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狱杀戮场。
当林席那神谕般的声音回荡在城市的每个角落,所有堕落者的灵魂都在战栗。
他们以为,一场足以倾覆这座罪恶之都的王者之战,即将拉开序幕。
然而,预想中的天崩地裂并未到来。
整座城市,反而陷入了一种风暴来临前的死寂。
林席立于平台中央,断臂处的鲜血早已凝固。
他的脸色苍白如雪,唯独那双黑眸,亮得像两颗贯穿幽冥的寒星。
他能“看”到。
他能清晰地“看”到,城市地底那片翻涌咆哮的血色汪洋,能“听”到其中亿万怨魂从哀嚎转为臣服的赞歌。
脚下的杀神领域图纹,不再是单纯的领域。
它是一把钥匙。
一枚代表着杀戮与审判的至高权柄!
凭借这枚权柄,他甚至能“感觉”到,那座高耸王座上的气息,那道曾如渊如狱、不可一世的气息,正在恐慌,正在衰弱,正在被这座城市所排斥。
“看来,老师到了。”
林席低声自语,声音里没有半分意外。
杀戮之都的试炼,既是磨砺,也是一场赌上一切的豪赌。
现在,到了清点所有赌注的时刻。
“林席!”
一道倩影从观众席上飞掠而下,带着哭腔扑入他的怀中。
胡列娜死死抱住他仅存的右臂,娇躯颤抖,仿佛一松手,眼前之人就会化作泡影消散。
“你的手……你的手……”
她看着他空荡荡的左肩,泪水决堤,泣不成声。
那触目惊心的伤口,像一柄利刃,剜着她的心脏。
“没事。”
林席笑了笑,腾出右手,动作轻柔地拂过她的长发。
“一条胳膊而已,不碍事。”
他顿了顿,语气轻松得仿佛在谈论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回头,我再给自己画一条就是了。”
胡列娜的哭声一滞。
她知道,那支笔的神奇,但她更知道,创造肢体这种近乎神迹的行为,需要付出何等恐怖的代价。
“我们……回家吧。”
林席凝望着她,轻声说。
“嗯,回家。”
胡列娜用力点头,倔强地抹去泪水,搀扶着他,一步步走向杀戮场的出口。
在他们身后,是满场的死寂。
是无数道目光,其中混杂着敬畏、恐惧,甚至还有一丝如释重负的解脱。
观众席的角落,黑纱女子凝望着那两个相互扶持的背影,凝望着他们脚下那妖异绝美的血色图腾,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炙热光芒。
她知道,她赌赢了。
这座城市的天,从这一刻起,彻底变了。
……
王座大厅已成废墟。
唐晨喘着粗气,庞大的身躯半跪在地,那柄象征昊天宗荣耀的巨锤,此刻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斜插在一旁。
他败了。
在他对面,比比东紫裙罩体,手持权杖,神情淡漠。
她甚至没有亲自出手。
仅仅是她身后的月关与鬼魅,两位成名已久的封号斗罗,就让他这位曾经的九十八级绝世强者,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窘境。
“唐晨,你的时代,结束了。”
比比东的声音,如同最终的审判。
“不……我没有输!”
唐晨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双眼化为纯粹的疯狂。
“在这杀戮之都,只要血池尚在,我便是不死的神!”
他嘶吼着,试图再次沟通那片他掌控了近百年的力量源泉。
然而,血池毫无回应。
仿佛一个忠诚的仆从,早已迎来了血脉更加纯正、位阶更高的君王。
“你的神?”
比比东的嘴角,勾起一抹极致的轻蔑。
“很快,这座城市,连同你的一切,都将成为我武魂殿的基石。”
她缓缓举起权杖,杖首的宝石光芒大盛,一股无形而霸道的力量笼罩了整片空间,彻底隔绝了唐晨与血池最后的一丝联系。
她不是在战斗,她是在宣布结果。
也就在这时。
一个平静的声音,从废墟之外传来。
“老师,请等一下。”
比比东的动作微不可察地一顿,回眸望去。
林席搀扶着胡列娜,一步步从殿外的血色光芒中走了进来。
他的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却平静得可怕。
“林席?”比比东眉头微蹙。
“他是我的。”
林席的目光越过所有人,径直落在了那个垂死挣扎的庞大身影之上。
“我与‘天平’的契约,需要用他的死亡,来完成最后的支付。”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在场每个人的耳中。
比比东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沉默了片刻。
最终,她点了点头,权杖的光芒收敛,向后退开,为他让出了舞台。
“速战速决。”
“多谢老师。”
林席不再看她,缓步走向唐晨。
“怪物……你这个怪物……”
唐晨看着这个一步步夺走他一切的少年,眼中只剩下最原始的恐惧与不甘。
“吼!”
困兽犹斗!
唐晨爆发出最后的疯狂,燃烧魂核,庞大的身躯化作一道扭曲的血影,裹挟着崩碎天地的力量,挥动那柄残破的昊天锤,直取林席!
他要将这个毁灭他一切的根源,彻底碾碎!
面对这绝世斗罗的临死一搏,林席没有闪躲。
他只是举起了仅存的右手。
那支握着创世之笔的右手。
笔锋之上,没有魂力,没有杀气,只有一股超越了这个世界所有规则的,古老而冰冷的法则之力。
他没有去看那柄砸向自己的巨锤。
而是抬眼,望向唐晨眉心深处,那被囚禁了近百年,充满了不甘与怨毒的灵魂。
然后,对着虚空,轻轻落笔。
一划。
“契约,完成。”
噗。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
唐晨那庞大的身躯,在距离林席不足一米的地方,猛然僵住。
他眼中的疯狂、怨毒、不甘,所有神采,都在瞬间飞速黯淡。
紧接着,他那由精纯能量与杀气构筑的庞大身躯,连同那柄残破的昊天锤,开始寸寸瓦解。
不是化为能量,不是化为飞灰。
而是像一副画被橡皮擦去一般,从这个世界上,被彻底地、不留痕迹地抹除。
一代杀戮之王。
昊天宗的传奇。
就此,彻底陨落,连一丝灵魂的残渣,都未曾留下。
做完这一切,林席再也支撑不住,眼前一黑,向后倒去。
在他失去意识的前一刻,他落入了一个温暖、柔软,带着淡淡馨香的怀抱。
“林席!”
……
不知沉睡了多久。
林席在一阵熟悉的幽香中,缓缓睁开了双眼。
映入眼帘的,是圣子殿那华美而熟悉的天花板。
他回来了。
“你醒了?”
一个带着浓浓倦意,却难掩惊喜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
他转过头,便看到胡列娜那张近在咫尺的俏脸。
她的眼睛红肿得像熟透的桃子,绝美的脸蛋上写满了憔悴,显然在他昏迷的这段时间里,她一步也未曾离开。
“我睡了多久?”林席开口,声音沙哑得厉害。
“三天三夜。”胡列娜的眼眶再次泛红,声音哽咽,“我好怕……我好怕你再也醒不过来了。”
林席笑了笑,下意识地想抬起左手为她拭去泪水,却只牵动了左肩一阵撕裂般的剧痛。
他这才想起,自己的左臂,已经作为代价,永远地留在了地狱路。
“傻丫头。”
他伸出完好的右手,轻轻抚摸着她柔嫩的脸颊。
“我怎么会舍得,丢下你一个人。”
他凝望着她的眼睛,认真地说道。
“我们,回家了。”
“嗯,回家了。”
胡列na用力点头,泪水却流得更凶,但嘴角,却绽放出如释重负的绝美笑容。
两人相视,一切尽在不言中。
就在这温馨的时刻。
“咳……咳咳!”
一个极其不合时宜,又略显尴尬的咳嗽声,从门口传来。
两人同时回头看去。
只见邪月,那位面容俊朗,但此刻表情僵硬得像块石头的青年,正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汤药,站在门口。
他的身后,还探出了焱那个满头红发的脑袋,正满脸八卦地朝里面张望。
“那……那个……妹妹。”
邪月的脸涨得通红,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
“我……我听老师说你回来了,就……就给你熬了点安神的汤。”
然而,他的视线,却像两柄淬了冰的刀子,死死地钉在林席的身上。
尤其是那只……那只正放在他宝贝妹妹脸上的,不规矩的咸猪手!
这个混蛋!
他就是林席?!
他居然……真的和娜娜睡在同一张床上!
不可饶恕!
绝对不可饶恕!
邪月心中的杀意,几乎要凝聚成实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