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麟接下来只需要等。
等檄文发酵。
等南阳王投降。
等刘曜攻略关中。
届时“长安遗人四千余家奔汉中”,自己就可以顺此大势一同南下。
刘麟之所以记得这“四千余家奔汉中”,并不是因为这个记录有什么蹊跷。
纯粹是因为刘曜这个人。
南阳王投降后,刘曜作为匈奴汉国在关中地区的最高决策者进驻了长安,开始对外攻略。
最开始刘曜还十分得心应手,趁着周围的太守们没反应过来,拿下了不少的郡县。
但随着麴允、索綝等人投靠贾疋开始,关中的局势开始了翻转。
先是贾疋带兵连败赵染、刘雅,之后又与刘曜大战于黄丘。
刘曜不敌贾疋,中流矢败退至甘泉。
而刘曜这个人让人难以置评的地方,就在这出现了。
他没有直接从甘泉回到长安,而是转去池阳,抢掠了上万百姓才回到了长安。
这你说他愚笨吧,他的确有些治国谋略,刚到长安城就立马发现了长安城的人口出了大缺口,跑出去抢了上万百姓回长安。
可你说他聪明吧,他回长安之后,竟然没有了任何后续应对,连援兵都不去搬,就这样坐等贾疋把自己围困在长安城里。
要知道匈奴汉国还没有开始攻打太原刘琨,正是兵精马壮之时,这刘曜竟然一兵一卒都不去搬,也不知是自负还是愚蠢。
之后更让人无言以对的是,刘曜被贾疋围的太久了,自觉再不走就走不掉了,便打定主意退回平阳。
可在退回平阳前,他脑子一转,使了一计。
他没有琢磨去战略战术,想办法击退贾疋。
反而是骗过贾疋,趁机将长安以及周边的八万百姓强迁,全部赶去了匈奴国境内!
长安城先是饥荒时疫,十室九空,又遇到了无能的司马模,百不存一,之后刘曜占关中,四千余户南奔汉中。
好不容易等到贾疋带人击退刘曜,曙光就在面前时。
这刘曜竟然把长安城周边的人口全部赶走了!
这基本就是在告诉贾疋这些人,既然你们不让我刘曜拿长安,那你们这些人一个都别想好过!
翻遍霸史就会发现,这一期间屠杀百姓最多的,刘曜可能连前列都排不进去,但掳掠百姓等有生力量最多的,刘曜绝对是断层级的名列前茅。
因此当贾疋等人拿回长安城时,面对的就是一个空无一人的空城,一个需要从头开始发展的空城!
也难怪麴允需要拉金城麴氏下水,这种情况下,不多投入一些资本进去,根本不可能把这个被刘曜故意砸烂的烂摊子收拾好。
“阿麟...”
刘玄听完刘麟的布置后,有些难以置信:“这些...都是你在这几日做完的?”
“算是吧,有一些还需要等一等,不过应该不会有太大偏差。”
刘玄面有忧虑:“那...我们就这样待在蓝田关里,看着?”
“正是,蓝田关地处偏僻,又有关隘保护,易守难攻不会出问题的。”
说着说着,刘麟心中忽然浮现了一丝不妙的感觉。
刘玄欲言又止,止又欲言:“可外面还有许多...”
“族叔!”
“时间不早,你身体虚弱,快去休息吧!”
刘麟果断终止了话题,连忙叫来霍三和霍十二,扶着刘玄回去了休息。
接下来这几日,刘玄数次来找刘麟,都被刘麟尽可能得岔开了话题。
而与此同时,长安附近的战况也被游骑带了回来。
数日前,赵染、刘雅于阵前击杀淳于定,挥师长安城。
南阳王仅被围数个时辰,便开门投降。
随后,逐渐有流民百姓逃离关中,陆陆续续南下进入了秦岭七十二峪之中。
刘玄站在关隘之上,望着那些衣衫褴褛的百姓,看着他们对着蓝田关叩头哭求收留,双拳渐渐握紧,反身走下了关隘。
“族叔来的正好,游骑带来消息,刘曜的匈奴骑兵今日出现在了京兆之内。”
见刘玄走进了主帐,刘麟笑着说道:“只需再等几日,等南逃的士族高门多一些时,我们便可以启程南下了。”
刘玄看着刘麟,深吸一口气,想要开口却再次被刘麟打断。
“族叔您还没有看到吧,现在经营汉中的乃是晋庭的梁州刺史张光,此人将盘踞汉中的盗匪一扫而空,现在正在大力鼓励百姓耕作复田。”
刘麟将手上的一张纸笺拿起,递给了刘玄道:“侄派出去的家仆,今日传回消息,已经交结上了张光的参军晋邈,我们在汉中也可无忧了。”
可刘玄却没有打开,反而是看着刘麟,一言不发。
“唉...”
刘麟苦笑,自知这一次是扯不过去了。
“族叔有事便直说吧。”
“阿麟,我们可不可以晚走一些。”
刘玄看着自己这个族侄,言语恳切地道:“阿麟你智谋不凡,可不可以再助北宫督护一臂之力...”
“族叔高看侄了,如此天下大势,不是侄动动嘴皮子就能平复的。”
刘麟无奈,原本的时间线上,接下来可是连续数个月的战火,前前后后光有记录的正卒就有接近十万,虽说有了刘麟的运作,多了北宫纯这个变数,但如此规模的大事怎么可能是刘麟能轻易左右的。
“至少有了阿麟的参与,可以让关中少死些百姓。”
刘麟望着自家这个族叔,心中五味杂陈。
他也不知道自家族叔竟然是这么个性子,到底是好是坏。
但刘麟自认自己是个软硬不吃的性子,明确拒绝道:“族叔,如此乱世,当合于利而动,不合于利而止!”
“可有的事,当在本心,不应用利来衡量。”
见刘麟还是不为所动,刘玄双目中竟有了哀求的神色:“阿麟,就算...族叔求你了。”
“等等等,族叔你可别....唉..”
刘麟受不了刘玄一个大老爷们这般作态,果断跳到了一边。
望着刘玄,刘麟沉默了良久,最后叹了口气,从桌案上抽出了一张写的零零乱乱的纸张,无奈道:“说好了,族叔,只此一次,而且我只会做我能做的,之后不管结果如何,你我必须立马南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