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浴室门的磨砂玻璃像蒙了层薄纱,月光透进来,把门板晕成半透明的奶白色。

路明非坐在从玄关搬来的小板凳上——这凳子还是他前天打扫时找出来的,凳腿沾着六年没清的灰,他抠着掉漆的木纹,耳朵却跟竖起来的雷达似的,往门内飘。

布料摩擦的轻响从里面传出来,软得像书页从精装封皮里抽离,又像初春刚化的雪蹭过棉鞋。

路明非喉结动了动,下意识咽了口口水——这口唾沫在喉咙里滚得格外响,他赶紧屏住呼吸,心里把自己骂了八百遍:

路明非你没见过世面啊?

不就是换衣服的声音吗?

跟没听过似的!

以前在叔叔家蹭客厅电视,婶婶洗个澡你都躲进房间装睡,现在倒好,守着自己这栋六年没人住的空房子,倒怂得跟偷摸翻叔叔藏的茅台似的!

雾汽慢慢从门缝里渗出来,裹着点沐浴露的茉莉香,把磨砂玻璃蒙得更朦胧。

门内的人影渐渐清晰了些,白裙的轮廓像浸了水的云絮,肩线是柔和的弧度,往下到腰腹时收了收,软得像未干的糖霜,再往下又轻轻展开,像花瓣垂落的弧度。

路明非的眼睛像被粘住了,想移开,视线却跟灌了铅似的。他赶紧低头盯着自己的鞋尖——鞋头沾了块灰,是刚才搬书柜时蹭的,可现在连灰都看不进去,脑子里全是那道裹着白裙的影子。

心里的烂话又冒出来:这破玻璃故意的吧?要透不透的,跟吊人胃口似的!早知道当初换块实心的,现在倒好,眼睛跟犯了错似的,躲也不是,看也不是,跟考试时想抄答案又怕被老师发现的衰样一模一样!

他突然想起以前在叔叔家蹭的老电影,屏幕里男主说“喜欢的时光像指间的沙,攥得越紧漏得越快”。

那时候他缩在沙发角落,看着婶婶把刚洗好的衣服往阳台晾,觉得这话挺对——他的好运从来都是昙花一现,跟柳淼淼待在一起的温暖,跟社团里短暂的热闹,都像沙似的留不住。

可现在他盯着浴室门,突然觉得这话是错的——有些时光哪里是漏得快,明明是熬得慢,慢得像等微波炉里的冷披萨热透,明明盼着,却又慌得不行。

倒不是怕陈雯雯,也不是讨厌,就是觉得尴尬,像穿着拖鞋进了西餐厅,浑身上下都不自在。

他甚至能想象到接下来的剧情——说不定洗完澡她会借吹风机,会坐在客厅那张蒙着防尘布的沙发上,翻他从叔叔家搬来的旧漫画,甚至会指着茶几上那本卷了边的《边城》,跟他聊翠翠的等待。

套路跟日漫里一模一样,可他又怕,怕自己哪句话说错了,哪件事做错了,陈雯雯就不跟他说话了,像以前那些疏远他的人一样,把他又打回这栋空房子里的衰仔。

鬼使神差的,他摸出了口袋里的手机。

屏幕亮起来的光刺得他眼睛疼,他赶紧调成静音,手指抖得跟弹错琴键似的,按了三次才把快门调成无声。

他举着手机,镜头对着浴室门,却又故意歪了点,只框住雾里的半个人影——怕拍太清楚,像偷了不属于自己的星星,心里发虚;又怕太模糊,以后连这点光都抓不住,像抓不住冬天里从暖气缝漏出来的热气。

按下快门的瞬间,他赶紧把手机塞回口袋,跟揣了颗烫手的山芋似的。心脏咚咚地撞着肋骨,比刚才在社团弹跑调的钢琴曲时还乱,他甚至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粗得像跑了八百米。

突然,“啪”的一声脆响,整层楼的光像被掐灭的烛火,连窗外的路灯都像是躲进了云里,瞬间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路明非心里咯噔一下,烂话直接冒到了嘴边:“不是吧?这也太日漫剧情了吧!早不停晚不停,偏这会儿停,是跟我这栋破房子有仇还是咋的?六年没人住就电路生锈,跟我似的,关键时候掉链子!”

浴室里传来一声轻叫,细得像被风吹皱的纸页,却精准勾住他的神经,挠得他心口发颤。

路明非来不及多想,眼底突然烧起金红色的火——古奥的纹路在瞳孔里转得像上了膛的齿轮,光热透过虹膜渗出来,连空气都好像被烤得发颤。

这哪是夜视,简直是把黑暗咬出了道豁口,连雾汽里的尘埃都看得清清楚楚,连浴室门内的景象,都没了刚才的朦胧。

他刚想开口喊“别怕”,就看见门内的人影突然往玻璃上靠了过来。

磨砂玻璃被压出一片淡粉的印子,肩颈的曲线软乎乎的,白裙的边角贴在玻璃上,像糖块粘在纸上,连肌肤蹭过玻璃的细微弧度都看得明明白白。

路明非赶紧别开脸,耳朵尖红得能滴出血,连黄金瞳里的火光都晃了晃。

心里的烂话跟开了闸似的:“不是吧社长!你这比柳淼淼还犯规啊!柳淼淼顶多是碰我手腕教我弹琴,你这……你这简直是把‘别紧张’写在玻璃上了!我这眼睛要是会拐弯,现在早拐到楼梯间的铜扶手后面去了!早知道昨天该找电工来修电路,也不至于现在跟个做错事的小学生似的,连头都不敢抬!”

雾汽还在从门缝里渗出来,裹着茉莉香,蹭过他的手背,凉得像陈雯雯刚才递给他矿泉水时,指尖不经意碰到的温度。

他攥了攥手心,连指尖都在发烫——这感觉太不真实了,像他以前在叔叔家阳台看星星时不敢梦到的场景,可现在却真真切切地发生了,像把糖罐打翻在心里,甜得发慌,又怕这甜味很快就会散掉,连一点痕迹都留不下。

这栋空了六年的房子,好像因为这点茉莉香,突然有了点活气,可他又怕,这活气会跟以前的温暖一样,转眼就没了。

雾汽裹着茉莉香从门缝钻出来,像细蛇似的缠上路明非的手腕。

冰凉的触感刚爬到小臂,门内终于飘出陈雯雯的声音。

那声音哑得像被水泡过的棉线,轻轻颤着,没多响,却精准戳中他心口最软的地方——比上次在文学社活动室,她捧着《边城》念到“翠翠还在等”时,更让人心尖发疼。

浴室里的水滴声断断续续传出来,“嗒、嗒”落在瓷砖上,像秒针在数着他的心跳。

“明非……我有点怕。”

路明非赶紧直了直腰,塑料凳子腿在地板上刮出一道涩响,像生锈的锯子在锯木头。

他扯着嗓子回话,烂话又忍不住往外冒,跟开了闸的洪水似的:“怕啥啊社长!这老房子电路就是个老糊涂蛋,跟我似的关键时候掉链子,六年没人住早锈成筛子了!我这就下去找电闸,顶多三分钟,你……你别慌,有我呢!”

他手刚撑着膝盖要起身,门内突然传来“等等”。

那声音轻得像雾汽擦过玻璃,路明非的动作瞬间僵在半空,跟被按了暂停键的劣质动画似的。

他的耳朵立刻竖成雷达,连呼吸都放轻了——这声“等等”里裹着点没说透的依赖,像根羽毛似的挠着他的心口,痒得他连指尖都发颤。

磨砂玻璃门“咔嗒”响了声,往外推开道指节宽的缝。

雾汽争先恐后地涌出来,带着浴室里的暖意,裹着片浴帘的白边,像被风吹落的云絮。

路明非的心脏“咚”地撞了下肋骨,赶紧把头拧向旁边,盯着墙根那道六年没清的灰痕——可余光还是忍不住往门缝飘,能看见陈雯雯垂着的发梢,湿淋淋地贴在肩颈,软乎乎的弧度像浸了水的糖霜,连带着她呼吸时胸口的轻颤,都透过磨砂玻璃映出模糊的影子。

“别下去了,”陈雯雯的声音从缝里钻出来,还带着点没散的颤,像刚受了惊的小兽,“我……我一个人在这里,有点怕。你就在外面等我,好不好?”

路明非的喉结动了动,想说“没问题”,可舌头像打了结,半天只挤出个“哦”。

他不敢转头,怕视线撞进那道缝里,更怕看见陈雯雯的眼睛——刚才黄金瞳亮起来时,他自己都能感觉到那股非人的灼热,那是地狱里烧了千年的火,裹着古奥的纹路在瞳孔里转,像被囚禁的帝王,一睁眼就带着非人的冷漠。

换了谁看了都得慌,何况是陈雯雯这样软乎乎的姑娘。

“明非?”陈雯雯又轻唤了声,门缝里的视线好像落在他脸上,带着点探究,“你的眼睛……怎么回事?”

路明非心里“咯噔”一下,暗道不好。

他赶紧眨了眨眼,把瞳孔里的金红色火苗掐灭。

黑暗瞬间又裹了上来,连墙根的灰痕都看不见了,只有浴室里的水滴声还在“嗒、嗒”地响。

他抓着凳子腿,指节都泛了白,烂话跟机关枪似的往外扫:“啥怎么回事啊社长!你肯定看错了!刚才可能是手机反光,我这不刚摸出来想照路嘛,屏亮得晃眼,你准是把那光看成我眼睛了!我这眼睛跟普通人没两样,黑不溜秋的,跟两颗发霉的葡萄似的,哪能发光啊!”

门内没了声音。

只有雾汽还在从缝里渗出来,把路明非的手背浸得发凉。

他盯着自己鞋尖的灰块,心里打鼓:完了完了,不会被她看出破绽了吧?早知道刚才别亮黄金瞳,现在倒好,跟偷东西被抓包似的,解释都解释不清楚!第一次在梦境里撞见楚子航那双金瞳时,他还吐槽那家伙是自带夜视仪的怪胎,省了台灯钱却丢了正常人的样子,没想到现在自己倒成了更离谱的“人形手电筒”。

好一会儿,陈雯雯的声音才又传出来,比刚才软了些,像裹了层糖衣:“那……你能不能还在这里陪着我?我找不着浴巾,这浴室里黑得很,我不敢乱摸。”

路明非松了口气,赶紧应:“能能能!我就在这儿坐着,跟门神似的,你放心找!”

心里却又骂自己:路明非你没出息!人家让你等你就等,跟条听话的狗似的,就不能硬气点?可转念又想,万一他走了,陈雯雯更怕,以后不跟他说话了咋办?衰仔的世界里,连温暖都是偷来的,攥太紧会碎,放太松会跑。

还是乖乖等着吧,衰仔就该有衰仔的自觉。

磨砂玻璃门又往开推了推,大概能容下半个手掌的宽度。

陈雯雯躲在门后,浴帘被她攥在手里,只露出点雪白的肩线,裹着层薄水汽,像刚从云里捞出来的月光。

其实路明非心里门儿清——这磨砂玻璃只要离得近,里面的影子能看个七七八八,她躲不躲都差不多,可这话他不敢说,怕戳破了那层温柔的尴尬,连这点亲近都没了。

“明非,”陈雯雯的声音带着点犹豫,像在揣摩用词,每个字都轻轻软软的,“刚才……你眼睛亮起来的时候,看得很清楚对不对?能不能……能不能再亮一次?帮我照照浴巾在哪,我找了半天都没摸着。”

路明非的手指蜷了蜷,心里吐槽:不是吧!这是把我的黄金瞳当台灯使了?自己倒是可以使用言灵・炽日,4000流明的光一放出来,别说找浴巾,整个浴室都能亮得跟白天似的,可那玩意咋解释?总不能说自己是从哪来的混血种吧?还是黄金瞳好忽悠,顶多说是眼睛变异,超能力啥的太扯了,陈雯雯肯定不信。

他咬了咬牙,眼底又烧起金红色的火。

古奥的纹路在瞳孔里转得飞快,像上了膛的齿轮,灼热的光透过虹膜渗出来,把周围的黑暗撕开道豁口。

浴室里的景象瞬间清晰了——瓷砖缝里的灰、墙上挂着的旧浴帘、洗手台上的矿泉水瓶,还有磨砂玻璃门后,陈雯雯的身影。

她的发梢还在滴水,落在锁骨上,顺着软乎乎的线条滑下去,藏进浴帘里,像滴进雪地里的墨。

路明非赶紧把视线移到天花板,盯着吊灯上积的灰,心里把自己骂了个狗血淋头:路明非你个混蛋!眼睛往哪看呢!赶紧移开!再看下去流鼻血了,看你怎么跟社长解释!人总是在害怕的时候,才会把别人给的一点温暖当成救命稻草,哪怕那稻草可能是根会扎人的刺。

“找到了。”陈雯雯的声音传来,带着点轻缓的笑意,像春风吹过湖面,漾起圈圈涟漪。

路明非听见布料摩擦的轻响,赶紧把黄金瞳的光调暗了点,只留层淡淡的金红色,刚好能照亮周围。

他能感觉到门后的视线落在自己脸上,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温度,烫得他耳朵尖都发疼。

“明非,”陈雯雯突然开口,声音比刚才沉了些,带着点不易察觉的认真,“你这双眼睛,很……适合你。”

路明非的耳朵尖“唰”地红了,连黄金瞳里的光都晃了晃。

他赶紧咳嗽了声,掩饰自己的慌乱,声音都有点发飘:“啥适合不适合的,就是双破眼睛,能看东西就行。”

心里却犯嘀咕:她这话啥意思?是觉得好看,还是看出啥了?别是被她发现我不是普通人了吧?万一她问起,我该咋说?总不能编个更离谱的谎吧?

没等他想明白,陈雯雯又说话了,声音软得像棉花,裹着点雾汽的湿意:“明非,能不能……帮我把浴巾递过来?我够不着。”

路明非心里“咯噔”一下,烂话瞬间涌上来:不是吧社长!这也太亲昵了!递浴巾跟电视剧里情侣干的事似的,我这衰仔哪配干这个?万一递的时候手滑,把浴巾掉地上了,岂不是更尴尬?可他嘴上却不敢说,只能硬着头皮应:“行……行,你等着,我这就给你递过去。”

他站起身,一步一步挪到浴室门口,像个上刑场的犯人。

眼睛死死盯着地面的瓷砖缝,连头都不敢抬,生怕一抬头就看见不该看的东西。

手伸进门缝里,摸索着——指尖不经意蹭到陈雯雯的手,凉得像初春的雪,还带着点水汽的湿滑。

他赶紧缩回来,跟被烫到似的,连心跳都漏了半拍。

“谢谢。”陈雯雯的声音传来,带着点轻缓的呼吸声,像羽毛似的拂过他的耳朵。

路明非刚想转身往回走,就被她叫住了:“明非,等等。”

“咋了社长?”路明非停住脚步,心里直打鼓,不会又要我干啥吧?该不会是想让我帮她干更离谱的事吧?

“别……别走。”陈雯雯的声音带着点犹豫,还有点不易察觉的羞赧,像刚成熟的桃子,软乎乎的,“这里还是有点黑,我……我想让你再陪我一会儿。”

路明非刚想应“好”,就感觉身后传来阵软乎乎的触感。

裹着浓郁的茉莉香,还有刚洗完澡的暖意,撞进了他怀里。

他整个人瞬间僵住,跟被点了穴似的,连呼吸都忘了。心脏“咚咚”地撞着肋骨,比刚才亮黄金瞳的时候还乱,连耳朵里都嗡嗡作响,像有无数只蜜蜂在里面飞。

他能感觉到陈雯雯的手轻轻攥着他的衣角,软乎乎的,像攥着块棉花。

雾汽裹着她的体温,渗进他的衣服里,烫得他皮肤发颤。

那温度透过薄薄的衣料传过来,像初春融雪时的第一缕阳光,珍贵得让他不敢动,怕一动就碎了。

路明非心里的烂话跟开了闸的洪水似的:不是吧!这剧情比日漫还离谱!我现在动都不敢动,跟个木头似的!她咋就撞进来了?是没站稳,还是故意的?早知道刚才就转身快点,也不至于现在跟被人按在这儿似的,连推都不敢推——万一推重了,惹她生气了,以后不跟我说话了咋办?我这衰仔,好不容易有人愿意跟我待在一起,可不能搞砸了。

可他又不敢不动,只能僵在原地,连手指都不敢蜷一下。

鼻间全是茉莉香,混着雾汽的湿意,像把他整个人都裹进了层软乎乎的壳里,甜得发慌,又怕这壳下一秒就碎了,连这点温暖都留不住。

陈雯雯的头轻轻靠在他的后背,声音软得像贴在他耳边说,带着点湿意:“明非,别推开我,好不好?”

路明非的喉结动了动,半天只挤出个“哦”字。

心里却想:我哪敢推开你啊社长……我怕一推,你就再也不跟我待在这栋空房子里了。这六年没人住的破地方,好不容易有了点活气,我怕我一松手,就又剩我一个人了。就像小时候抱着的旧玩具,明明已经破了,却还是舍不得丢,因为那是唯一属于我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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