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风险!”
夏天的语速极快,思维似乎比言语更快,“所以我们需要‘垫’!用处理过的牛心包片,裁剪成合适的形状,像‘补丁’一样,垫在可能被撕裂风险的区域,增加强度和缓冲!”他边说边在桌面的白纸上飞快地画着示意图。
“垫?”另一位经验丰富的教授皱着眉质疑,“想法可以理解。但问题在于,二次粘连的心脏结构扭曲,空间极其有限且僵硬。垫了牛心包,瓣膜缝合的‘边缘’在哪里?缝合线如何‘吃’得住力?着力点根本找不到!缝合不牢靠,术后瓣周漏的风险几乎是百分之百!那等于白做,甚至更糟!”
面对这直指核心技术难点的质疑,夏天的脸上非但没有沮丧,反而亮起一种近乎于“找到了”的光芒。
他深吸一口气,抛出了那个在无数个不眠之夜推演、在模拟器上反复尝试后,最终成型的、堪称离经叛道的终极方案:
“如果,”他的目光扫过每一位前辈,一字一句,清晰无比,“我们不用传统的二尖瓣人工瓣膜呢?”
会议室再次陷入诡异的安静。
“用一个带有人工血管的‘主动脉瓣’,”夏天的声音带着一种创造性的魔力,“把它——倒过来!”
“倒过来?”连李主任都忍不住重复了一遍,眉头紧锁。
“对!倒置!”
夏天猛地站起身,拿起笔在白纸上用力勾勒。“主动脉瓣的瓣叶结构和方向,在倒置状态下,其血流动力学特性可以模拟二尖瓣的功能!最关键的是,”他的笔尖重重地点在人工血管的部分,“这段人工血管,我们只需要保留一厘米左右的长度!”
他快速地在纸上画出一个倒置的、带短段人工血管的瓣膜模型,将其“放置”在二尖瓣环的位置。
“这段坚韧的、由涤纶或膨体聚四氟乙烯(ePTFE)编织的人工血管壁,就是我们的‘缝合环’!它质地强韧,厚度均匀,可以承受高张力的缝合!我们把缝线,密密麻麻地、牢固地缝在这个人工血管壁上!它提供了传统方案中缺失的、绝对可靠的‘着力点’!”
他越说越快,眼中闪烁着智慧的火花:“牛心包片,则作为‘夹心层’,垫在人工血管壁和脆弱的心脏组织之间,既保护心脏防止撕裂,又增强了整体的密封性!而人工血管本身的柔韧性,也能在一定程度上适应粘连心脏有限的扩张空间!”
人工血管壁?
主持会议的何大海的眼皮跳了一下!
整个会议室鸦雀无声。
这个方案太大胆、太颠覆了!
甚至有人觉得这压根就不是这位年轻医生能想出来的,很可能是老曹借着对方的嘴巴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
成了,功劳是自己的,因为人是自己带出来的。
一旦失败了,那这锅铁定就是眼前这位年轻医生背了。
原本那几个队夏天存有质疑甚至嘲讽的医生们这会望向他的眼神中又多了几抹同情。
将用于主动脉位置的带瓣管道(如Konno手术或Ross手术中使用的)倒置用于二尖瓣位置,并利用其人工血管段作为缝合锚定点风险巨大,一旦失败,后果不堪设想。
但它的逻辑链条,却意外地自洽,直指二次手术最核心的“缝合无力”和“组织脆弱”两大死穴!
联合会诊在激烈的争论和反复的推演中结束。
最终,在医务科何大海的一锤定音下,此次会诊结束。
风险评级被标为最高的“红色”——这意味着手术室将配备最强的团队,血库将准备充足的血液制品,体外循环、ECMO(体外膜肺氧合)等救命设备将随时待命。
心外的病房内,患者小阳安静地靠在床头,小手里紧紧攥着一张皱巴巴的蜡笔画。
画上是三个歪歪扭扭的小人——爸爸、妈妈和他自己,手拉着手站在一个大大的、画着笑脸的太阳下面。
他脸色苍白,嘴唇因为缺氧带着淡淡的青紫色,每一次呼吸都比同龄孩子费力许多。
孩子母亲坐在床边,强忍着眼泪,用温热的毛巾轻轻擦拭儿子的小脸和小手。
患者父亲林建国则蹲在床尾,笨拙地试图帮儿子掖好被角,那双常年干重活、布满裂口和老茧的大手,此刻却显得无比笨拙,微微颤抖着。
“妈妈,”小阳的声音很轻,带着孩童特有的软糯,却又有着超乎年龄的平静,“医生叔叔阿姨们,是不是在商量怎么给我治病?要花好多钱,对吗?”他仰起小脸,清澈的眼睛看着母亲瞬间通红的眼眶。
母亲王秀芬的眼泪终于决堤,她慌忙别过脸去,肩膀剧烈地耸动着,压抑着哭声。
小阳伸出瘦弱的小手,轻轻拉了拉母亲的衣角:“妈妈别哭。我不怕疼。”
他顿了顿,努力吸了口气,仿佛说这些话也消耗了他不少力气,“村里的王爷爷说,我是男子汉。等我病好了,我帮爸爸去工地捡瓶子,帮妈妈做饭,我们就能快点把钱还上了。”
他的声音不大,却像重锤砸在父母心上。
这个十岁的孩子,过早地理解了生活的艰辛,用他稚嫩的肩膀,试图分担那份压垮父母的沉重。
哎,老话说的好啊,穷人的孩子早当家。
其实哪里能当家,只是更敏感,更能理解父母的艰辛罢了,可说到底还是个孩子,说不怕,那是假的!
林建国猛地站起身,这个在生活的重压下很少落泪的汉子,此刻再也忍不住,豆大的泪珠滚落在他黝黑粗糙的脸颊上。
他不怕孩子任性,就怕孩子懂事!
在他心里那都是为人父母的缺失,是做父母的不够好。
他走到床头,一把将儿子瘦小的身体紧紧搂在怀里,下巴抵着孩子的头顶,他能感受到儿子胸腔里那颗脆弱心脏不规律的搏动,那么微弱,却又那么顽强。
“好儿子…爸的好儿子…憋多想,没事,这里是省城大医院,没事的,儿子!”
他哽咽着,语无伦次,“爸爸有钱,爸有钱……”滚烫的泪水滴落在小阳的头发上。
小阳在父亲怀里轻轻点了点头,小手环住父亲粗壮的脖颈,小声说:“爸,我不怕。夏天医生哥哥说了,他想了个好办法。他画给我看过,像…像个倒过来的小喇叭。”
他努力挤出一个苍白的笑容,试图安慰悲伤的父母。
“是吗?”
“就是那个小喇叭能救咱们阳阳的命么?真好,真好……”这个憨憨的汉子本想着多说几句漂亮的话,可不知为啥鼻尖一酸,滚烫的泪珠就直直地掉落下来。
(出差中,高铁上还在做笔记,后面两天要设置爽点了,准备将之前那个闹的沸沸扬扬的小姐的事写进去,大大们记得打个赏哈,保证爽,啪啪打脸,绝不憋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