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量血水垂落，淌落青石板道。
如此凄惨的死相，以致于屋顶上的黑衣人都顿了顿。
扭曲的景象在拉大，路两边三两家燃着灯的铺子内，其中接连传出惨叫。
幻象蒙蔽几人视野前，沈渊看到，铺子内的人变成了血色，死相同样惨不忍睹。
“嗡嗡……”
头脑嗡鸣，昏沉感侵袭向附近活人。
两旁店铺在消失，前后的路也不见了，周遭仿佛蒙上了黑布，陷入漆黑。
隔着半个车驾的距离，沈渊已有些看不清黄老。
“铛铛”之声，在车头猛烈回荡，是黄老取出了乌金铃铛。
奈何能逼出阴鬼的铃声，却没能叫那恐怖咒鬼现形。
附在沈渊左肩的惨白小脸，唤作“小丫”的阴鬼，因本能恐惧到“呜呜”大哭。
半空接着又是一声惨叫，屋顶上的黑衣人惨死。
伴随哀嚎，黑暗中响起呼唤声。
“我儿、我儿回来。”
妇人的呼唤，声音麻木到毫无人性，一切只是在遵循本能，不含半点神志。
“难不成我身上的咒鬼……是她儿！”
马车上的沈渊惊出冷汗，登时大怒，心神再无法平静。
呼唤声传来，他身上寒意剧增，手脚乃至脏腑逐渐发凉，变得愈发接近死人。
体内的咒鬼可压制，还要不了他的命，要命是绣衣咒鬼。
人家老娘来寻儿，但叫他逼出附体的咒鬼，一时半刻，想做也做不到。
先前买咒鬼之时，他还称对方“婆婆”，此刻他砍死瘸婆子的心都有了。
姓孟的贪财捕快，居然没扯谎，瘸腿子和那两人鬼少年，当真不是好鸟。
几名亡命野修还罢了，他与黄老能应付，眼下面对的鬼物，超出了他们主仆的实力极限。
额头冷汗滴落，沈渊紧握重刀，心中已后悔外出走这一趟。
凝神提防间，体内阴怨之气骤然反噬心神。
他知晓咒鬼绣娘来了，附身于他的咒鬼，与其老娘存在某种感应。
手中又拈出四根乌金针，打向左面斜上方。
针影闪过，血色绣衣人形闪现一瞬，转瞬消失。
车板的二人面色大变，见到半空上百条红线若隐若现。
“黄老，护住身后。”
沈渊仓促大喝，拖刀狂扫。
边上孟捕快扯下软甲，以甲为盾，左手持甲护住头颈，右手持柳叶刀挥舞。
紧接着，尖细破空声，犹若一阵清风扫来。上百绣花针牵动红线，穿刺向车上三名活人。
不同于被实物针刺打中，挥刀抵挡的沈渊，受到的冲击力并不大，只有一波波阴怨之气在身前炸开。
漏过的几针入体，差点令他当场心神失守，惊得他赶忙以阴炁镇压。
线带动针，皮肉上撕扯之感强烈，好在他反应及时，挥刀切断数条红线。
在这一波针线袭击下，沈渊受了些伤，孟捕快与黄老同样挨了几针。
“收起你的小鬼，哭得人心烦。”
一只手摸向沈渊，是孟捕快。
沈渊张口一吸，将两头阴鬼吸入腹中，问道：“我们三人撑不了多久，官家总有些民间拿不到的好东西，你为官府效力，身上可有破这幻象的器物？”
素手搭上沈渊胳膊，顺着胳膊往下，摸到掌心的小包乌金针，毫不客气地整包抓走。
一道道寒芒在黑暗中乍现，至少二十枚乌金针射出，可也就能拖延少许。
姓孟的贪财入魔，可用起他人财物，倒是爽快无比。
没等沈渊怒斥，干练女声再次入耳。
“适用之物有是有，不过沈公子，本捕快可不能白掏东西。”
“奴役数十头阴鬼，我等皆被拉入幻象，这并非一般咒鬼，其咒术属实罕见，想要应付它可不简单。”
听此说法，沈渊自是知晓是何意，没有多犹豫：“黄老，将那几袋乌金丢过来。”
车头处，黄老领会，将先前摸尸得来的几小袋乌金，抛向车板。
孟捕快接过后，面色一肃，不再废话。
一支长仅三寸的黑香脱袖而出，燃起后，袅袅香烟飘散开来。
沈渊与黄老不用提醒，张口吐纳。
烟气吸入体内的瞬间，两人眼前一亮，幕布般的黑暗消失，各自从幻象之中摆脱出来。
幻象一破，他们这才发现，马车还在巷道内，仅仅往前驶出了几十丈。
身侧孟捕快又是抖手连甩，二十根乌金细针再射。
斜后方房屋墙壁上，依附在墙体上的绣衣妇人，一闪即逝。
而在马车后方，青石板道上染血，死尸新添了几具。
远些的街道上，十余或乔装、或身着黑衣的身影止步。
他们出来的目的是为杀人，沈家几乎全是武夫，故而手中兵器多为杀人之用，只有三人带了乌金器具，可也就常见的乌金铃铛、短刀弓弩之流。
十余双眼，聚向墙体上闪过的鬼物，无一人敢上前。
“我儿、我儿……”呼唤声麻木无情，呆板重复。
沈渊眼角直跳，转头道：“尽快唤你同僚过来。”
孟捕快转头瞥了眼，摇了摇头。
“三家大族的人死伤再多，官家也只会认为是狗咬狗，要把他们全弄过来，不给足好处，他们不会出手，你给的乌金可请不起。”
车头驾车的黄老暗叹，他明白孟捕快的说法，在官府眼里，本县三大家族皆是祸害。
旋即，沈渊就见孟捕快往腰间一摸，取出一乌金小盒，比封存阴鬼的方盒更小，只半截手指长短。
见她拿出封印器物，而非召唤同僚的物件，沈渊问道：“无你同僚相助，此物能应付当下局面？”
孟捕快打开乌金小盒，往后抛出后笑道：“非得召他们作甚？你学着点，好些困局，向他人借力即可破之。”
“老头，出巷后莫走主街，左拐后进对面巷子，那里有家生意不小的赌坊。”
沈渊不解，目光落向抛出的乌金小盒，就见其中滚出一小团肉，自行燃起青色火焰。
半指长的血肉呈青色，一看就不是人的肉。一种异于人族，又与人鬼和鬼物不同的气息，自血肉内往外溢散。
看着不大的这点肉，燃起后，附近阴怨之气竟在快速退散。