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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课铃像被踩碎的玻璃碴子,尖锐地扎破午后粘稠的空气。王老师的粉笔头还在黑板上踉跄了最后一下,赵孟华那帮人的球鞋已经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声响,混着篮球拍打掌心的闷响,像一群野狗扑向肉骨头。

路明非盯着课本上“之乎者也”的古文,感觉那些字都在嘲笑他——笑他连下课都反应慢半拍,活像台老旧的拨号上网电脑。

胳膊肘被碰的瞬间,他差点条件反射地弹起来。

柳淼淼转过来时发梢扫过桌面,栀子花香裹着钢琴松香漫过来,像浸了蜜的针,温柔地扎进鼻腔。

她捏着粉色润喉糖的手指泛白,糖纸窸窣声在寂静里被无限放大,路明非怀疑这声音能穿透三层楼板,直达校长办公室——就像某种少女版的宣战鼓点。

“好点了吗?刚才看你脸好红。”她的声音软得像棉花糖,可路明非总觉得那糖纸响是故意的,跟猫在沙发上磨爪子似的,宣告主权呢。

全班突然陷入诡异的安静,连啃辣条的胖子都把油乎乎的手指停在嘴边。

赵孟华他们卡在门口,眼神跟超市扫码枪似的扫过来,路明非后颈的血管突突跳,像藏了只打桩机。

“完了完了,这下全校都知道我是柳淼淼的专属挂件,还是带霉运属性的那种。”

他把脸埋进课本,感觉纸页都被呼出的热气打湿了,“这帮家伙现在看我的眼神,跟参观动物园里的独眼猴似的,心里肯定在赌我什么时候能进化成癞蛤蟆。”

“啊……还行,死不了。”他的声音闷得像从下水道里冒出来的,自己听着都嫌窝囊。

柳淼淼的睫毛颤了颤,像受惊的蝶翼。下一秒,她的指尖在他手背上敲了敲,轻得像雪花落在火炉上,路明非却像被高压电击中,浑身汗毛集体立正——这触感太致命了,比上回被芬格尔灌醉时的电击疗法还刺激。

“这个,含着舒服点。”小熊图案的糖纸塞进他手心,她手腕上的细银链晃了晃,阳光在上面碎成星星,“昨天路过药店看到的,说对喉咙疼有用。”

路明非捏着糖块,感觉手心的汗能把包装纸泡软。他突然发现这银链跟柳淼淼的风格完全不搭——这姑娘平时连笔袋都是纯黑的,今天居然戴首饰?难道是什么少女版的战斗预警系统启动了?

“谢、谢啊。”他舌头打结,脑子里自动播放赵忠祥配音:“注意看这只雄性衰仔,面对雌性的示好,他的大脑正在进行系统重启,预计耗时……一辈子。”

“路明非。”

另一个声音像冰镇酸梅汤,清清凉凉浇下来,把栀子花香压下去半分。陈雯雯站在桌旁,白裙扫过地面带起薰衣草香,手里的莫奈睡莲保温杯冒着热气,像个温柔的小型核武器。

“我泡了柠檬蜂蜜水,你要不要喝点?”

全班彻底静得能听见吊扇叶子切割空气的声音。路明非盯着她手腕上的银镯子,磨得发亮,一看就是戴了很多年的老物件——跟柳淼淼的新链子比起来,简直像青铜鼎遇上了玻璃杯,气场完全不同。

“不是吧阿Sir,今天是什么日子?衰仔慰问日吗?”他心里的弹幕疯狂刷屏,“这阵仗比恺撒开生日派对还夸张!我这配置顶多算个NPC,撑不起双女主剧本啊!”

陈雯雯把杯子递过来,冰凉的水珠滴在手背上,激得他一哆嗦。“怎么感冒的?”她语气甜得能拉出丝,眼神却跟扫描仪似的,“昨天没见你不舒服。”

“就……搬家嘛。”路明非挠头,烂话跟洪水似的决堤,“新窝那热水器比我还懂摆烂,放出来的水跟北极冰盖似的,洗得我差点当场表演人体速冻。估计是老天爷觉得我最近不够惨,特意追加了点‘福报大礼包’。”

他自嘲地笑两声,眼角余光瞥见柳淼淼的手指在桌布上掐出小坑,那表情看着挺心疼,可嘴角那点弧度怎么看都像偷吃到糖的小孩——这姑娘藏得够深啊!

“怎么不找同学帮忙?”陈雯雯的声音软得能掐出水,带着点责备,分寸拿捏得恰到好处,“你呀,总是把事情都自己扛着。”

她的手突然抬起来,指尖碰了碰他的额头,冰凉得像刚从冰箱里捞出来的玉貔貅,路明非感觉混沌的脑子被劈开条缝——这触感太犯规了!比楚子航的爆血还让人上头!

“还好,没发烧。”陈雯雯收回手,指尖在裙摆上擦了擦,自然得像拂去灰尘,“但还是要多喝热水,我这蜂蜜是托人从新西兰带的,比药店的糖浆管用。”

路明非盯着她晃悠的银镯子,叮当声像倒计时。他忽然想起楚子航冷不丁说过的话:“当女人开始关心你的体温,要么是想当你妈,要么是想当你命里的劫数。”

“完了完了,这是要进入修罗场2.0版本吗?”他心里警铃炸响,“陈大社长这温柔刀玩得比源稚生的日本刀还溜!柳淼淼不会掏出钢琴砸我吧?她钢琴弹得那么好,扔东西准头应该也不差!”

柳淼淼忽然开口,声音低了半度,委屈得像被雨淋湿的小兔子:“早知道……昨天就该硬拉你去我家的。我家有热水器,还有我妈熬的姜汤,比新西兰蜂蜜管用。”

路明非一愣。原来她什么都知道?赵叔昨天确实问过要不要帮忙,他嘴硬说没事——现在看来,衰仔的嘴硬就像皇帝的新衣,纯属自欺欺人。

他没看到柳淼淼说这话时,眼角扫过陈雯雯的动作快得像手术刀;也没看到陈雯雯低头拧盖子时,睫毛投下的阴影里藏着什么情绪。

“哎哎,不用不用,太麻烦了。”路明非摆手跟抽风似的,感觉自己像块被两拨饿狼盯上的肥肉,“我这是自作自受,就该让冷水澡给我降降火气,顺便净化一下我这自带衰神体质的灵魂。”

“什么话呢。”陈雯雯把杯子塞进他手里,温度烫得他差点撒手——这哪是送水,简直是递交战书!

柠檬混着蜂蜜的甜香钻进鼻子,路明非忽然想起前天在医院,柳淼淼喂他喝粥时勺沿碰过的嘴唇,还有陈雯雯给他擦汗时划过太阳穴的指尖——老天爷这是把这辈子的桃花运都塞过来了?还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人生果然是杯掺了糖的苦咖啡。”他心里叹气,“现在甜得发齁,以后估计得苦得让人想原地去世。”

柳淼淼“啪”地把小药盒拍在桌上,跟陈雯雯的保温杯并排,小熊图案对着莫奈睡莲,像两只竖起毛的猫。“校医说这个比你吃的管用,饭后吃。”她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劲儿。

路明非看着并排的两个盒子,忽然觉得喉咙里的薄荷糖凉得发苦。他好像明白了什么——有些温柔看起来是棉花糖,其实是裹着钩子的鱼饵。

而他这只衰仔,不仅咬了钩,还差点把鱼竿都吞下去。

文学社活动室的木门虚掩着。

阳光斜斜切进来,在旧木地板上投下百叶窗的条纹。像被裁成碎片的蜂蜜,黏稠地淌过磨损的木纹。路明非捏着门把手的指节泛白,鼻尖先一步捕捉到那股气息——陈雯雯惯用的薰衣草护手霜混着旧书的油墨香,比任何战歌都能点燃他的肾上腺素。

“不是吧?”

他对着门内那片朦胧的白裙影子碎碎念,书包带深深勒进肩膀。

“刚从教室修罗场逃出来,又要闯进女神的专属副本?等会儿讨论聂鲁达的诗,我总不能说‘啊这首诗让我想起食堂大妈打饭的手抖频率’吧?”

陈雯雯恰好端着青瓷茶杯转过身。白裙裙摆扫过书架第三层,带起的细小尘埃在光柱里翻涌,像被惊动的星群。她今天换了条珍珠项链,圆润的珠子贴在锁骨窝里,随着呼吸轻轻起伏。

路明非的目光像被磁石吸住,顺着那道优美的弧线往下滑——

直到撞见领口处若隐若现的弧度,才猛地像被烫到似的弹开视线。

“原来白月光不仅能照路,还自带3D建模效果……”他喉结滚动,脑子里的弹幕开始刷屏,“这胸型,说她是文艺复兴时期的雕塑成精了都有人信。上次看她弯腰捡笔,领口那片雪白差点把我灵魂都吸进去——路明非啊路明非,你这思想觉悟还不如隔壁班王胖子的臭球鞋。”

“脸色还是不太好。”

陈雯雯的声音像浸在温水里的棉花,轻轻落在他耳膜上。她把茶杯递过来,杯沿印着浅浅的口红印,豆沙色,温柔得像没开封的情书。

“聂鲁达说‘爱情太短,遗忘太长’,但对生病的人来说,休息太长,遗憾太短。”她指尖在杯壁轻轻敲了敲,“文学社的活动我已经让副社长代劳了,你该回家睡觉了。”

路明非盯着那抹口红印发怔。

突然想起初中时不小心撞翻她的画具盒,松节油在她白衬衫上烧出的焦痕。那时候她也是这样笑着说“没关系”,可他总觉得自己欠了她什么,像欠了笔用时光都还不清的债。

“但、但是聂鲁达……”他试图挣扎,手指在裤缝里绞成麻花,“我昨晚特意百度了他的诗,还背了《二十首情诗与绝望的歌》里的句子呢!‘我喜欢你沉默的时候,因为你仿佛不在’,感觉特适合……”

“适合生病时躺在床上默念。”

陈雯雯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指尖带着护手霜的凉意,像刚从冰箱取出的薄荷糖擦过心尖。她修剪得圆润的指甲不经意间蹭过他的耳廓。

路明非瞬间僵成块铁板。

鼻息间全是她的味道,脑海里自动播放《动物世界》旁白:“注意这只雄性衰仔,他的CPU因过度超频正在冒烟,预计三秒后进入待机模式。”

他其实想说,只有在文学社,他才能光明正大地盯着她看。

看她念诗时微微颤动的睫毛。

看阳光爬上她颈窝时那圈毛茸茸的金边。

看她用钢笔在笔记本上写字时,食指第二节那点可爱的茧子——这些细节在教室里只能偷瞄,像玩扫雷游戏,每多看一秒都怕踩爆赵孟华那帮人的白眼。

“听话。”

陈雯雯的拇指轻轻擦过他的眉骨,动作自然得像在抚平书页褶皱。

“等你好点了,我们单独讨论聂鲁达。”她顿了顿,眼底闪过狡黠的光,“我带珍藏的智利红酒,读《今夜我可以写出最哀伤的诗》给你听,你带你的诗,怎么样?”

路明非的反抗系统瞬间宕机。

单独、红酒、聂鲁达的诗……这三个词组合起来,简直比《EVA》的同步率突破100%还让他眩晕。他仿佛已经看见自己坐在陈雯雯对面,听她用那种能拉出丝的语调念“爱情太短,遗忘太长”,而自己紧张得打翻酒杯,红色液体在她白裙上洇开,像朵绝望的玫瑰——跟初中那次的焦痕完美呼应。

“行吧……”

他耷拉着脑袋,活像只被顺毛的大型犬。

“那我先撤了,社长您……您也早点休息。”

转身时书包带勾住了椅子腿,路明非踉跄着差点摔个狗吃屎。陈雯雯伸手扶住他的胳膊,指尖在他手肘内侧轻轻捏了一下。那力道软得像棉花,却精准地掐在某根神经上,让他半边身子都麻了。她的指甲在他校服布料上留下转瞬即逝的压痕,像枚隐秘的戳记。

“对了,”她忽然开口,声音里裹着点蜜糖似的笑意,“搬新家还习惯吗?地址是哪里?改天我送本聂鲁达诗集给你,就当乔迁礼物。”

路明非的大脑还在回味刚才指尖擦过耳廓的触感,嘴巴像被按了快进键的复读机:“加州阳光别墅区的二号别墅……”

话音落地的瞬间,他才后知后觉地瞪大眼睛,恨不得给自己一嘴巴——这破嘴怎么比卡带录音机还不设防?

陈雯雯脸上的笑容凝固了半秒。

快得像胶片在放映机里卡了下。

她握着茶杯的手指几不可察地收紧,骨节在白皙的皮肤下浮起淡青的影子,青瓷杯壁撞上指尖,发出细若蚊蚋的脆响。

原来在这里。

她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遮住了瞳孔里骤然缩紧的光。

她当然记得柳淼淼家的地址。

两栋别墅的距离,刚好能听见对方院子里的风铃响呢。

她想起柳淼淼穿着香槟色连衣裙从车上下来的样子,裙摆扫过车门时像只骄傲的天鹅,那时路明非的目光黏在人家背影上,像块融化的口香糖。

聂鲁达说“爱太短,遗忘太长”,可有些人,根本不配被记住啊。

陈雯雯缓缓抬起头,笑容重新像潮水般漫过脸颊,温柔得能溺死人:“原来离得这么近。”她轻轻转动茶杯,杯底的水渍在桌面上晕开,像朵无声绽放的墨色花,“那真是太方便了,我最近刚好在重读《二十首情诗》,很多句子想和你慢慢聊。”

她说话时,指尖在杯沿轻轻摩挲,那力道像是在抚摸什么珍宝,又像是在丈量刀刃的弧度。

路明非看着她眼底盛得满满的温柔,后颈的汗毛却突然根根倒竖,像被什么东西盯上的兔子。他总觉得那笑容背后藏着点什么,像平静的湖面下盘着水草,缠得人喘不过气。

“是、是啊,挺近的……”他咽了口唾沫,只想赶紧逃离这弥漫着薰衣草香气的修罗场。

“那我改天一定去拜访。”

陈雯雯加重了“一定”两个字,尾音缠绕着,像根无形的线,轻轻勒住了路明非的心脏。

“记得给我开门呀。”

“完了完了,这哪是送诗集,分明是要上演‘别墅区的诱惑’真人版啊!”

他抱着书包落荒而逃,背后仿佛有两道视线烧穿了他的校服——一道温柔得像月光,另一道,藏在月光背后,亮得像手术刀。

楼道里的声控灯随着他的脚步次第亮起。路明非摸了摸后颈的冷汗,突然觉得自己就像棋盘上的卒子,刚从一个陷阱爬出来,又一头扎进了另一个更温柔的包围圈。

“人生果然是道送命题。”

他对着天花板翻了个白眼。

“选A被柳淼淼的钢琴砸死,选B被陈雯雯的聂鲁达诗淹死,横批:衰仔不配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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