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还在老楼道里打旋。
卷起的窗帘角撞在窗框上,发出“嗒嗒”的轻响,像谁在数着时光的刻度。晨光斜斜地切进来,把空气中的浮尘照得分明,落在路明非攥紧的手背上——那只手还残留着陈雯雯指尖的微凉,掌心却已经沁出了汗。
突然,一声怒吼撞碎了这份短暂的静。
“路明非!”
声音裹着楼下早点摊的油烟味冲上来,混着风里的尘土,像颗烧红的弹丸砸在路明非心上。他刚跟陈雯雯说“要把日子过明白”时攒的那点底气,瞬间像被戳破的气球,漏得只剩薄薄一层。
这声音太熟了。
熟到他闭着眼都能想起路鸣泽那圆滚滚的身子,跑起来肥肉抖得像果冻,哭起来能把楼道的声控灯全喊亮。换做以前,他早该往后缩,说不定还会被这颗“肉球”扑个满怀,压在地上听他嚎“你偷了我最后一包干脆面”。
但今天不一样。
路明非的瞳孔突然亮了。
不是晨光的暖,是像熔化的黄金浇铸的光,从虹膜深处漫出来,沿着眼尾的纹路爬开,古奥的符文在眼底一闪而逝——那是属于龙族的印记,是被压抑了无数次的力量终于要破壳而出的征兆。
风好像慢了。
慢到他能看清路鸣泽从楼梯口冲出来时,T恤领口崩开的线头飘动的轨迹;能看清那小子肚子上的肉把衣服撑出的弧度,每跑一步,肥肉就往两边晃一下;甚至能闻到他身上混着汗味和薯片味的气息,被风卷着,一帧一帧地飘过来。
路明非的烂话先于思维冒出来,带着点刚被打断的烦躁:“不是吧路鸣泽?你这几天是把食堂的红烧肉当饭吃了?怎么胖得跟被吹鼓的气球似的,再跑两步不怕炸了?”
话音未落,“肉球”已经冲到了跟前。
路明非的身体比脑子快了不止一步。
他下意识地往侧面挪——动作轻得像被风托着,鞋底蹭过地板革的声音被拉得很长,慢到几乎听不见。路鸣泽冲得太急,惯性让他往前踉跄,脸憋得通红,肥硕的身体转了个笨拙的圈,竟直直地朝陈雯雯撞过去。
陈雯雯的反应很轻。
她下意识地往后退,手里攥着的苹果“咚”地掉下来,在晨光里划出一道浅弧。白裙的裙摆被风掀起来,贴在小腿上,露出纤细的脚踝。她眼里闪过一丝慌,却没喊出声,只是伸手想去扶旁边的墙。
就在这时,路明非眼底的金光烧得更烈了。
像沉睡的火山突然喷发,灼热的力量从他的心脏涌向四肢,每一根血管都在发烫。周围的世界骤然减速,慢到极致——
路鸣泽扑过来的动作变成了慢镜头,脸上的肉抖动的幅度都看得一清二楚;
陈雯雯被风吹起的发梢悬在半空,每一根发丝的弧度都清晰可见;
掉落的苹果还停在离地半尺的地方,果皮上的水珠反射着晨光,像颗凝固的星星;
远处楼下自行车的铃铛声,被拉得又长又细,像老旧的收音机卡了壳,迟迟落不到耳朵里。
只有路明非是快的。
他像一道残影掠过晨光。
几步跨到陈雯雯身边,指尖先碰到她微凉的手腕——那触感软得像棉花,他不敢用力,只是轻轻一拉,就把她带向旁边。动作轻得像怕碰碎易碎的瓷娃娃,却快得在空气中留下了一道淡淡的影。
然后转身。
抬脚。
鞋尖轻轻蹭过路鸣泽的脚踝——没有用力,甚至没碰到多少肉,只是借着风的力道,轻轻一勾。
时间突然恢复了流动。
苹果“啪”地砸在地上,滚了两圈,停在路鸣泽脚边;
自行车的铃铛声终于变得清脆,“叮铃铃”地飘远;
路鸣泽失去平衡,“咚”地摔在地上,震得楼道里的浮尘又飘了起来,落在他的后脑勺上。
路明非眼底的金光慢慢暗下去,只剩点残留的灼意,像熄灭的炭火还留着温度。他挠了挠头,刚才那股非人的冷漠消失得无影无踪,又变回了那个爱说烂话的衰仔:“我说你发什么疯?大早上的跟被踩了尾巴的猫似的,冲过来想碰瓷啊?我这儿还有客人呢,你就不能有点风度?”
路鸣泽趴在地上,脸埋在尘土里,肩膀一抽一抽的。几秒后,他突然抬起头,脸上挂着鼻涕眼泪,还有两道灰印,活像只刚从泥坑里捞出来的小猪。
“路明非你混蛋!你害我家要散了!”
他一边哭一边捶地,肥肉跟着颤:“我妈天天在家哭,眼泪把沙发垫都浸湿了!我爸蹲在阳台抽烟,烟灰掉了一地,跟下雪似的!都是你害的!”
路明非的脚顿了顿。
风卷着路鸣泽的哭声吹过来,带着点涩味,钻进他的耳朵里。他蹲下身,指尖碰了碰路鸣泽的后背——那后背烫得像发了高烧,肉乎乎的,跟小时候两人抢游戏卡时,他趴在路鸣泽背上挠痒痒的感觉一模一样。
“你说清楚,”他的声音低了点,烂话里的烦躁少了些,多了点自己都没察觉的慌,“我这几天都待在这栋楼里,连你家小区的门都没踏进去过,怎么就害你家散了?”
路鸣泽抽抽搭搭地抹了把脸,鼻涕蹭在袖子上,留下一道白印:“就……就是那天从医院回来!我爸开车送我回家,我妈说要回医院找你,我爸把我放下就开车走了,结果……结果没找到你!”
路明非的指尖顿住了。
他想起那天在医院的场景——婶婶抓着他的胳膊,指甲几乎要嵌进他的肉里,眼睛亮得像要吃人:“柳淼淼家有钱!你去跟她要赔偿,至少要五千!不然你这伤就白受了!”
他看着婶婶那张刻薄的脸,突然觉得没劲透了。趁婶婶转身跟护士吵架的间隙,他偷偷溜出了医院,在网吧泡了一整夜,连手机都关了——他怕接到婶婶的电话,怕听到那些让他恶心的话。
原来那天,婶婶真的回去找过他。
“然后呢?”路明非的声音又低了些,风卷着他的衣角,贴在腿上,有点凉。
“然后第二天我妈从医院回来,一进门就摔东西,”路鸣泽的哭声小了点,却更委屈了,“她骂你没良心,说你从医院偷跑,连个电话都不打。我爸就说了句‘你让明非去讹人,他能不跑吗?上次你抢方向盘差点把我们都害死,你怎么不长记性’!”
路明非的心“沉”了一下。
他想起上个月的事——叔叔开车送他去学校,婶婶坐在副驾上跟叔叔吵,说他“天天跟陈雯雯待在一起,耽误学习”。吵到激动处,婶婶突然伸手去抢方向盘,车在马路上扭得像条受惊的蛇,他吓得攥着安全带,连大气都不敢喘。
原来叔叔一直都记得。
“他们就因为这个吵?”路明非的指尖攥紧了,指甲掐进掌心,传来一点尖锐的疼。
“不止!”路鸣泽又开始哭,“我妈说你‘白眼狼,养你这么大,连家都不顾’,我爸就急了!他喊着‘明非的生活费是他自己打工赚的,你凭什么管?以后他的钱让他自己保管’!”
风突然变大了。
卷起楼下的落叶,打着旋儿飘上来,落在路明非的脚边。那叶子已经黄了,边缘卷着,像被岁月揉皱的纸。
“我妈一听就炸了,”路鸣泽的声音带着哭腔,断断续续的,“她喊‘这日子没法过了,离婚’!我爸也喊‘离就离’!这几天他们天天吵,我爸烟抽得越来越多,我妈饭也不做,家里的碗堆在水槽里,都长霉了……”
路明非的喉咙有点发紧。
他想起刚才叔叔塞给他的那张储蓄卡——卡面已经磨得发亮,边缘有点卷边,像是被摩挲了无数次。想起叔叔说“别像我,一辈子都在凑活”时,眼底藏着的无奈。想起叔叔鬓角的白发,在晨光里晃得人眼睛发酸。
原来叔叔不是没事。
他是把所有的事都憋在心里,像把石头压在胸口,连说都没处说。
“我爸今天早上说,‘去明非以前住的那栋楼看看吧’,”路鸣泽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点怯怯的,“他说……他怕你一个人在外面出事,怕你跟他一样,连个能回去的地方都没有。”
风卷着这句话吹过来,带着点凉意,钻进路明非的衣领里。他抬头看向窗外,刚才还明亮的晨光被乌云遮住了些,天空变得灰蒙蒙的,像他此刻的心情。
他突然觉得自己像个逃兵。
从医院逃出来,从家庭的矛盾里逃出来,躲在这栋旧楼里,跟陈雯雯说要“变得优秀”,要“把日子过明白”。可连自己最亲的人快撑不下去了,他却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做。
眼底的金光又亮了点。
不是刚才的冷漠,是带着点慌的灼意,像迷路的孩子在找回家的路。他踢了踢路鸣泽的屁股,烂话里掺了点自己都没察觉的沙哑:“哭什么哭?你爸妈吵离婚又不是第一次了,上次吵得比这次还凶,结果第二天不照样一起吃早饭?说不定明天他们就和好了,还会带你去吃肯德基。”
路鸣泽揉了揉眼睛,抬头看他,睫毛上还挂着泪珠:“真的?”
“废话!”路明非别开眼,盯着远处的梧桐树——风里的叶子晃啊晃,像他没着没落的心,“赶紧起来,别在这儿丢人现眼,一会儿陈雯雯该笑话你了。”
他伸出手,去拉路鸣泽。
指尖碰到路鸣泽肉乎乎的手,那温度跟小时候没两样,暖得有点烫。风卷着他的衣角,他突然想起刚才发动言灵时的感觉——那种掌控时间的力量,那种能保护别人的感觉,原来比躲在角落里说烂话,要踏实得多。
原来所谓强大,从来不是逃开风雨。
而是在风里站稳脚跟,把想护着的人,牢牢地护在身后。
风又吹过来了。
这次不再带着尘土的涩味,反而裹着点远处花店飘来的花香。路明非攥紧了路鸣泽的手,心里默默想:
至少这次,不能再逃了。
至少这次,要试着当一次别人的光。
风裹着路鸣泽的哭声,从加州阳光别墅区的雕花铁栏外钻进来。
这地方路明非住了三天,连自家三层小洋楼的房间号都没记全,只觉得风里都飘着消毒水似的陌生味。
他蹲在地上,指尖戳了戳路鸣泽肉乎乎的脸颊——触感跟小时候捏他婴儿肥时一模一样,软得发糯,就是沾了眼泪和灰,有点黏手。
“哭什么哭?”
他故意拔高声音,烂话像连珠炮似的冒出来:“你妈上次跟你爸吵着要扔他那台旧收音机,说占地方,结果晚上还给他泡了枸杞茶,连天线都帮他修好了。他俩吵了一辈子,哪次真动过离婚的念头?”
路鸣泽抽了抽鼻子,眼泪还挂在睫毛上,像沾了露水的蒲公英:“可这次不一样!我妈连碗都不洗了!”
“那是她累了,想让你爸干活。”
路明非翻了个白眼,心里却晃出路叔蹲在阳台抽烟的样子——烟灰掉在大理石台面上,跟撒了把碎雪似的。
“你爸那人,嘴笨得跟塞了棉花似的,不会哄人,得等他想通了,买束你妈喜欢的月季,保准她气就消了。”
“真的?”
路鸣泽抬头,眼睛亮了点,像蒙尘的灯泡突然通了电。
“废话!”
路明非伸手把他拉起来,拍了拍他后背的灰——掌心蹭到路鸣泽的校服,粗布的质感让他想起自己高中时的旧衣服。
“我叔这辈子就像被按在磨盘上转,连喘口气都得看她脸色,可他从来没真跟你妈红过脸。你以为他俩吵得凶,其实心里都揣着对方呢——就像你,嘴上骂我偷你干脆面,不还是把最后一包留给我了?”
路鸣泽的脸瞬间红成番茄,挠了挠头:“谁……谁留给你了!那是我吃不下了!”
“行,你吃不下了。”
路明非顺着他的话,余光却瞥见陈雯雯站在晨光里。
她的白裙裙摆被风掀了点弧度,像片落在草坪上的云。
陈雯雯正看着这边,眼底藏着浅淡的笑意,比加州的晨阳还软。
下一秒,她就走了过来。
指尖轻轻碰了碰路明非的胳膊——触感凉得像浸了晨露,却带着点不容错辨的力道,像在他皮肤上留了个浅淡的印子。
“鸣泽,”
她的声音软得像棉花,却字字都帮着路明非,
“你看明非都这么说了,叔叔阿姨只是需要点时间冷静。你要是不放心,晚上我跟明非陪你回去看看,好不好?”
路明非心里咯噔一下,暗自吐槽:这姑娘帮腔都帮得这么温柔,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在哄幼儿园小孩。可她那指尖碰着我胳膊的劲儿,跟装了小钩子似的,生怕我跟别人走了似的——不过话说回来,她这么帮我,倒省得我再编一堆烂话忽悠路鸣泽了。
路鸣泽果然被说动了,攥着路明非刚塞的十块钱,蹦蹦跳跳地往门口走:“那你们晚上一定要来!我妈最喜欢漂亮姐姐了,她肯定会听你的!”
门“咔嗒”一声关上,门轴的余响还绕在楼梯间。
路明非的肚子却在这时炸开了锅——早上连口热水都没喝,空胃里的胃酸搅得他发晕,连带着脑子都嗡嗡响。
他摸了摸肚子,尴尬地挠了挠头:“那个……要不我们出去吃点东西?我……我还没摸清这别墅区有啥吃的。”
陈雯雯点点头,指尖还停在他胳膊上,轻轻划了下——像在确认什么似的:“好啊,这附近有家餐厅,菜做得很合胃口,我带你去试试?”
路明非愣了愣,刚想点头,目光却落在了桌上的储蓄卡上。
晨光爬过卡面,磨得发亮的边缘晃了他眼,像突然撞进了片细碎的星光。
他拿起卡,指尖捏着翻过来,背面用铅笔写的密码被蹭得模糊,只能看清最后两位是“08”——是他的生日。
输进手机银行时,屏幕上跳出的数字让他眼睛都直了。
五位数的本金后面,跟着六个零。
整整五万块。
路明非的呼吸顿了顿,心里的烂话又冒了出来,带着点不敢相信的狂喜,又掺着点发虚的慌:
“我靠,我叔这是把压箱底的钱都给我了?前几天我还在想怎么跟柳淼淼开口借两百块交网费,又怕她那眼神跟看乞丐似的——跟你借更不敢,总觉得欠你的人情像雪球,越滚越大。现在好了,有这五万块,可这别墅区里的东西,连瓶水都敢卖十块,这钱够不够吃两顿都难说!”
陈雯雯看着他眼睛发亮又发慌的样子,嘴角弯了弯,指尖轻轻蹭了蹭他的手背——像在安抚只炸毛的猫:“那我们就去吃点好的,庆祝你……有了新的开始。以后有我带你熟悉这里,不用怕。”
她的指尖带着凉意,却烫得路明非的脸突然有点红。
他赶紧别开眼:“那……那我们先洗漱,我这形象出去,别给你丢人。”
洗漱间里的薄荷牙膏凉得跟吞了冰碴子似的。
路明非刷着牙,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头发乱糟糟的,像被狂风卷过的稻草。
眼底还有点红血丝,跟熬夜打游戏似的。
他对着镜子扯了扯嘴角,又垮下来——跟陈雯雯站在一起,活像棵被风刮进玫瑰园的野草。
他暗自吐槽:这姑娘也太精致了,连牙膏都是薄荷味的,跟她的人一样,看着温柔,实则凉得提神。一会儿出去可得注意点,别再像个没见过世面的衰仔似的,让人看笑话——毕竟这可是加州阳光,不是以前住的老破小。
等他收拾好出来,陈雯雯已经换了条更浅的白裙。
领口别着朵干花——是上次在公园捡的雏菊,压得平平整整,别在浅白的布料上,像颗落在雪地里的星星。
“走吧。”
她伸出手,指尖轻轻勾了勾他的袖口,力道轻得像羽毛,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温柔。
路明非的心跳漏了半拍,任由她拉着出门。
指尖触到她的手,凉得像晨露,却烫得他手心发潮——他连自家楼梯有多少级都没数清,现在却跟着她走在别墅区的石板路上,像被牵着的风筝。
跟着陈雯雯拐过种满樱花的岔路时,路明非更懵了。
阳光透过樱花花瓣落在石板上,碎成一片晃眼的光,他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
路边的庭院里飘出咖啡的香气,穿着管家制服的人匆匆走过,跟他身上的旧T恤格格不入。
“我们这是去哪?”
他小声问,有点紧张,烂话又开始冒,
“这地方看着就贵,我那五万块要是不够,岂不是要当场表演啃草坪?我连这餐厅叫啥都不知道,万一进去了连菜单都看不懂……”
陈雯雯没说话,只是拉着他往前走,指尖攥得紧了点——像是怕他跑了似的。
直到停在一栋亮着暖光的建筑前。
门口的木质招牌刻着缠绕的藤蔓花纹,暖光从落地窗里透出来,裹着淡淡的奶油香。
服务生穿的米色制服,领结打得比他的鞋带还整齐。
路明非刚进门,就闻到一股熟悉的香氛味——甜得发腻的栀子花香,跟上次被酒德麻衣拽进来时闻到的一模一样。
他心里咯噔一下,脚步都顿了。
还没等反应过来,就听见服务生们的私语——声音不大,却像贴在耳边说似的,清晰地钻进他耳朵里:
“你看那小子,前天跟个穿黑皮衣的美女来的,那女的说话跟带了电似的,把他逗得脸都红了,还说‘小朋友,多吃点,不然下次抱不动你’。”
“现在又换了个白裙子的,这艳福也太好了吧?长得帅就是不一样,跟被包养的小白脸似的。”
“可不是嘛,这白裙子的姑娘看着更温柔,刚才还帮他整理衣领呢,关系肯定不一般。”
路明非的耳朵瞬间红透,像被开水烫了。
酒德麻衣那身黑皮衣的样子突然冒出来——她坐在对面,涂着红指甲的手指敲着菜单,眼神里的戏谑像针似的,把他吓得连牛排刀都差点掉地上。
原来这里就是上次酒德麻衣带他来的地方。
他暗自吐槽:合着我在这儿成了店员们的谈资?一会儿是被包养的小白脸,一会儿是艳福不浅,我这衰仔的形象怎么到了这儿,还变了个样?早知道上次就不该跟酒德麻衣来,现在好了,跟陈雯雯站在一起,倒像我真是什么脚踏两条船的混蛋!
陈雯雯像是没听见那些议论,拉着他走到靠窗的位置,指尖轻轻碰了碰他的手,声音软得能掐出水:“怎么了?不舒服吗?”
路明非赶紧摇头,把心里的吐槽压下去,挤出个笑:“没……没有,就是觉得这地方有点眼熟,好像在哪见过。”
他没说酒德麻衣的事。
总觉得跟陈雯雯说另一个女人带他来吃饭,有点怪怪的,像是藏了什么秘密,怕她眼底的温柔突然碎了——就像怕这加州的晨阳,下一秒就被乌云遮住。
晨光透过落地窗落在桌上,把陈雯雯的白裙染成浅金。
她的指尖在桌布上轻轻划着,眼底藏着浅淡的光:“眼熟就好,以后我们可以常来。”
路明非看着她的眼睛,突然觉得心里的紧张少了点。
窗外的樱花花瓣飘进来,落在桌角。
他想,原来有些陌生的地方,有些不敢碰的温暖,只要有个人陪着,就没那么可怕了。
就像迷路的时候,突然看到了一盏灯——哪怕这灯的光里,藏着他还看不懂的、缠人的温柔。
就像有人告诉他,野草也可以站在玫瑰旁边,不用怕自己不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