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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的目光,聚焦在了文添身上。

都想看看这人究竟是有真才实学,还是一瓶子不满半瓶子咣当。

道理好虽然难能可贵,可文人之间分高下,看的还是能否留下口耳相传的耀世名篇。

文添想起先前凤栖侯刘冰清的嘱托,对于大道之力,要慎之又慎。

以免被强敌窥伺,过早关注到自己,从而使得这修行道路更加坎坷难行。

可自己一念诗,文道就像是哈巴狗,舔着脸凑上来,实在是避之不及。

这要让其他人知道,恐怕鼻子都得气歪了。

怎么大道亲和这种天大的好事,到了文添嘴里,成了十分嫌弃的弊端。

还真是旱的旱死,涝的涝死。

是木秀与林,风必摧之,还是韬光养晦,十年寒窗无人问,等待一朝成名天下知。

“燕城主?”文添尝试着传声。

“我在。”燕城主声音响起,如同某猫精灵。

文添心中大定。

“可有方法遮掩文道波动?”文添已然不知道多少次这样开口。、

他一个喜爱低调之人,怎么遇上的都是些高调之事。

“放心,肆意窥探城主府,如同向我燕云碧开战。”燕城主给文添吃下了一颗定心丸,“不过,动静不要闹得太大。”

文添笑笑,心中已有答案。

“八月秋高风怒号,卷我屋上三重茅。”文添出口成章,检阅大院里,秋风萧瑟,瓦片作响,茅草虚影翻飞。

“随口一诵,居然能小范围改变周遭环境。这诗,了不得。”马为民开怀,感觉今日,能有幸赏析名篇。

诗能化景,单开口这一句,便已初露峥嵘之相。

“有这么悬乎?”周二维俨然一副见过大世面的样子,“这在宫中,也着实不算罕见。就是这文添诵诗引发的幻想,有些过于逼真了。”

“两位猴急什么,这才第一句。名篇巨作,少有高潮迭起的开端。”蒋承天将两手揣进袖筒里,十分淡定。

郭文脉一个人站在旁边,已经拿出随身携带的纸笔,随着文添的诵诗记录。

“茅飞渡江洒江郊,高者挂罥长林梢,下者飘转沉塘坳。”

文添语气平淡,犹如平铺直叙。

茅草乱飞渡江,散落在对岸江边。飞得高的茅草缠绕在高高的树梢上,飞得低的飘飘洒洒沉落到池塘和洼地里。

“场景描写的不错,只可惜,还是落了下承。”马为民有些惋惜,“太过执拗于描写景色,便会空有外形,徒有其表。锦绣其外,却无内在。”

“马老说得是,不过这又何妨,只要文添小兄弟愿意加入我这承天书院,不消半旬的功夫,包他的诗词水平,能上一个大台阶。”

“笑话!世间何等学院,能比得上翰林院对读书种子的栽培。如此英才,理应考科举,入翰林院,为圣上排忧解难,方是人间正道。”

郭文脉对这三人也算嗤之以鼻,这三个老狐狸,发现才识学问比不过文添,便想着将其收入麾下,靠着身份辈分变向打压,抬高自己。

“南村群童欺我老无力,忍能对面为盗贼。公然抱茅入竹去,唇焦口燥呼不得,归来倚杖自叹息。”

下面已然是一片哗然。

“老无力,莫非这首还不是文添的原作?”

“诗词,讲究情真意切,三品御灵境,便可享百岁光阴,身体康健,何来老无力一说?”

“如若是套作,那可真丢了我方文人的面皮了!”

“若真是亲笔写就,没有真实经历,又谈何真情流露?”

文添没有理会周遭持续不断的窃窃私语,闭目,尽可能去想象模拟杜甫当时的心境。

读诗念诗诵诗,理解诗人写作心境,直接关乎效果好坏。

那年秋天,杜甫弃官,求亲告友,在成都浣花溪边盖起了一座茅屋,结束颠沛流离,有了一个简陋的栖身之所。

上元二年八月,大风破屋,大雨又接踵而至。

安史之乱尚未平息,杜甫由自身遭遇联想到战乱以来的万方多难,长夜难眠,感慨万千,于是有了这首《茅屋为秋风所破歌》。

“俄顷风定云墨色,秋天漠漠向昏黑。布衾多年冷似铁,娇儿恶卧踏里裂。床头屋漏无干处,雨脚如麻未断绝。自经丧乱少睡眠,长夜沾湿何由彻!”

“这也,太惨了吧。”郭文脉皱着一张脸,已然被诗中描绘的景象所感染。

“属实是诗中上品,但到不了佳品。只是一味在描述,感情寄托、立意方面,实属不佳。”王二维评论道,“还是囿于定式,故步自封了。”

“记录详实,画面感强,不管文添描绘的是谁哪一位老者,但这笔触能力,已然不弱。尤其是在他这个年纪,更为难能可贵。”蒋承天对这首诗的观感很不错,“也不用藏着掖着,单这首诗的水平,已经足以和我们三者旗鼓相当。”

“那是用你作标准吧,没必要拉上我。”王二维显然不愿意承认文添的才学。

在他心里,这是个肚子里有些墨水,但绝对不多的年轻人,不知道从哪里抄了一篇还算不错的,文体不明的诗,就拿出来招摇撞骗,博得文名,未免太不谦虚了。

“文体不明,对仗格式一律没有,如果不是文道功底尚可,都让人怀疑是那烂大街的大白话。”

马为民和韩非,可能是都体验过岁数大限将至的感觉,对诗词描绘的绝望之景,感触颇多。

“等你们到了岁数,阅历足够,便会知晓这诗中的好了。”马为民由衷地赞叹道。

韩非亦如此,枯坐于文修院百余载,他岂会不明白这诗里诗外的凄凉之感。

文添酝酿良久,停顿良久,终于,提了一口气到胸膛,长长呼出。

带着对先前听到的那些不甚端正道理的批驳,带着自己来到这方世界后越来越明晰的想对众人讲述的学问。

声调陡然拔高,带些声嘶力竭之意。

“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风雨不动安如山。”

在场数百文修,无一不动容,无一不心潮澎湃。

这首诗的瑰丽气象,此时才初露峥嵘。

广厦虚影,千万间绵延成片,庇护天下寒士,不必再受那雨打风吹之苦。

文添振臂:“呜呼!何时眼前突兀见此屋,吾庐独破受冻死亦足!”

燕云碧动容,萧十一频频点头,杜春来张大了嘴巴。

马为民震撼,周二维无话可说,蒋承天若有所悟。

一时间,眼界胸怀才气,高下立现!

霎时间文道高悬,灵气如滔滔江河,从天际倒灌。

将这百人有些蒙尘、不甚明亮,甚至晦暗异常的灵洗刷的一干二净。

大道余韵下,不时有人顿悟,有人晋级,有人泪流满面。

受益最大的,还是那些本身便颇有才气的文人,郭文脉、马为民,蒋承天之流,皆原地闭关,显然是心有所感。

而周二维等空有名气之辈,就算有所裨益,收获也不会如那些真地对文道推崇颇多的人多。

文添松了口气,他还担心,这些文人埋没于俗世太久,早已不知道何为信仰气节,何为真正值得传唱的好文章。

大道之意愈发浓郁,那原本连接竹简真灵的纤细文道,在缓慢壮大。

“那是大道反哺?”燕云碧看向萧十一。

萧十一笑笑:“不错,此子比我先前见过那些所谓的大道之体,还要更和大道亲近。”

“萧将军,您不也被反哺过。”杜春来八面玲珑,夸赞道。

“不值一提。”也不知萧十一是谦虚还是听惯了吹捧,很快便换了话题,“文添这次接受文道反哺,进入御灵境不会有丝毫困难,而且境界稳扎稳打,圆润如一,要远胜过寻常三品。义父。您母亲的病,想必这文添也能试上一试。”

“但愿如此吧。”燕云碧难得有些紧张。

文添沉浸在文道哺育之中,全身心放松。

就在此时,一道光束瞬间洞穿了城主府的阵法防御,如一颗流星,带着不可忤逆之势,碾压而来。

意图显而易见,就是在文添声望达到顶峰之际,给予他迎头痛击,轻则打落神坛,重则当场击杀。

“敢尔!”燕云碧拔地而起,如一头青色鳞片的苍龙。

燕云碧一拳挥出,硬撼在那光团上。

似有音爆炸开,一股无形气机荡开。

萧十一翻手,半空中出现一道棋盘。

萧十一信手落子,一个小型阵法迅速生成,将下方众人堪堪护住。

不然谪仙动手的威势,很容易便把这些还沉浸在顿悟里的弱文人震为粉末。

那光团炸开,燕云碧后退数步,面色凝重。

别人或许以为刚才那璀璨光团是什么神兵利器,只有接触光团的他才明白,那只不过是一块儿溪水边稍大点的圆润石子。

或者说,更像是一枚棋子。

出手者,实力还在自己之上。

“黎大人,可知向我瑶光城出手,等同于向我光武帝国宣战。”燕云碧冷声问道。

“可别上纲上线,我今日来,只针对文添一人。”黎大人老迈的声音从云层中传出,“刚才那下我当是燕城主误会,再要出手阻拦,休怪老朽不讲情面。”

又是一个光团激射而来。

燕云碧没有丝毫犹豫,并指如刀。

一道剑气凌空。

和那石子相撞。

无形波纹动荡开来,城主府的地砖开始寸寸崩裂。

“不自量力。”黎大人有些愠怒。

一座无边宏伟的棋盘,封锁瑶光城上空。

所有传讯,御空,通通被禁止。

“早就听闻黎大人人心入局,官子无敌,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燕云碧感慨道。

“风华绝代啊。”萧十一眼神火热,难得转身对一旁的杜春来说道,“都说西楚黎初棋道已臻于化境,今日一见,自愧弗如。”

“素闻你是兵道翘楚,今日倒要看看,你有多少手段。”黎初声音带着些许愠怒。

又是一记石子轰杀而来,大有羚羊挂角之势。

燕云碧上前数步,心念一动,一枚厚重青铜盾牌浮空,将那石子格挡。

盾牌破碎。

燕云碧又唤出一柄重锤,在空中抡出一个满月,向那石子迎头痛击。

嗡!

一阵金铁相交发出的尖锐声音,震得人耳膜生疼。

下方数百文人,除了依旧沉醉在大道反哺里,犹如胎儿一般的文添外,都在那股滔天威压中,瑟瑟发抖。

黎大人那边一子接一子,布局如草灰蛇线,看似平缓,实则步步紧逼,暗藏杀机。

燕云碧刀枪斧钺尽出,看似气势磅礴,实则越往后,颓态愈显。接连扛了几下石子以后,气息也有些紊乱,身影也离地面越来越近。

燕云碧修的是兵道,功法手段自是威力不俗,千变万化。

可在这如雨中屋檐下滴落水珠般接连不断的棋子攻势下,接连败退。

可那黎大人,甚至都未曾露面。遥处落子,恐怖如斯。

再退,后面便是城主府的子民了。

杜春来眉宇间满是忧愁之色,不停地来回踱着步子,“我们就这么干看着?不做些什么,我们五品散人一拥而上,好得也能替城主分分忧。”

周深浅摇摇头,“就算吾等蜂拥而上,也不过螳臂当车罢了。金仙一怒,伏尸百万,流血飘橹。”

萧十一的回应也如出一撤,“金仙出手,已经算是打破了潜在的规矩。虽然这黎初已经封锁了此间消息,不过料想巡查天下的光武帝使,会以极快速度将此方天地的情况汇报上去。届时我方金仙莅临,局面便不会失控。”

“希望来得及吧。”杜春来看着愈发落了下风的燕城主的,心里暗暗有了答案。

那位病榻上死气缭绕,长期处于沉睡之中的城主母亲曾言,若瑶光城面临灭顶之灾,见事不可为,让杜春来务必前去唤醒,她自有和来犯之敌玉石俱焚的办法,纵不能以命抵命,高低也以命换得对方道行有损,百余年无法更进一步才是。

“燕云碧,谪仙能到你这一步,已经着实令我惊艳了。”黎初暂时停手,“何必要用自己的前途修行,和这瑶光城百姓性命,来换此子太平。”

“那就不劳烦黎大人操心了。”燕云碧早看出这黎初打得有些束手束脚,明显还有所顾忌。

敢在光武帝境内当众如此高调地诛杀一位谪仙,纵然付出天大的代价,光武帝也要将这金仙诛杀在境内才是。

“既然如此,就莫怪黎某自降身份了。”黎初笑得癫狂,“提!”

燕云碧面色一凝。

萧十一听到那句“提”,暗道不好。

提,围棋的基本术语之一。

提子是在围棋中,把对方无气之子提出棋盘外。

身为瑶光城这方势力的棋力巅峰,他刚刚才看懂这金仙手段。

那些表面上被燕云碧击碎的不起眼石子。

遥相呼应。

锁死了文添的所有生路。

这黎初一开始的目标,便只有文添一人。

贵为金仙,杀一介贱如牛毛的云泥境文修,想必光武帝那边,也不会有太大的反应才是。

萧十一喟然长叹,文添虽惊才绝艳,未来不可限量,但也得,有未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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