口,是把枪杆子当吸管嘬啊!”
他突然盯着苏恩曦和酒德麻衣,心里窜出个荒唐念头,声音都虚了:“你们该不会是……传说中‘主人的任务罢了’?连跟我拌嘴都是任务?”
路鸣泽笑出了声,甜得像掺了糖的冰碴:“哥哥,这可不能怪我。她们自己找上你的,我在这空间里连外卖都点不了,还能逼她们跟你抢泡面?”
他顿了顿,尾音勾着暗刺:“不过话说回来,要是任务,她们倒比我还上心呢。”
中间的黑船上,酒德麻衣终于开口。
黑色网纱贴在身上,颈间项圈的银链晃了晃,眼尾勾着笑,跟看猎物似的。她往前探了探身,长腿交叠着,语气里的魅惑能裹住浪:“小白兔这是怀疑我们动机不纯?还是觉得……跟我们拌嘴比跟文学社的姑娘聊天有意思?”
“怎么会呢!”路明非赶紧摆手,手晃得像抽了风,“我就是觉得……你们仨凑一块,跟我小时候看的‘三个和尚没水喝’似的,就是和尚换成了美女,没水喝换成了抢我泡面!”
他指了指最右边的白船。
白船表面凝结着细碎冰棱,在幽蓝海雾里泛着冷光,像块冻住的月光。零笔直坐在船心,铂金色双马尾的银色缎带没歪半分,白裙褶皱比卡塞尔校服熨得还齐。
她掌心的草莓味棒棒糖包装纸捏出细纹,却没沾半点海水——就像她对路明非的心思,藏得比黑海里的磷火还深,却半点不脏。
路明非的视线扫过去时,她冰蓝色的瞳孔亮了亮,像深海磷火撞上月光;可路明非刚要开口,她又垂眼,把那点光锁回冰里,连金发都垂下来遮了半张脸。
路明非盯着那抹金发,记忆突然被食堂的热气裹住。
卡塞尔高档食堂的水晶吊灯下,零端着白瓷盘,盘里是油亮的猪肘子。她用银刀把肉切得方方正正,递到他面前,自己却碰都不碰。
他狼吞虎咽时,酱汁溅到领口,零默默抽出丝帕,指尖蹭过他脖子时,凉得像现在的海水——可那双清冷的眼睛里,藏着比食堂暖气还暖的温柔。
“你是……上次跟我一起吃夜宵的那个小丫头?”路明非往前凑了凑,竹筏晃得陈雯雯扶了他一把。
零没说话,只是把棒棒糖包装纸攥得更紧,连肩膀都往回收了收——像在躲什么,又像在护着什么。
远处的海面突然传来“哐当”一声,比浪拍船的声音还沉。
路明非抬头,看见几十艘小船从雾里涌出来,最扎眼的是卡塞尔的青铜船——船身上的校徽闪着光,芬格尔扒着舷边喊他,灰发被风吹得像鸡窝,东北口音裹着浪沫子:“路明非!你小子那竹筏是开了挂吧?咱这船跟焊在海里似的,动都动不了!”
芬格尔揉了揉脑袋,心里转得飞快:刚醒的时候还查记忆呢,可转念一想,能让现实里的自己忘事,改记忆还不是小菜一碟?想这些纯属白费劲,不如先抱路明非大腿。
他瞥了眼旁边的船,楚子航刚睁眼,黑色风衣的下摆滴着水,手按在刀鞘上,眉头皱得能夹碎浪沫——他记忆里的碎片还在扎,可第一反应还是找路明非,好像这人在哪,他的方向就在哪。
“哎我说楚子航,”芬格尔喊了一嗓子,“你别跟那儿皱眉头了,咱现在跟笼里的鸟似的,飞都飞不出去,不抱路明非大腿抱谁?”
楚子航晃了晃头,把记忆里的碎玻璃压下去,声音没起伏,却藏着慌:“芬格尔,我需要一个解释。”——他得确认,这次路明非不是又一场骗局里的幻影。
“还能啥情况?”芬格尔往船边坐了坐,掏出兜里皱巴巴的薯片袋,“能把这么多混血种困在梦里,除了黑王白王,还能有谁?不过话说回来,连这级别的梦境都困不住路明非,他该不会是某位隐藏的龙王吧?校长这老狐狸,怕不是早就知道,把咱们都拉来当陪练了!”
旁边的恺撒突然笑了,金发在光里闪,意大利口音带着惯有的傲:“看看我们的 S级,身边俩美人,还有王座,比咱们舒坦多了——不过路明非,你要是撑不住,喊一声,我不介意帮你‘救场’。”
可恺撒不知道,路明非一点都不快乐。
陈雯雯刚理好湿掉的白裙,蓝色蝴蝶结垂在肩前,白裙领口的蕾丝蹭过路明非胳膊,栀子花香裹着点不容拒绝的软劲儿。
她走到路明非身边,纯黑的眼瞳里映着竹筏的纹,右手掌心朝上递过来,像要接他的犹豫,也像要攥住他的话头:“路明非,上次楚子航学长说的‘龙族’‘混血种’,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她顿了顿,声音软却带劲:“为什么不告诉我们?你是不是觉得,我们只是普通人,不配知道这些?”
柳淼淼也凑过来,发间蓝色丝带扫过他手腕,带着点刚弹完钢琴的暖,牛奶香混着海水咸,倒像杯加了盐的拿铁。
她深蓝色吊带裙的褶皱里还沾着水珠,双手提着裙摆转了半圈,裙裾上的渐变深蓝晃得人眼晕:“你之前说苏恩曦是‘表姐’,可她是混血种……你是不是一直在骗我们?连上次影院的事,你也早就知道会发生?”
路明非抓着头发往后退,后背差点撞到王座的扶手,脚尖内收得更紧——他怕,怕说了之后,连这俩姑娘的普通朋友都做不成。
“我不是故意瞒的!”他烂话往外冒,“你想啊,我要是说‘嘿,我是混血种,能打龙’,赵孟华不得喊保安?陈雯雯不得觉得我看太多漫画?”
他指了指竹筏尾,“你看赵孟华现在那样,我要是早说,他不得直接晕过去?”
赵孟华缩在竹筏尾,校服裹得像个粽子,眼神盯着竹筏的缝,连路鸣泽的方向都不敢瞟——他现在总算明白,路明非不是他能比的,就像黑海的浪比学校泳池的水,差的不是一点半点。
徐岩岩和徐淼淼挤在一块,徐岩岩还攥着半袋薯片,徐淼淼戳他:“你说路明非是不是真有超能力?不然怎么就他的竹筏能走?”
徐岩岩嚼着薯片含糊道:“说不定是……主角光环?”
路鸣泽坐在王座上,指尖转着银环,扫了赵孟华一眼,奶声奶气地说:“胆小的老鼠,倒比某些人识相。”
就在这时,天空的光幕突然亮了。
淡金色的光漫过黑海,把浪都染成了蜜色。
然后有歌声飘下来。
不是现世的调子,像古铜钟敲在骨头里,沉得让人心里发紧——像怕你忘了,又怕你记太牢。
光幕上开始闪过画面,碎片似的:
燃烧的卡塞尔校园,火裹着校服的白;
蛇岐八家的樱花落满刀,血混着花瓣飘;
还有个模糊的身影,站在世界树的枯枝上,红发飘得像火,风卷着枯叶,落在他肩头。
路明非攥紧了拳头,竹筏的老竹编纹硌得掌心发疼。
他看着身边的陈雯雯——白裙上的栀子花香还在;看着柳淼淼——发间的蓝色丝带还晃;看着远处喊他的芬格尔——灰发还乱得像鸡窝;看着王座上笑意渐淡的路鸣泽——银环还在指尖转。
他突然明白:这场梦,从来就不是他一个人的事。就像黑海的浪,从来不是只为一个人拍。
歌声还在飘,黑海的浪越来越急,世界树的枯叶簌簌落下,掉进海里,瞬间没了踪影——像没存在过,又像一直都在。
路明非深吸一口气,海水的咸钻进鼻腔,呛得他眼眶发热。
他朝着芬格尔的方向喊,声音比浪还沉,却没了之前的慌:“等着!我这就过来!”
烂话没了,只剩下硬撑的勇气。
就像他骨血里的龙,就算藏得再深,该醒的时候,也绝不会缩着。
人总是这样,越怕失去的,越要往前凑——就像黑海的船,越想靠岸,越得迎着浪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