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辎重？”
刘麟眉头微皱，心中思绪转动。
如果费黑问的是别的，刘麟可以毫不犹豫告诉他。
但后勤辎重与南中牵扯太大，如果信任不过，他还真不好说。
因为就李雄拨来的那些银饷，怎么可能募出四千重骑兵！
这些都是靠着南中这个后勤基地，在给刘麟源源不断的造血！
后世坊间常有笑言。
穿越到古代后，有五个重骑兵，就可以横行乡里，为祸一方。
有五十个重骑兵，就可以上山立寨，劫财劫色。
有五百个重骑兵，就可以割据一方，称王称霸。
要是有五千的重骑兵，那就可以剑履上殿，入朝不趋，赞拜不名了。
这话自然是后世夸大后的笑言。
而且说的不太可能是六朝这种重骑兵盛行的时代。
因为在六朝，重骑兵经常成千上万，甚至数万地用于战场之上，在北朝各个政权之中，重骑兵的比重甚至能达到各自总兵力的十四分之一至七分之六。【注1】
在这种战车与重骑兵交织的古典战争艺术巅峰时期，刘麟的这四千重骑兵，虽然够用，但绝对算不上多。
当然，桓大司马那种丢了产马地，还动不动就号称起兵三十万、五十万的...嗯...名士们说的话，看个乐就行。
话至如此，就已经可以看出，重骑兵消耗之巨，差不多是个天文数字。
因此，费黑向他询问后勤之事，应该是一眼就看出了其中的端倪。
“唉...还是嫩了。”
刘麟叹息。
他以为只有四千骑兵，可以放慢些被他人注意到的速度。
但没想到，在真正的行家眼里，只是刚刚一接触，就立马发现了不对劲。
“嘶——不对啊，谯献之那个家伙在军中呆了这么久，竟然什么都没说！”
刘麟瞬间想起了那个自诩军略无双的谯献之：“也不知道是他蠢笨没有发现，还是另有心思。”
“算了，不管他了。”
“咳。”
轻咳一声，刘麟打定了主意，准备随便找个借口搪塞过去：“辎重之事，牵扯甚多，不便告诉费将...”
嗯？
刹那之间，刘麟心中警铃大作！
不对啊！
费黑问这个，是想干什么！
难不成...
果不其然，刘麟趁机拖起语调，不经意地瞥了一眼，竟然在费黑的眼中，看到了些许的期待和恳切!
“..军之外的其他人，但费将军乃是我之旧友，自当详述之！”
这改口之快！连个停顿都没有！连刘麟自己都暗自咋舌！
可他顾不得感慨，趁着费黑没反应过来，立马摊手坦诚道：“除去此地的将士，我还有越赕骏两千，驮马四千，粮车千五，皆停在宕渠。除此之外，还有铁甲、马铠、长槊、环首刀、弓正沿大江运来。”
“多...多少！”
费黑恍如被当头雷亟，声音都在发颤：“两千备用战马，四千驮马，还有铁甲长槊环首刀和弓！”
“陛下..陛下何其偏心...”
“不是陛下拨发的。”
刘麟无所谓的耸耸肩，继续平静坦诚地丢出了另一个炸翻费黑的重磅炸弹：“这些兵卒、马匹、辎重，都是我自己的。说是朝堂的无当飞军，其实是我的私兵。只不过，我胸怀朝堂，心敬陛下，所以都被我拿来为国效力了。”
“什...什么！”
费黑这次真的语无伦次了：“如此如此精锐的兵卒，如此壮硕的滇驹，还有如此之巨的辎重。”
刘麟素有急智，听到这话心中一转，果断站起身，倏地伸手一指陈安，笑着道：“来，费将军，让我给正式你介绍下，这是我帐中第一猛将，陈安，陈安泰，也是南中百部蛮王！”
“这些战马，就是滇池争王后，南中百部献上的精锐战马。”
陈安放下手中的马肉，擦了擦嘴角的血水，冲着费黑龇牙一笑。
带着血丝的碎肉从陈安咧开的嘴里掉落，竟分外狰狞，吓得费黑手都不自觉哆嗦了一下：“那...外面那些马术高绝的精卒..”
“自然是追随蛮王的百部勇士。”
刘麟果断将陈安推了出去。
“这...这样的吗？”
略有富态的费黑，怔怔地看着浑身肌肉虬结的陈安，咽了口吐沫。
别人当蛮王可能不行，但陈安，是真的很有可能啊！
“可那些辎重粮草，还有铁甲马铠也是...”
费黑依旧心有不甘，他总感觉哪里不对劲。
“啊，那些不是。”
刘麟语气轻松地接过了话头：“那些是我砍了几个不顺眼的南中大姓，灭了他们三族才搜刮出来的，也算是毁家纾难了。”
“什么！”
费黑这是不知道毁家纾难这个词，但凡知道，也得破口大骂一句：谁特么毁家纾难毁的是别人家！
“这事已经传开了，陛下还写信骂了我一顿，费将军要是不信，可以回成都问问。”
“不敢不敢...”
说到此处，刘麟倾身向前，诚恳问道：“费将军，可还有疑？”
听到刘麟的问话，费黑蓦然回神，忍着伤口的疼痛，起身又是一个大礼：“刘将军如此坦诚，将如此隐秘之事告知费黑，费黑自然不敢有所隐瞒。”
刘麟眼中一亮。
戏肉来了！
“刘将军，无当飞军过于单一了。”
“嗯？”
刘麟不解。
重骑兵可是成本最高的兵种了，也是刘麟遍寻六朝史料，所能找到的功绩最为凶悍，也是战力最为高绝的兵种，可为什么费黑说过于单一了。
像是猜到了刘麟在疑惑什么，费黑继续说道。
“于冲锋、踏阵、越壑、坚守而言，无其他兵卒可超过甲骑，但它过于笨重，于奔袭、迂回、穿插、绕后、掉转、耐久而言，可谓是骑卒最差。”
“刘将军与末将有大恩，因此，末将愿为将军献上一言。”
“重骑兵，是无法独立为战的！”【注2】
“刘将军可分出一部分兵卒，训练成车兵、轻骑甚至步卒，尤其是此地多山，而刘曜不久后便极有可能南下，有车兵在营，便可...”
费黑侃侃而谈，刘麟眼中精光越来越盛。
这个费黑，不愧是从底层一路厮杀到正史上的氐人军汉！
他是真的有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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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朱大渭、张文强：《中国军事通史·两晋南北朝军事史》，北京：军事科学出版社，1998年，第 1213页。
【注2】T·N·杜普伊：《武器和战争的演变》，北京：军事科学出版社，1985年，第 81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