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烦劳霍将军了,先给麟说说味县的情况吧。”
味县的战事起的太快。
以至于连费黑这个王师统帅都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只能谨慎地驻兵堂狼。
只是,已经赶到霍彪营帐中的刘麟,比费黑更早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此事还要从任回、上官琦的大成驻兵说起。
任回是大成的元老,李庠刚刚整合流民时,他就是军中砥柱。
之后历经李庠、李特、李流直至李雄,任回就更是朝中尊荣至极的元勋耆宿。
只是,任回虽然身居高位,但却完美保留了数十年的流民帅习气,奸淫掳掠,无恶不作,加上自持朝中元老,更是放纵。
而追随他数十年的上官琦,也同样如此,甚至比起任回,只能说有过之而不及。
二人镇守建宁后,便放纵麾下兵卒去掳掠夷民,甚至为了抢夺金银矿山,上官琦还屠了数个小型叟濮部落。
这一下就惹得南中各夷帅怨声载道。
而且如果只是一两次也就罢了,从任回、上官琦到达建宁开始,就一刻没停!
甚至,已经有将手伸向夷帅的倾向。
于是夷帅们找到了南中大姓们,希望这些大姓们可以牵头,将任回、上官琦赶回川蜀。
只是,在大姓们上书之时,任回竟然派上官琦,将旁边金钟坝子的夷帅给屠了!
这下夷帅们彻底愤怒了,当即派人联系上了东晋的宁州刺史王逊,言称要叛去东晋。
那王逊觊觎建宁郡已久,见大姓夷帅们一个个激愤难抑,果断答应了下来。
于是,味县内的夷人和城外的大姓夷帅们,内外配合,再加上王逊的大军,顺利拿下了味县。
之后,出城交战的上官琦被愤怒的众人砍成肉沫,坐镇城内的任回也被王逊擒住,囚在了狱中。
再之后,就是费黑派来的侦骑被蛮兵们发现,一个个杀死在了深山之中。
“唉...只是这些大姓夷帅们,所托非人,引狼入室了啊。”
说到此处,霍彪叹了口气,有些物伤其类:“今日李叡言说,那些夷帅们想要回到各自的部落,王逊不肯,便将李叡等人软禁在了城中。”
“他这是...想一举拿下南中?”
刘麟本来一言未发,认真地听着霍彪的话语,见他感叹,这才开口缓缓道:“先借大姓夷帅们的手,灭掉了大成的任回和上官琦,之后又软禁李叡等大姓首脑,留下了蛮兵,这是...想用这些蛮兵,去对付费黑?”
闻言,霍彪下意识地点头。
但下一瞬,他就感觉有些不对,侧目地望向了刘麟:“如此关窍,仪武是如何得知的?”
“南中的势力繁杂,要我说我也说不清楚。但其中最大的,就是三股,一是东晋的宁州刺史王逊,二是大成的宁州刺史任回,三是本地的大姓夷帅。”
“王逊这番作态,想想就能猜到,他是想让那些蛮兵们稀里糊涂地去为他送死,这样既击退了费黑,又消耗了大姓夷帅们的蛮兵,啧,算盘打得挺好!”
霍彪一时间竟然不知道如何作答,因为刘麟的说法,竟然跟他所想的一样。
“不愧是汉室之后啊...”
就在霍彪感慨之时,刘麟忽然问道:“不知霍将军可听闻,任回被擒后,他麾下的主簿可还活着?”
“主簿?”
霍彪疑惑,抚着有些发白的五绺长髯道:“应该还活着,那王逊知道任回在成朝身居高位,还想以他为挟,迫使成朝退出建宁。”
刘麟眼前一亮,心中的巨石总算落地,连忙问道:“霍将军,可否襄助于我,救那主簿游子远出狱?”
“救一主簿?”
见刘麟竟然露出了如此恳求的神色,霍彪缓缓道:“可以是可以,但仪武,吾还是想问一句,为何要孤身来味县...”
霍彪可不信刘麟是来找他打个招呼的。
这可是战时的军营!
虽然味县已被攻破,但营内可都是刀剑未收,兵马游曳!
如果刘麟真是想打招呼,那派人送封信给他,或者等事态平衡后去兴古寻他都可以。
何必如此冒险,闯营相见?
“我的兄弟游子远被抓了,就在城里。”
刘麟看向霍彪,笑容阳光真诚:“我来救我兄弟了。”
...
【主公,见字如晤。】
【臣游子远顿首再拜:】
【臣以驽钝之资,荷君之殊遇,奉命入南中,观衅伺隙,为君前驱。今臣困于味县圜土,蛮锋裂甲,实为孤力难回!此皆臣愚驽昏聩,负君托付之重,堕君经略之筹,诚为万死莫赎其辜。】
【彼时臣囿于长安羑里,君亲至秽地,除臣桎梏。尽授治夷之术于玉案之前,指瘴疠机宜于青灯之侧,登君之堂六载,侍砚席而沐清晖,此平生至乐也!复蒙擢拔主簿之位,冀展鸿鹄之念,而臣竟丧师辱命,罪通于天!】
【然君所付社稷事,夙夜未敢忘。今披墨圜墙,密勒所得于左:】
【建宁郡者,土大平敞,原田,多长松皋,有盐池、渔猎之饶,金、银、畜产之富。升麻县,山出好升麻。双柏县,出银。俞元、怀山出铜。】
【云南郡者,土地有稻田、蓄牧,但不蚕桑。】
【永昌郡者,土地沃腴,宜五谷。出铜、锡、黄金、光珠、虎魄、翡翠、孔雀、犀、象、蚕、桑、绵、绢、采帛、文绣。又有罽、旄、帛、叠、水精、琉璃、轲虫、蚌珠。物产饶也。】
【朱提郡者,...】
【...】
【...】
【蛮獠更柝声近,刃光已透藁席,臣气绝之时已至,惟愿君侯康御,惟愿_祚永延!】
【贱子叩泣绝笔】
【玉衡七年,建宁地牢。】
听着监狱外逐渐走近的脚步声,游子远写字的手都在抖。
哗啦——
背后铁链落地,监狱门被推开,游子远闭眼咬破了手指,将血印按在了绝笔书之上。
“是到我了吗....来吧!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可身后并没有传来拔刀的声音,反而是一个沉稳的脚步,踱到了他的身侧,像是在看着监狱上的墨迹。
“啧,子远兄,你把这个写墙上,要是有心人看到了,一琢磨就知道是我呀,还是赶紧涂了跟我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